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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路谋局

陆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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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读   主角: 陆媛黄少华   更新: 2022-04-06 05:5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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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媛黄少华《权路谋局》讲的是在基层混迹多年毫无晋升希望的梁健,得到区委女书记的欣赏,从乡镇干部到省级干部的跋涉攀升从中你能看到现代官场的风尚画面!

第1章

精彩节选


“梁健,今天召开了区委常委会,已经决定对我的工作要进行调动了。”

十面镇的镇委书记,黄少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脸上有些复杂的情绪。

这句话让梁健措手不及,急忙问道:“黄书记马上要换地方了?”

“是的,我直说吧,我要去区体育局任党组书记、局长。”

梁健指间的烟头不由抖动了下,没想到自己的老板居然直接被打入冷宫了。

表面上黄少华是去区里当领导了,但是一个是主政一方的镇委书记,一个是冷衙门的一把手,这两者之间是天壤之别。

黄少华注意到了自己秘书的情绪变化,不过他并没有怪梁健。

梁健这时候没什么情绪波动,反而不正常了,说明你这领导在他心里也就这么回事了。

梁健连续抽了几口烟,才道:“黄书记到上级机关当领导,这是好事情。我先恭喜您,不管你到哪里,你都是我的领导。”

黄少华微微地点了下头:“下了班,我就要去区委组织部谈话了。我想对你说句话,我一直看好你,虽然我到区里工作,我也不会忘记跟过我的人。”

“谢谢黄书记。”梁健原本以为黄少华会承诺带他到区级部门,但只得到模糊的一句“我也不会忘记跟过我的人”。

这句话就跟以前承诺解决他的党委委员一样存在悬念。

梁健的情绪不由一阵低落。

回到办公室后,他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同事曹颖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见他回来坐在椅子上不动,眼角瞄了瞄他:“你夹着根烟蒂干什么?”

梁健才发现黄书记给他的烟已经抽完了,只剩下一个熄灭的烟蒂,他却没有扔掉。

“不浪费嘛!”梁健假装在烟嘴上吸了口,掩盖自己的失态。

曹颖斥道:“还吸,都没烟了。下班了,我先走了。”

曹颖走后,梁健又坐了一会,才关了办公室的门,独自一人开车回家。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他拿起了电话,给老婆陆媛打电话:“过五分钟下楼吧,我快到了。”

梁健到达小区时,陆媛已等在那里。

她今天穿了一身绛色针织连衣裙,橘红的长发披及双肩,手中还提着一只坤包,看起来就像去赴宴,其实他们只是去陆媛父母家吃个晚饭。

对于陆媛的打扮,梁健已经习惯了。

她向来如此,只要出门就会打扮一番。

说白了,陆媛有些大家闺秀的范儿。

梁健父母是衢州乡下的农民,而陆媛的父亲以前是区政协副主席,母亲是党工委办公室主任,可以说陆媛是出生干部之家了。

上车之后,陆媛问:“听说你们镇委书记要换人了?”

“你消息灵嘛!”

“不是我灵,我不是认识区委组织部干部科长姜岩吗?”

“姜岩,就是你说的江中大学的师兄?”梁健问道。

陆媛:“没错。”

“哦。”梁健莫名想到了区委办秘书科的余悦,她是自己的师妹。

师兄师妹这种称呼本来就带有暧昧成分。梁健不知道,那个姜岩与妻子陆媛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程度。

陆媛的手机响了,是父亲陆建明打电话催他们去吃饭,陆媛说了声:“快到了。”

到陆媛父母家坐了下来。丈母娘陈亚平上了最后一道汤。

说实话,陈亚平还真是做菜的好手,菜色荤素搭配都讲究。

但今天梁健没胃口,草草把饭菜拨入了肚子,就打算出门散散心,陆建明却叫住了他:“梁健,坐坐。”

梁健只好陪着还在咪小酒的陆建明。

陆建明道:“黄少华调区体育局了,你有啥打算?”

“还没想好。”

“未雨绸缪,这是机关干部的生存之道。雨马上就要下来了,如果没个打算很可能就会被淋个落汤鸡。我说的,你应该听得明白吧。”

老丈人无非要自己跟将要上任镇委书记的钟涛去套近乎。

从内心来说,梁健很反感这么去做,原领导的屁股还没完全离开位置呢,你下属已经另投他主了,这也太做得出来了。

但理智也告诉他,可能只有会见风使舵的人才能成为官场常青树。

梁健内心纠结着,他简单回答了一句:“明白。”

“明白,那就赶快行动,有些事情等不得,有些钱也省不得。”

梁健皱起了眉头,越听心里越烦。

待老丈人一套说教完,他就直接出门散步去了。

他沿着国道走着,琢磨着白天的糟心事。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

一辆白色的路虎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突然,一阵尖锐的喇叭声响起,放眼看去,国道上忽然冒出来一个老妇女携带着一个小男孩,在横穿马路。

眼看,这辆白色路虎就要撞上两人。

那路虎车猛地调转了方向,划过一道曲线,险而又险的避开了两人。但很快又传来轰的一声巨响,车子直直的撞到了一根行道树上,整个车头都凹陷了进去。

那一老一小吓得魂飞魄散,老太婆抱着小男孩,很快消失在了国道上,不见踪影。

在几十米外,梁健赶紧快走几步,跑到那辆路虎边上,看到里面是一位受伤的漂亮女孩。他问道:“要替你报警吗?”

女孩摇摇头,额头缀满汗珠:“送我去医院,别报警,我自己处理。”

梁健打开了车门让女孩子出来,女孩却皱着眉头:“我动不了,你把我抱出去。”

梁健没想到女孩这么要求,还不置可否。

梁健将一只手臂伸到女孩子纤细的腰间,女孩缩了下脖子,顿时脸上羞红。

这受伤的女孩的确是那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二十来岁,脸孔精致而线条分明。

梁健在这一触一碰之间,感觉到了女孩温热而柔软的身体,这让他有些心跳加快……


梁健见叫的救护车迟迟不来,只好打电话叫来了住在附近的农办同事厉峰。

厉峰见到这个女孩也是惊为天人,冲着梁健一阵挤眉弄眼:“索性我好人做到底吧,我留下来等交警,梁健你用我的车先把她送医院去吧。”

女孩道:“谢谢了。”

厉峰听到美女称赞,心里顿时美滋滋。

梁健把这个叫项瑾的美女送到了镜州市第一医院。

经过检验,其他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左手和右腿有骨折情况,需要住院治疗。

在付住院费的时候,项瑾道:“我有卡,密码我告诉你。”

梁健拿着项瑾的卡,到了付费的柜台上,收费员道:“卡已经冻结了。”

收费员又让他刷了一次,仍然是冻结,最后梁健只能帮她先垫付了。

梁健把情况给项瑾说了,项瑾伸了伸舌头道:“没想到冻结得这么快啊!这可怎么办?”

梁健道:“要不先跟你家里人联系一下?”

项瑾连忙道:“千万别。我可不想我家里人知道我在镜州,这钱我会还你的。”

梁健沉吟了片刻,轻轻推动项瑾的轮椅:“行吧,我们先去办住院手续。”

项瑾见状,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起来:“你别担心,我会还你的,即使还不了钱,也会还你别的东西。你不妨说说,有什么想法或者愿望?我说不定可以满足你。”

梁健一阵好笑,真是好大的口气,他索性也开玩笑道:“我想当镇委委员,能让我当不?”

项瑾点点头,“没问题。”

“那市委书记也行?”

项瑾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省内新闻,省委书记聂川同志正在镜州市进行考察……

梁健指了指电视说道:“听你这语气,我还以为你是省委书记的女儿呢?”

