飏城

小说《飏城》，现已完本，主角是樊永乐杨万里，由作者"刘瑾