项瑾算是看出来了,梁建是在调侃自己,她气呼呼的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梁健也不在意,转身就去帮项瑾办理住院手续去了。

办理完手续,他又找了个女护工照顾项瑾,安顿好这一切后,梁健才回家。

梁健离开不久,躺在病床上的项瑾电话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聂川”。

项瑾犹豫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聂伯伯……”

项瑾话未说完,那边已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小瑾,听说你出车祸了?你在哪个医院,我立刻过去。”

“不用不用,只是一点轻伤,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了项瑾的解释,聂书记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仍严肃道:“小瑾,你独自跑到江中省来,我也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的,你要是再乱来的话,我就只能把你的行踪告诉项部长了!”

“我知道了,聂伯伯,我会小心的。”

挂断电话后,项瑾靠在病床上,梁健那张英俊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

她是欠了他一份情的,这份情肯定是要还的,至于怎么还,她还得好好想一想。

第二天清晨,梁健刚到办公室,钱天一就找上门来,把他给叫了出去。

钱天一是城建办主任,是副镇长常戚的徒弟。

他们三人这两年都跟着黄少华。

钱天一带他来到一间空着的会议室,直接发问道:“你听说了没?”

“你是说黄书记的事?”梁健想都是自己人,没必要绕弯子。

“是啊。”钱天一把身子往椅子里靠了靠:“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听说原本黄书记已经向区委争取,要解决你的党委委员职位了啊。”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梁健想,没落实到位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本不是道听途说,黄书记这一走,就真的成了道听途说了。我真替你惋惜啊。”钱天一接着又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啊?”梁健感觉钱天一接下去有话要说:“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没有,想法倒是有一个,就看兄弟你愿不愿意参加了。”

钱天一回头向门口谨慎地瞄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钟镇长马上就要上位了,常镇打算今晚请钟镇长吃饭,一会儿我们准备一份贺礼。”

听到这一安排,梁健算是明白了。

梁健问:“你们想送些什么?”

“还有比钱更硬的硬通货吗?”

梁健一时没有接话。

钱天一看出了梁健的犹豫,说:“你好好想想吧,对我们这几个人来说,机会只有一次。”

梁健明白钱天一的意思:如果现在不向钟涛示好,以后在他掌控的十面镇上甭想混出个头面来。但送钱,这还是他工作以来头一遭。

耳边又响起岳父陆建明的话:“有些事情等不得,有些钱也省不得。”

梁健想,可能还真得当机立断,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如果跟钟涛搞不好关系,他以后在十面镇的日子肯定好不了了。

梁健正准备答应。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黄书记。”

黄少华电话过来了!

梁健心里一抽,你刚想背叛谁,谁就来找你。

他犹豫了一下,对钱天一道:“不好意思,黄书记打电话来了,我过去下,等会一起去。”

“好,好,你快点,我们在楼下等你。”

钱天一见梁健答应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办公室。

梁健敲门进入镇委书记的办公室。

黄少华正在打包东西,给一个纸箱贴上胶带。

“好嘞!”黄少华宣布大功告成:“就这样轻装离开吧。”

梁健看黄少华心情不错,看来是已经看开了,不再耿耿于怀。

“黄书记,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处理的事吗?”

“没有啦。”黄少华心情不错,靠在椅背上:“要你做的事,以前你都已经做好了。你这个党委秘书,做得很好。”

黄少华神色又黯然了一下:“是我这个党委书记能力不够,没有帮你安排好。”

梁健道:“黄书记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在你手下工作的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不是能用金钱和职务衡量的。”

“话是这么说……”黄少华顿了下:“虽然有些话,现在说还早了点,不过我想不说不行。现在钟镇长当书记了,因为之前我和钟镇长理念不合,可能会影响到你。所以我希望你能靠自己扭转形势,让钟镇长对你有个重新的认识,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的。”

梁健愣了下,疑惑地看了黄少华一眼,黄书记说的“不管采取什么手段”,是不是指他们要请钟镇长吃饭、给钟镇长送礼的事情?

难道他已经听说了什么?

应该不可能,钱天一的嘴巴还是很严的,再说这种事情,他怎么会让黄少华知道呢?

想到这里,梁健顿时放下心来,嘴里急忙保证道:“黄书记,请你放心,不管岗位上有什么变动,我都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做好本职工作。至于其他,我是不会多想的。”

说完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后,见黄少华露出了笑容,梁健愈发确认黄少华的确不知道他们今晚的饭局。

但同时他又感觉自己的卑鄙,明明为了所谓的前途,已经准备“见风使舵”投靠新的领导了,却还要在这里装模作样安抚老领导。

梁健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梁健明白,是钱天一在催他了。

他心里焦急,但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那,黄书记,没事我就先下去了?”

见黄少华点头,梁健松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他刚搭上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了黄少华的声音:“等等,我突然想起来,晚上我安排了一个饭局,你也参与一下吧。”

梁健下意识的转过头,正好对上了黄少华温润的眼神,只觉得背脊处渐渐涌上了一阵寒气……


梁健一时之间呆住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黄少华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包括他们今晚的饭局。

可为什么黄少华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什么没有直接拆穿他?

梁健心思急转,正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见梁健久久不回答的黄少华却再次开口:“没事,你要是还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吃饭就改天吧。”

说完,还挥了挥手,示意梁健可以走了。

梁健心中一喜,虽然他不明白黄少华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自己走,但这总归是个好事。

他正要顺势答应下来,可是一抬头,他突然发现了黄少华神色中的疲惫,还有一丝心灰意冷。

原来,黄书记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

他心中闪过了一丝明悟,黄少华之所以没有直接拆穿他。

可能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梁健停住了要迈开的步伐,他不禁扪心自问,难道我真的要为了自己的前途背叛黄少华?给钟涛送钱?请钟涛吃饭?

我真的需要这么做吗?

我真的想要这么做吗?

尼玛,这完全不是我想的!

梁健猛地握紧了拳头,抬起头直视着黄少华,朗声回答道:“黄书记,我今晚没有事,今晚我会准时到的。”

梁健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去请钟涛吃饭、也不给钟涛送钱。

他觉得跟了黄少华这么多年,黄少华也待他不薄。

不管以后如何,在黄少华尚未离开之前,反正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黄少华听到梁健的回答后,似乎也有些意外。

之前听人私下里告诉他,钟涛将要担任镇委书记的消息一传开,镇上就有很多人排队请钟涛吃饭、给钟涛送礼。

这些人里,有跟他跟得最紧的常戚、钱天一和梁健,而且时间就在今天晚上。

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我屁股都还没离开位置,他们就已经开始另谋高就了。

所以更早一点他就给常戚、钱天一分别打了电话,问他们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常戚、钱天一都推说今晚有事,语气中还有些吱吱唔唔,黄少华想,他们请钟涛的事情多半就是真的了。

原本他不想给梁健打电话了,虽然他不是不知道,商场朋友一层皮、官场朋友难入心,可临到自己的时候,他还是不太愿意接受自己的手下对自己的背叛。

最后,他想宁可为认清一个人而伤一片心,于是叫来了梁健……

不过,在听到梁健肯定的回答后,他的心里充满庆幸。就如一个将军眼见全军覆没,突然看到前面还有一个自己的团时,那种倍加珍惜的感情。

当天晚上常戚和钱天一他们请钟涛在哪里吃饭,吃到几点,最终又送了多少钱,梁健一概不知。

那天晚上,他赴了黄少华安排的晚饭。

晚饭上,共有八人,标准的一个圆桌。

其中三个人是镇上的,除了黄少华自己,梁健,还有黄少华的驾驶员陆强。

其他是镇外的。黄少华先介绍的是副区长姚涛和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姜岩。

然后他继续介绍体育局的副局长朱怀遇,另外是两位美女,一位是市公安局的小倪和旅行社的小曹。

酒过三巡,黄少华忽然举起酒杯。

“今天在坐的,可以说都是最好的兄弟姐妹了。”

黄少华将酒杯举得更高一点说:“兄弟不在多,真情就好。我满杯敬大家。”

“我们敬黄书记。”大家道。

“好,我们干杯。”

“祝黄书记到了新的岗位上工作顺利。”

“谢谢大家。”黄少华带头一饮而尽。

酒喝得很尽兴,大家都忙着敬酒。

梁健已经敬了两圈,像姚涛、姜岩等重要客人,他差不多敬了三杯。

这杯酒下去后,梁健就觉得酒意有些上来了,就靠在椅子上休息。

这时,手机震动,来电显示:陆媛。

梁健见黄书记和姚区长还在交谈,就拿着手机到了走廊,才接起了电话。

陆媛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哪呢?”

“龙湖酒庄。”

陆媛:“这么晚了,你还去喝酒?跟谁?”

梁健:“黄书记。”

“爸爸说了,你该和黄书记保持距离了。”陆媛似乎在复述丈人陆建明的话。

接着,梁健依稀听到电话里传来丈人的声音!

“真是搞不清状况,这个时候不去接近钟涛,反而还和黄少华去吃饭……抓不住重点……”

听到丈人忿忿的责备,已有酒意的梁健更加不想回去,他道:“我跟了黄书记这么久,现在他要走了,我陪他吃个饭也很正常吧。何况,还有你那个师兄姜岩也在。”

陆媛的语气突然变了:“哦?姜岩也和他在一起?”

“对啊。”听到陆媛语气变缓,梁健急忙抓住机会,说道:“好了,有事回去再说吧,我先挂了。”

挂掉电话后,梁健想,姜岩看来是一块很好的挡箭牌。

回到包间,正好黄少华书记喊梁健过去:“梁健,今天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你还不赶快再来敬敬姚区长。”

梁健连连称是,端起了红酒杯。

到了姚区长身边,黄少华又再次介绍道:“姚区长,梁健以前是我的秘书,也是很好的兄弟。这小兄弟以后还需要姚区长多多关心啊。”

姚区长说:“少华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有姚区长这句话就好说了,假如有机会,梁健调到区里什么的,还要姚区长多帮忙呢。”

“到时候一句话的事情。”姚区长大手一挥道。

梁健心里感激黄少华,黄少华嘴上没有明确表达过要帮他,但一直把他装在心里,此刻请朋友吃饭,也不忘推介他,帮他以后调动打基础。

梁健将杯子里的酒斟满,然后移到姚区长的杯子下面:“今天能认识姚区长真是非常开心,先允许我敬姚区长一个满杯。”

姚区长道:“好。今天我也豁出去了,我跟你干一杯。”

两人喝了这满满一杯,桌上其他人都鼓起掌来。

这一晚,众人都尽兴而归。

到了十一月底,职务调动的通知正式下来了。

黄少华调任区体育局局长,而镇长钟涛如愿以偿得到了镇委书记的宝座,他空出来的镇长职位,由区里的原政协办主任金凯歌担任。

梁健彻底成为了闲人,虽然还挂着党委秘书的职务,但是基本已经没有工作安排了。

这天,他去区里开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工作会议,中午过后才回来,看到公告前面有几个机关干部在指指点点。

“新官上任三把火,钟书记上任后,第一把火就是动人家的帽子。”“哪个人上台后不想用自己人?钟涛上来了,梁健这个原党委秘书的帽子肯定要摘掉了。”

梁健听到有人说自己,这时候只好装糊涂,反而问他们:“你们在看什么,这么好看!”

人群中安静了一瞬,才有人回答道,“镇上要搞中层竞争上岗了,大部分中层都推倒重来。”

“上午开过动员会了,你没参加啊?”

原本一个动员会,办公室肯定要通知所有干部参加的,这次居然没有通知他,梁健越发感觉到了失势。

梁健回到办公室,将放在桌上的岗位预告拿起来看。

岗位预告的表格下方有一句说明:中层竞岗后,原岗位中层人员职务自行免去。

这次推出的中层岗位,他的党委秘书岗位放在第一位。

可以说,这是对全镇中层正职进行了一次“推倒重来”了。

梁健看着报名表发呆,原本自己就是党委秘书,如今一份文件下来,就什么也不是了。

那天晚上,镇上干部当中口头流传了一份价目表,这份价目表上,标着每个中层岗位的价码……


据说,只有给钟涛送去价目表上对应的票票,才能最终得到那个职位。

这个消息传出来,镇里的干部们都开始了他们的跑官生涯,只有梁健依旧无动于衷……

下班后,他照常接上陆媛去她父母家吃饭。

丈人陆建明似乎听说了他们中层竞岗的事情,关切地问道:“我听人说,你们党委会议已经开好了,但任用人选却没有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梁健扒着饭,想尽快把饭给扒拉进嘴巴完事:“听人说,钟书记想要一岗一价,把这些岗位给卖出去。”

陆建明并不奇怪,反而问,“上次让你给钟书记那里送礼,你送了吗?”

梁健道:“没有。当时有点事耽搁了。”

梁健没有说自己压根就不想送。

陆建明看了梁健一眼,不满道,“梁健,不管你怎么看待送礼的事情。目前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你主动送礼,即使党委秘书的位置轮不到你,其他的位置还有你的份,如果你不送,那么以后你在十面镇真的会变成平民百姓。这一点,你的认识要清醒。”

梁健勉为其难地道:“知道了。”

陆建明还不放心,“媛媛,送礼这事你要督促好,最迟明天,你让梁健一定要把这礼给送掉。你一起陪去下。”

陆媛瞧瞧梁健,道:“好,我陪去。”

从丈人家出来,梁健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每次吃饭就跟炼狱一样难受。”

陆媛道:“你想多了吧。老爸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梁健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镇党委书把下面的帽子一个个标价出售,这难道是正常的事情?你爸爸不说这个钟涛有问题。就让我去送钱、送礼。”

陆媛道:“你这是贫嘴。我老爸听你这么说会不开心的。”

梁健停下了车,把头往窗户上靠了靠:“陆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见梁健说得认真,陆媛转过了脑袋:“什么问题?你说。”

从陆媛明亮的眼睛中,梁健依稀看到大学时代纯真的陆媛。然而,她的想法与大学时代已经大不相同。

两人之间,也似有似无地产生了一层隔阂。

梁健:“我想问你,你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这个职位?”

陆媛笑道:“当然是你这个人呀,假如你有一个好的职位,我就更喜欢了。我老爸也会更喜欢。”

梁健:“那如果我没有一个好的职位,你还会喜欢我吗?”

陆媛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会没有一个好的职位!凭你的能力,当一个乡镇领导是最起码的事情。”

梁健:“你别岔开话题,就回答我说的,如果我当不上领导,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陆媛板着脸道:“当不上领导,我们拜拜。”

梁健心里一震,他没想到陆媛回答得如此干脆。

陆媛见梁健认真了,就娇气地把脑袋靠过来:“老公,我逗你玩呢。”

梁健重新启动了汽车,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去问真假。

他突然很想找人喝酒。

找人喝酒是没时间了。因为陆媛就像她父亲派来的督察,督促他一定要给钟涛送礼。

陆媛自己去银行取了两万现金,又买个红色封袋,将两万块钱塞了进去,递给梁健。

梁健道:“就这么单送个红袋?如果他不肯要怎么办?”

陆媛:“这倒也是,得买点别的东西,将钱放在里面。再去买一个水果篮吧。”

水果篮买好了。梁健还在吱吱唔唔:“我不知道钟涛家住哪里啊!”

陆媛却道:“我就知道你这人,糊里糊涂,幸好事先我已经把钟涛家的地址帮你弄到手了。”

梁健惊讶:“你怎么弄到的。”

陆媛道:“我让姜岩帮忙的。干部科掌管全区干部的个人信息,弄个钟涛的家庭地址还不简单。”

看着弄来的地址,两人来到了水华府小区。水华府是高档住宅区,里面住的不是高官就是商人。

小车开进了小区,终于来到了一栋楼下。

在陆媛的监视下,梁健摁下了防盗门上钟涛家的号码,里面响起了铃声。

房间里,钟涛的老婆马来娣听到门铃声,从防盗系统的视频中看到一个年轻人,马来娣问道:“你是谁啊?”

梁健道:“我叫梁健,是镇政府的。”

马来娣转头对正在看报的钟涛道:“叫梁健。小年轻。”

“梁健?”钟涛皱了下眉头,心想,之前黄少华的几个心腹投靠他的时候,梁健不在,现在来干什么?

“要不就说你不在。”马来娣道。

“等等。”钟涛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让他上来吧。”

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梁健注意到楼梯边上有一本优生优育袖珍手册,不知谁扔在那里,梁健顺手捡了起来揣在了怀里。

钟涛家住在五楼,梁健向楼上走时,不时掏出宣传册瞧瞧,其实他什么都没看进去,无非是在拖延时间。

手机猛然响了起来。陆媛来电催他了。

梁健接起道:“别急,马上到了。”

停在楼道,梁健瞧了瞧手中的水果篮子,真想马上走人。

楼上忽然响起了钟涛的声音:“梁健吗?”

梁健没想到钟涛会亲自开门等自己。只好道:“钟书记,你好,是我,正在上来。”

“好。”钟涛的声音。

梁健心里纳闷,钟涛平时对自己不怎么样,今天却亲自来替自己开门,看来不上去是不行了。

他眼睛直直瞧着水果篮中那个红色的信封袋。

情急之下,他把水果篮放在楼梯上,在里面忙碌了起来。

一分钟后,他又将水果篮提了起来。登了几步,就瞧见了钟涛在门口等他。

进门后,钟涛的老婆马来娣给梁健倒了杯茶,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里屋。

钟涛问道:“梁健啊,今天怎么想到来我家了啊?”

梁健指了指进门时带来的篮子:“在镇上干了这么多年,还没到钟书记家拜访过,其实是我的失职啊。今天来,一方面是祝贺钟书记升官;另一方面也是来看看钟书记。”

钟涛表情没什么变化:“你客气了。还带东西过来。”

梁健见钟涛朝水果篮子看,红色的信封袋微微地露出了一点,钟涛应该瞧见了。梁健道:“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点水果。”

钟涛:“如果就是一点水果,我就收了,其他的东西我一概不收的。你知道,我一直强调廉洁自律。”

梁健:“是是,这个我明白。”

接下去就是各种寒暄。钟涛问梁健,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什么想法。梁健说都好。

礼也已经成功送到,梁健坐了一会,就提出要告辞。钟涛也没有挽留,送梁健出了门。

梁健刚走,马来娣就从里屋出来了,从水果篮子里翻出了那个红色信封,沉甸甸的:“好像里面是钱啊,不是小数目。打开来看看?”

钟涛:“等等。这个钱不能动。”

马来娣眯起了眼睛:“你官当大了,倒是越来越谨慎了。”

马来娣替钟涛收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钟涛显得这么小心,马来娣有些想不通了。

钟涛道:“这个钱,你别拿,我自有处理的办法。”

马来娣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钟涛拿起了电话:“章书记啊,你通知一下,明天一早开个常委会,这次中层竞岗,出现了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


上午八点半后,在会议室内,一众镇委领导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钟涛腆着肚子走进来,手中拿了一个笔记本,笔记本里像是夹了一份厚厚的东西。

钟涛坐下来后,翻开了笔记本。夹在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个红包。

钟涛看了看大家的反应,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才开口道:“今天找大家来,是因为这次中层竞岗,出现了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有些年轻人,上进心切,无视组织纪律,竟公然到我家里上门送钱,大家都商量商量吧,如何处理这情况。”

镇长金凯歌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他愤怒地敲了下桌子道:“对于这种行为我们要坚决给予打击,我认为要从重处理,防止用人上的不正之风。”

金凯歌这么一说,其他常委也纷纷表态要严惩。

钟涛点点头,笑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我向大家通报一下:来我这里送钱的人,就是原党委秘书梁健。”

“啊,是他?”众人都惊讶道。

众所周知黄少华与钟涛的关系恶劣,给原领导的对头送钱,不是自寻死路吗?

金凯歌道:“既然红包拿上来了,我们拆开看看,到底送了多少钱,再做处罚的决定吧。”

钟涛道:“为了确保证物的完整性,这个红包我原封不动地拿来了。章副书记,你来拆吧。”

章华得到允许,将会议桌上的拿过来,撕掉了封口。

小册子被摊在了桌子上。大家傻眼了。

“优生优育袖珍手册”。

钟涛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金凯歌一直严肃,此刻也禁不住笑起来:“钟书记,这东西,算不算贿赂?”

章华哭笑不得,不过他见到钟涛的样子,打起了圆场:“这个东西,还是我来处理吧。”

然后就飞快地收了起来,然后对大家道:“今天会议的内容希望大家保密,别外传了,就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流言传播最快的地方,就是机关了,这才刚到中午,这件事就已经在镇里传的沸沸扬扬了。

中午机关食堂。

在大厅用餐的镇干部,都偷偷地瞄着钟涛走进去。

钟涛一进入里面,大厅的人就开始议论。

“钟书记肯定已经被梁健这小子气炸了。”

“那肯定的,谁想到梁健会送优生优育袖珍手册。这个梁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难道钟涛的女儿不是他亲生的?”

“这值得考察考察。”

在办公室里,梁健浏览着网页。他对镇上的流言蜚语已有耳闻,但并没有太在乎,反正事情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妻子陆媛打来电话,劈头就问:“梁健,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梁健装糊涂:“什么啊?”

什么?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给钟书记送了什么东西!你这是把自己的前途断送在自己手里了。我老爸很生气,说你是扶不起的刘阿斗。”陆媛不满地抱怨。

“你老爸生什么气。”梁健也火了,“他应该为他的馊主意向我道歉才对。你知道吗?钟涛把我送钱的行为定为行贿买官。如果从红袋里拿出的是钱,他就会让纪委立案调查我。真那样我才死无葬身之地了!”

“钟涛真的会那么做?”陆媛将信将疑。

“镇上所有人都清楚这个事情。”梁健道,“你不相信我,就去问他们。”

挂了陆媛的电话后,梁健也没心思再在办公室呆下去了,索性提前下班,还叫上了厉峰,顺路一起看望项瑾去了。

病房里,厉峰多次称赞项瑾的路虎车质量好,经撞。

项瑾听出了厉峰的小心思,就道借给他开几天。

厉峰若获圣旨,满脸笑容,屁颠颠去给项瑾买晚饭去了。

看护的刘阿姨道:“医生来看过片子了,说上了石膏就可以出院。但起码一个半月要在家里休养。”

梁健听到不用开刀先是觉得好,但又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项瑾到哪里去休养?

她不愿意打电话给家人,那总得找个地方吧。

项瑾看出梁健若有所思,问道:“你怎么了,在单位受气了?”

梁健看她一副关心的模样,也不好意思跟她提去哪里休养的事情,于是道:“乡镇工作不好干啊。”

项瑾说:“领导不待见啊?”

领导不待见的事情倒是事实,梁健道:“被你猜着了。”

项瑾挥挥那只可以自由活动的手:“小事情,小事情。如果不是我现在跟……早帮你解决了。不过,也问题不大,我到时候教你几招,准能把你领导治得服服帖帖的。”

梁健不知她来的哪门子本事,也不计较:“那先谢谢了。”

没想到这一谢,项瑾就顺杆子往上爬了:“别谢我,帮我把这单子上的东西买来就成了。”

梁健下意识的把单子接了过来。

单子上列着:女外套一件、连衣裙一套、钢琴一架……

零零碎碎有十几条名目。

梁健有些傻眼了:“这么多东西,用得着吗?”

项瑾点点头道:“绝对用得着,少的话以后再补,今天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梁健头皮发麻,如果唤作别人,他可能早就发作了。

可梁健对项瑾却偏偏说不出这话,一方面是伤病员一个,另一方面,他就是狠不下心对她说些不中听的。

他有时候想,也许在他与她之间,就是有那么些缘分,否则为什么偏偏她出车祸被他撞见了呢?

项瑾瞪大了清澈的眼睛,好奇地道:“你又在想什么心思?”

梁健道:“我在想去哪里弄这些东西。”

项瑾:“别急,面包总会有的。”

梁健没好气地道:“对你来说,面包当然总会有的,因为有人替你去办嘛。”

项瑾:“你的面包也会有的,我说过了,我会还你的。”

两人拌了几句嘴,厉峰买来了晚饭,梁健看看时间不早了,没留下吃饭,就提出了告辞。

以往这时候,妻子陆媛都会打电话来,问他到了哪里。

可今天,妻子电话还没打过来,让他有些隐隐的不安。

他给陆媛打了个电话。

梁健:“今天怎么没电话啊?在家里?”

陆媛道:“你直接到爸爸妈妈家吧。”

接着就挂了电话。

梁健愣了一下,还是踩下油门,往丈人家方向开去。

进了家门,看到眼前的情况,梁健有些想笑。

饭厅中一桌剩菜剩饭。

他对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陆媛一家道:“都吃过了啊?”

丈人丈母都没说话,只有陆媛对梁健道:“吃过了,你去吃吧。”

梁健想到一个人扒着剩菜的感觉实在太不是味儿,干脆道:“我也吃过了,你们收起来吧。”

回去在车里,陆媛道:“你要把自己饿死?以后都不想在家吃了?”

梁健道:“今天可是你们第一次没等我一起吃饭。”

陆媛道:“爸爸说,以后也不等了。除非你要求上进了。”

梁健终于等到了他要的答案:“就是因为我不当党委秘书了,你们就不等我吃饭了?”

陆媛没说,算是默认了。

梁健没有抱怨什么,道:“以后我自己做饭吃。”

陆媛说:“随你吧。”

接下去的几个礼拜,陆媛也基本不回家吃饭了,每个礼拜总有两三天在外面应酬,基本上每次都喝了酒。

梁健心里不高兴,可这样的日子自己以前也有过,就不好发作,心里的不高兴却一天天在膨胀。

这天晚上,梁健也喝了点酒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时,梁健见到妻子从一辆小车中钻出来,笑意盎然,脑袋又探入驾驶座的车窗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梁健看到这一幕,不由醋意横生。当妻子转身见到梁健时,她脸上的笑意就迅速收拢了。

梁健走上去问:“刚才车子里是谁啊?”

“一个朋友,你不熟悉的。”陆媛说着就往前走。

梁健道:“镜州市这么小,认识也不一定。”

陆媛道:“跟你说了,你不认识就不认识。”

说着加快了脚步,独自一人上了楼梯,将梁健一人留在楼道。

不过,梁健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他是为了陆媛来到镜州这个陌生的城市。

他洗漱完来到了卧室,喝了酒的陆媛已经睡去。

陆媛只着了一袭睡衣,富有弹性的肌肤异常柔滑。梁健忍不住轻轻扳过她的身子,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承受着压力的陆媛,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看清楚他的一瞬间,陆媛双瞳中射出惊讶的恐惧。

陆媛喊道:“你干什么!”

陆媛赶紧合并,身子拼了命的左右摇晃。

梁健完全没有料到陆媛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他想,是不是他的举动令妻子做了恶梦。

梁健道:“陆媛,是我,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陆媛拼命挣扎:“我知道是你,你就是恶梦!你快下来,你干什么!”

梁健听到陆媛这么喊,一种挫伤的感觉油然而生。

挫败感,往往会唤起一个人的自尊。

又许是酒精的作用,梁健抓住了陆媛的双臂,掠起了陆媛的睡衣。

结婚几年来,随着两人对双方身体的熟悉,神秘感和兴奋感渐渐消失,不少时候有些例行公事,而此刻,梁健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座完全陌生的身体,等待他去征服的身体。

“梁健,你在干什么!”

“我不愿意,你给我滚下去!”

陆媛的尖叫,让梁健楞了楞。

然而这一丝迟疑,迅速被脑海中接下来的画面所抹去。

他回想起,陆媛从一辆黑色轿车中出来,那种快乐的神色,是他好久都没有见识过的。

他恼怒的一把用力撕扯,陆媛的衣物成为破碎的布片。

而陆媛在她衣服被撕破的刹那,双腿反而获得了解放,她见机抬起一条腿,狠狠踹了出来。

正好踢中了梁健的下巴。

梁健往后倒去,翻下了床沿。

后脑勺硬生生磕在地板上。

“轰”的一声巨响响彻耳鼓,接着梁健就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接下来的一天,梁健在医院里度过。

最后专家说:“你很幸运,一点事没有。不过你如想保险点,可以住个院再观察些天。”

梁健讨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坚决要求回家。

梁健请了两天假,镇政府的人不太注意他发生了什么。何况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职位,几乎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

将近傍晚时分,老领导黄少华打电话给了他,问他晚上有没空一起吃晚饭。

与此同时,陆媛也发了短信过来,说不回家吃饭了。

梁健已经越来越觉得自己摸不到陆媛的心,但他无可奈何,只能渴望着用酒精麻痹自己。

到了黄少华安排的饭局。差不多都认识。

大家坐下来后,黄少华道:“今天我们差不多是原班人马啊,就是少了一个姜岩。”

朱怀遇:“哎,姜科长去干嘛了啊?”

小倪:“我听说,他和老婆在闹离婚。”

朱怀遇:“闹离婚?从没听他说起过。”

小倪:“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想离婚的是他。”

朱怀遇:“难道他外面有人了。”

小倪:“可能,不过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宣传部长死了三年嘴合不拢,还在讲话;组织部长死了三年撬不开嘴,还要保密。组织部的一般嘴都很紧,何况是家里的事情。”

听他们传姜岩的事情,梁健莫名其妙地想到妻子陆媛,不知她现在跟谁在吃饭。

饭桌上黄少华又带着梁健给姚涛敬酒:“姚兄啊,今天我要请你帮梁健小弟一个忙了。帮忙把他调区里来吧,在十面镇钟书记已经把他职务拿掉了,再呆下去只会耽误他了。”

梁健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黄少华就直接出面请姚涛帮忙。

老领导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他心里很感激。

姚涛看了看黄少华,又拿眼上下瞅了瞅梁健道:“既然黄书记开口了,我不答应也不行啊。我尽力而为吧。”

梁健急忙喝了好几杯酒表示感谢。

那天的酒梁健喝得不痛快,虽然姚区长酒桌上已经答应了帮他调出十面镇,但他心里还是如鲠在喉的感觉,因为妻子陆媛。

喝完了酒,他给陆媛打电话,陆媛没接,过了一会才得到一条短信回复:“你先回家吧,我会晚,别管我了。”

这不是陆媛第一天回家晚,但梁健仍旧心里很不爽,于是借着酒性通过短信反问道:“你不想回家的话,就别回来了。”

陆媛一会儿回道:“我不是不想回家,我是不想回这个家了。梁健,我们离婚吧,等我回来跟你谈。”

看着“离婚吧”这三个字,梁健直愣愣的。

这些天,他一直心里有种预告,感觉两人的感情要出问题,没想到这个问题来这么快。

梁健又发了几条短信过去,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陆媛没有回短信,梁健也毫无办法。

虽然在一个小小的镜州城里,如果没有手机的联系,要找到一个人,也如此不易。

想到一个人回家等陆媛,他心里堵得慌。他不想第一个回家。

不回家能去哪里?

找人聊天?找谁?

他莫名想到了项瑾,那个刁蛮又爱说大话的女孩子。

可他又觉得这个时候找她不合适,他不想拿自己的糗事去给人家添堵。

他想到,镜州市旧城区好久没去走了,决定去转转。

梁健徜徉在小巷之中,莫名其妙地下起了小雨。

他在落了雨的巷子内走,忽然瞧见前面有一个身影特别眼熟。

窈窕的身影,精巧的步态,不是陆媛又会是谁呢?

陆媛身边一个男人正用胳膊搂着她。

近了,搂着陆媛的男人,身影也更加眼熟。

姜岩!

晚饭姜岩没有出席,没想到他居然跟陆媛在一起。

梁健的脑袋里轰鸣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喊了出来:“陆媛!姜岩!”

窄巷之中,声音开始回荡开来,异常清晰。

前面两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姜岩已经放下来了搂着陆媛的胳膊,脸上满是尴尬。

陆媛的表情先是诧异,很快就平缓了下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刻。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陆媛打破了沉默:“你怎么还没回家。”

梁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陆媛抬头瞧了瞧姜岩。

姜岩看着梁健道:“我打算离婚,我想跟陆媛结婚。希望你能同意。”

陆媛看了看梁健道:“我也希望你能同意。”

梁健把视线拉回姜岩的脸上:“好,我同意。希望你们的选择都是对的,伤害别人无所谓,别伤害了自己。”

姜岩皱眉道:“这就是你对我们的祝福?”

梁健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一拳揍在了姜岩的脸上。

姜岩用手捂住了脸,身子往下弯了弯,痛苦的表情无法掩盖。

梁健道:“这才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梁健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就转身往前走。

梁健与陆媛的离婚,离得没什么纠葛。

房子是梁健和陆媛合买的,房子卖出去后,梁健拿到了自己那份。

也算是真正说了拜拜。

梁健找了一个新的住处,与以前的房子相比相差甚远,只有空空荡荡的一个房间。

单位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了他离婚的事情。

再次印证了机关中流言无孔不入这句话。

他肚子不舒服上大厕,就听到两个人走进来。一个人道:“听说,梁健最近被他老婆劈腿了啊?”

“所以说啊,找老婆千万别找那些当官的女儿,说实话,我觉得梁健这小伙子,人还是不错的。”

“在官场人不错有什么用啊?要跟对人。”

“对,梁健就是伤在了跟错人,人家黄少华走了,压根就不管他了。”

梁健很想站起来对他们说,你们根本不了解黄书记。又想目前这种场合,自己跳出去不妥,他就忍住了。

那天下午,黄少华打来电话问他调到区财政局办公室愿不愿意?

梁健知道财政局是权力部门,接触的都是领导,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黄少华道:“财政局局长是姚区长的堂兄弟,有姚区长在,你以后的发展前景还是不错的。我本来想把你调我这里来,但体育局真是弱势部门,我怕到时候又耽误你。”

黄少华为自己考虑得很周到,梁健不知如何感谢黄少华:“黄书记,太谢谢你了。要不我来请姚区长和你吃顿饭?”

黄少华道:“吃饭的事我来安排好了,过两天再聚。你明天下午,你去财政局一趟,直接找局长姚发明。”

梁健一听也姓姚,就肯定是姚涛的堂弟了。

梁健没想到自己调动的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想到先前在厕所里听到那些人说黄少华的话,梁健再次摇头他们不了解黄少华。

但是在调动没有成功之前,他谁也不想告诉。有些事情不到木已成舟,是不能随便说的。

以前梁健担任党委秘书时,他重点是向党委书记负责。

而在出了送礼那档子事后,梁健果然不出意外的在中层竞岗中落选了。

新任党委秘书是钟涛的原秘书,石宁。

而让梁健感到意外的是,原来是曹颖居然担任了新秘书办主任,

曹颖看到梁健没事干,就请他帮助弄个小稿子。梁健看自己没事,她又显得颇忙,就帮助整了一个。

第二次她又请他帮助弄信息,他也弄了。

第三次、第四次,曹颖就把一些活直接扔给他。梁健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把他看成了手下。

这天曹颖又说:“刚才区委办打电话来,要一份最新的简介。你帮助去问问工办、农办,把数据更新了报给他们吧。”

梁健说:“我今天没空。”

曹颖头一次被拒绝,诧异地看着梁健道:“他们要得很急,我看你没什么事嘛。”

梁健说:“他们急,是急他们的。他们要稿子,是向秘书办主任要的,不是向我。”

曹颖按耐不住了:“你不也是秘书办的?”

梁健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一点了:“谁说我是秘书办的了?我只不过是呆在这个办公室而已,我现在唯一的职务就是十面镇科员,不属于任何一个办公室,我还等着他们给我调办公室呢。”

曹颖无言以语对,想要做做梁健领导的梦想破灭,她气呼呼地出了办公室,直接跑到了钟涛那里。

钟涛看到曹颖气呼呼的进来,问道:“怎么了,这么大脾气?”

曹颖:“还不是那个梁健?我看你还是把这个梁健弄出去吧!”

钟涛朝曹颖招招手道:“过来,坐我这里。”

曹颖走了过去,坐在了钟涛腿上。

钟涛摸着曹颖的丝袜大腿:“我帮你把梁健弄出去可以,我想他扔到村里去算了。”

对上曹颖惊诧的目光,钟涛将一本订好的“拆迁行动分组名单”递给了她,笑道:“最近镇子里要搞拆迁,我准备把梁健排到镇南村去拆迁,没完成任务不准回镇上。我已经安排把最难搞的几户都给了梁健,到时候他完不成,有他受的。”

曹颖娇柔地拍手道:“这样好,我一个人一个办公室,终于清静了。”

钟涛调笑道:“实在寂寞无聊的时候,可以跟我说下,我来给你解解乏。”

曹颖拍了下他的手臂:“谁要你来啊!”

梁健还不知道曹颖已经和钟涛勾搭上了,他这时候正准备出发去区财政局,接受财政局局长姚发明的“面试”。

梁健刚到区财政局门口,就接到了体育局副局长朱怀遇打来的电话。

朱怀遇的语气很是焦急:“梁健,你在哪里?黄局长出事了!”

梁健一听,也急了起来:“出什么事啦?”

朱怀遇道:“一句话说不清楚,如果走得开就赶紧过来。”

梁健不再多想,跳上了自己的汽车。

他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姚局长的电话。在电话中把事因讲了,姚局长也很吃惊,说:“那你赶紧去吧,我们见面有得是机会。弄清楚什么事。”

梁健忙说好,挂了电话,专心快速开车。

到了病房,黄少华的妻子戴娟已经哭得犹如泪人。

梁健看到黄少华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鼻孔里插了氧气管,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样子。

除了戴娟,朱怀遇、厉峰也在。

这时,朱怀遇拉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到病房外面说话,他就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梁健才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朱怀遇皱眉道:“昨天省体育局领导来长湖,喝酒的时候黄书记说了句,今天胸口有些闷,不舒服。”

梁健知道黄少华的性格:“但是他还是没少喝?”

朱怀遇:“他不仅没少喝,而且喝得空前的爽,最后还去喝了夜酒。早上五点多,戴姐就打电话给我,说黄局长快不行了。等我到了医院,黄局长已经躺在病床上不动了,医生说是脑溢血。”

两人叹息了一番,梁健和朱怀遇又去了病房安慰戴娟,据说他们女儿黄依婷正从学校赶回来。

梁健听到黄依婷的名字,也是愣了一下,之前给黄少华当秘书时,没少和这个丫头打交道。

不过自从她上大学后,应该有两年没见了吧。

黄少华一直闭目不醒,来看望的人也接连不断,梁健就先告辞了。

出了医院,梁健给姚发明打了个电话,把黄少华的事情报告了。姚发明说,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并说隔天去看看黄少华。

完了,姚发明没说让梁健什么时候去他办公室见个面。

梁健问道:“姚局长,今天还有空吗,我来拜访您。”

姚发明支吾了一下道:“哦,我马上要开会了,改天吧。”

梁健尽管觉得调动这事夜长梦多,但也只好说:“听局长的,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马上过来的。”

姚发明说了两个“好”,就挂了电话。

三天过去了,梁健还是没有等到姚发明的电话。

梁健想了想,给朱怀遇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跟他讲了。朱怀遇道:“如果他真这么讲,那其实已经拒绝再谈你调动的事情了。”

梁健道:“这跟黄书记出事有关?”

朱怀遇叹道:“当然有关系,黄书记昏迷不醒,别人原本要碍着他的面子帮你,现在可以不用了。官场就是这么实际的。”

梁健道:“我要不要再打个电话去问问清楚?”

朱怀遇道:“如果你不死心,可以试试。”

梁健还真是不死心,他抱着唯一一丝希望,给姚发明打了个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

过半小时,姚发明发了个信息过来:“我局暂不需人,以后有机会帮你介绍。”


梁健的心总算彻底死了一次,才相信朱怀遇说的是对的,在官场大家都见机行事、看人办事。

梁健如今的靠山真倒下了,没有人会再帮他了。

这天,项瑾的腿和手臂要上石膏,于是梁健只能回到了镜州市第一医院。

下午的石膏上得很顺利。

完了,项瑾晃动刚上石膏的手。,对梁健道:“这会我真成了伤病员了。”

边上的刘阿姨赶紧道:“喂喂,别乱动了。谁上了石膏像你这样的,快放下来。”

刘阿姨说话直来直去。项瑾倒是喜欢她这样,私下里跟刘阿姨说过,出了院到时候还请她来帮忙。

刘阿姨也答应了项瑾。现在的问题是,两天后出院了,项瑾去哪里休养?

对于这个无法逃避的问题,项瑾伺机而动。

倒了傍晚十分,时机终于来了。

梁健的朋友厉峰走进了病房,一看项瑾上了石膏,道:“嘿,石膏已经上了啊?不错不错。”

项瑾见机会来了,对厉峰道:“我那辆路虎车马上要修好了吧?”

厉峰道:“昨天电话给我了,说明天一早就可以提车了。”

项瑾道:“那好,车子你去提吧,这段日子你开吧,车子放着不开也不好。”

厉峰欣喜若狂:“这话说的对,车子不开就等着生锈,我来帮你活动车子。”

项瑾道:“就这么办吧。只是另外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你。”

“我这两天就出院,出了院,我去哪里休养比较好呢?”

项瑾口中问厉峰,目光朝着梁健那边撇。

厉峰马上会意了,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住梁健家了啊。”

梁健吓了一大跳,忙道:“等等,厉峰,你在说什么?”

厉峰这时有路虎车垫底,说话就硬气了:“项瑾是你救过来的,她现在要出院休养,理应到你家里啊,再说现在你家里也没人啊。”

梁健无语,知道厉峰已经被项瑾的路虎车收买,于是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刘阿姨。

刘阿姨瞄了眼项瑾,见项瑾在微微摇头,就道:“梁健,项瑾现在刚出院,暂时还无家可归,我觉得你好事做到底,不如让她在你家住一段时间。”

梁健没想到刘阿姨也被项瑾迅速收买,身边的人都倒向了项瑾这一边。

项瑾见胜券在握,趁胜追击:“3比1,就这么定了。后天我就搬到梁健家。”

除了梁健憋屈着,项瑾、厉峰和刘阿姨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看完项瑾后,梁健上了18楼,推开黄少华的病房时,意外地发现戴娟在默默地抽泣。

一见梁健进去,戴娟赶紧拭干了眼泪,挤出笑容来道:“梁健,你来啦。”

“戴姐,你眼睛红红的,这是怎么了?”梁健关切地问。

自从梁健经常来照顾黄少华,戴娟对梁健的感情更加亲切。

“下午主治医生来过了,说如果这两天少华还是醒不来,说不定以后有变成植物人的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梁健也紧张了。

他这么想着,听到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梁健看去,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从外面走进来。她身材高挑眼睛透亮,头发上有一丝潮湿,仿佛是匆匆赶来,连头发都不及吹干。

戴娟介绍道:“这是我女儿依婷,今天考完试,刚从上海赶回来。”

梁健以前见过黄依婷一面,当时她大概是19岁,如今的黄依婷,脱了些幼稚,多了些成熟。

尽管觉得黄依婷很漂亮,但梁健并没有多看,而是客气地道:“依婷回来就好了。”

依婷却突然道:“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梁健非常惊讶,黄依婷一进来就要单独出去和他说话,他不由朝戴娟望去。戴娟朝梁健点了点头。

梁健只好跟着黄依婷来到了病房外面。

黄依婷对他说:“你跟我来。”

梁健满是狐疑地跟着黄依婷穿过了走廊,然后沿着楼梯往上走。

推开了一扇沉重的铁门,他们来到了住院部的楼顶平台上。

平台四周是及胸的护墙,向外望去,城市的灯光尽收眼底。

黄依婷靠着护墙,朝着远处望去。

梁健不敢去瞧依婷曼妙的身材,尽量冷静地问道:“依婷,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黄依婷仿佛没有听到,继续看着远处的灯火。

梁健也没有催她。

过了好一会,黄依婷才猛然转过身来,眼睛汪汪地盯着梁健:“如果我说嫁给你,你会要我吗?”

听到黄依婷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梁健毫无心理准备:“依婷,你在说什么啊!”

黄依婷仍眼神湿润地瞧着梁健:“梁健,我是认真的。”

梁健看着神情有些激动的黄依婷,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依婷,我们上一次见面都是两年前了,而且我们也不够了解……”

黄依婷打断道:“我知道。尽管你不了解我,可我其实了解你。我听妈妈说了,这些天很多人都因为我爸病了而疏远我们,只有你一直陪伴左右,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梁健这算弄明白一些了,依婷今天如此冲动的表态,肯定跟戴姐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有关系。

她是想要以此来表达对他的感谢。

明白了这一点,梁健就道:“依婷,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对你们家好的。至于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作没有听到。”

黄依婷看到梁健婉拒了,也并没有失望。

她对自己的美貌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今天也许自己是太过直白,让梁健误会了自己是来感恩的。

其实,她从心底里对梁健也有好感,只是她不知如何表达,因为从来都是人家向她表白。

“你想在楼顶多呆一会,还是跟我一起下去?”看到黄依婷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梁健问道。

黄依婷看了看四周的夜景,道:“你先下去吧,我再静静。”

梁健只能一个人往下走,刚到走廊里,就看到转角有一个窈窕的女人走了进来。

梁健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不是自己的师妹余悦吗?

余悦是梁健大学时的师妹,又考上了同一个区的公务员,但大多交往也不过是聊聊QQ,实质性的私下里交往不多。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的秘书,难不成胡小英来看望黄少华了?

果然,紧接着,区委书记胡小英就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区组织部长朱庸良和副部长王兆同。

梁健客气地招呼:“胡书记好,各位领导好。”

余悦在这里看到梁健,颇为意外,问道:“你今天是来看望黄局长的?”

梁健道:“我一直都在,每天来的。”

胡小英问余悦:“这位是?”

余悦道:“这位是梁健,原来是十面镇党委秘书,以前跟着黄少华书记的。”

胡小英点点头,问他:“梁秘书,你能带我们去看看黄局长夫人和女儿吗?”

梁健说:“可以。”

余悦无意中瞥见梁健看着自己,莫名的有些羞意。

梁健领着他们走进病房,他们来到了戴娟病床前,做了介绍。

戴娟知道是新区委书记把黄少华调了到区体育局,因而对胡小英很冷淡。

胡小英也不在意,说了些体恤的话。

但梁健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宁,一个边缘部门的局长生病,值得这些区委领导这么大动干戈,结队前来吗?

终于,朱庸良开口了:“黄夫人,我们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通报一下。你知道,当前区里的工作任务也很重,一个局里也不能缺一个局长,一个单位也不可以长期没有主要领导。目前黄局长这个样子,这一时半会恐怕还很难恢复……为此,区委想……”

梁健眼皮猛地一跳,他突然知道这行人来的目的了。


接下去朱庸良会向戴娟提出免去黄少华帽子的事情了,如果等他把话说了出来,胡小英又强调几句,这件事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于是他以飞快地语速插嘴道:“朱部长,我有一句话想说一下。”

被打断话,朱庸良很不爽,可当着这么多人面,他也不好意思发作,只是道:“好,你先说。”

梁健道:“我刚才听医生说了,黄书记今天晚上会醒过来。如果你们有什么话,等明天跟黄书记本人说比较好。”

“什么?真的吗?”戴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医生说的吗?”黄依婷刚进门,就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高兴得眼眶中都溢满了泪水。

梁健镇定地道:“没错,刚医生在走廊跟我说的。”

听了梁健这句话,胡小英和朱庸良对视了一下。他们原本想要以黄少华不能苏醒为由免去他的职务,但如今说他晚上要醒过来,这个理由就不成立了。

朱庸良和胡小英又来到了屋外,低声道:“这怎么可能?我觉得梁健这小子在胡说八道。”

胡小英也是将信将疑,但他们谁也不敢在戴娟和黄依婷面前说,这会遭到家人的强烈反感的。

综合考虑了下,胡小英道:“反正也就一天时间,如果他晚上醒不了,明天你过来跟他们说明一下也就完了。”

朱庸良一万个不情愿,但也找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作罢。

戴娟和黄依婷母女俩去送胡小英,只有梁健一人留在了黄少华的病床前。

梁健当然是在假传医生的话,到了明天,黄少华还醒不过来,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免去他的职务。

梁健正了正身子,与沉睡中的黄少华讲起话来。

他道:“黄书记。今天区里的领导来看过你了。他们来是要免去你的职务,你知道吗?可我今天对他们说,你今晚上就会醒来……”

梁健忽然感觉身后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自己肩头。

黄依婷站在梁健身后,问道:“为什么要骗我们?我刚才特意去问过医生了,你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

梁健道:“你没有看出,那些所谓的领导,来医院是为了免去你爸爸的职务吗?”

黄依婷道:“那又怎么样?我只要我爸爸好好的,其他什么我一点都不在乎。”

梁健道:“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你爸爸辛苦干了这么多年,醒来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了,我想他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黄依婷理解梁健的心情,但她还是不明白:“你说谎说我爸爸会醒来,我和妈妈都相信了,如果我爸爸明天醒不来,我妈妈会多伤心,你知道吗?”

梁健大声坚持:“我真的认为你爸爸明天会醒来,你爸爸明天一定会醒来。他没有道理不醒来,我们都这么需要他醒来,他根本没有道理不醒来……”

歇斯底里的喊叫中,梁健的泪水从脸颊上滚下来。

这次热泪滚滚,也许夹杂了太多东西,这段时间的被排挤、黄少华的意外事故……

看着一个大男人坐在父亲床前,为了自己父亲泪流满面的样子,黄依婷的少女之心剧烈震颤。

她忍不住伸开了手臂,将梁健的头搂住。

梁健被黄依婷的手臂环绕着,他感到的是一种温暖,而无一丝淫邪的欲望。

在半开的门外,一个人影慢慢的离开。

听说丈夫醒来的事情是假的,戴娟心里被失望所包围,但看到女儿和梁健相拥的瞬间,她心头又多了一丝希望。

朱庸良刚回到家,钟涛的电话就来了,朱庸良不太愿意的接起了电话。钟涛的声音很快跟了过来:“朱部长,黄少华的职务免了吗?”

朱庸良:“还没有。碰上了意外状况。”

朱庸良将事情简要说了下。

钟涛道:“肯定是他们在拖延时间,黄少华基本上就是植物人了,想醒过来,真是做梦了。”

朱庸良道:“我专门问了市第一医院的脑科主任,他说不大可能醒过来。所以,我们只要等待明天就行了。”

钟涛:“我替我表弟谢谢你啦。”

朱庸良道:“少说客气话了,这个叫梁健的,你最好摆平他,什么都不是,却多管闲事,碍手碍脚。”

钟涛道:“知道了,我已经在想办法把他弄出公务员队伍了,我会给他点颜色看看的。”

朱庸良道:“先这样,我再打几个电话,把事情落实一下。”

钟涛忙道:“好的,朱部长,你忙,你忙。”

钟涛的表弟王奉化一直在区府办工作,没个进步的盼头。

这次钟涛攀上了区委书记胡小英这棵大树,见机会来了,就四处为表弟活动。

借一次吃饭的机会,钟涛搭上了朱庸良这条线。

为此,黄少华生病住院后,朱庸良就多次提议免了黄少华的职务,让王奉化接任。

朱庸良又打了电话给副部长王兆同:“你明天一早上就去医院再看看,如果明天早上八点半黄少华还没醒来,就马上免了他的职务。”

王兆同道:“朱部长,明白了。”

接到朱庸良的电话后,尽管王兆同不情愿,但还是打算明天一早赶紧再去趟医院,掌握黄少华的病情。

夜已经深了。

整座城市都进入了睡眠,只有梁健一个人尚难以入睡。

梁健来到了医院外,想买点吃的。

后半夜已经没几家店开门了,只有24小时的小超市。

在货架上,他看到了一排红酒……

梁健下意识地从货架上取下三瓶红酒,回到了病房里。

梁健拿出了两个一次性纸杯,放在床沿上,一个给自己,一个给黄少华。

他在里面倒了红酒。

他拿起一个纸杯,与给黄少华的纸杯碰了碰道:“黄书记,你平时最爱喝红酒了。我特意到下面超市买了红酒过来,咱俩一起喝个痛快。来干杯……”

黄少华依然沉睡着,没有动。

梁健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给自己纸杯里倒了满满一杯,又举起杯子:“黄书记,我们继续喝。”

第一瓶酒喝完了……

第二瓶酒喝完了……

梁健的酒意一点点上来,“黄书记,你能不能醒过来,和我喝一杯……”

镜州市的东方露出鱼肚白。

三瓶红酒的酒精将梁健击败了,他最后说了一声“喝”,纸杯却掉落在了地板上,他趴在了床沿睡着了。

黄依婷也一夜未睡。她来到了父亲的病房。

看到病房里这么多酒杯,吓了一跳。

她轻拍了拍梁健的肩膀。

梁健在迷迷蒙蒙中醒来,看到眼前的黄依婷,接着去看黄少华。

面对沉睡中的黄少华,梁健失落的低下了脑袋。

黄依婷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问道:“你是想和我父亲喝杯酒?”

梁健道:“以前我们常在一起喝酒,我想着,我如果跟他说喝酒,他就会醒过来。”

黄依婷沉默着,也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她朝着爸爸举起了酒杯道:“爸爸,你醒过来,我和你干了这杯酒。”

黄依婷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他俩看着黄少华,但黄少华仍旧没有动静。

病房的门被推开,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走了进来。

他们没有想到王兆同会来得这么早,看来组织上是急于要把黄少华的职务免去。

事到如今,梁健已经无话可说,但他还是道:“你看到了,黄书记他没有醒……”

然而,就在这时,王兆同的眼睛却发出惊异的光,他视线的方向正是黄少华的脸。

梁健和黄依婷也转过头去,惊讶地看到,黄少华的眼皮活动了一下,又一下,眼睛睁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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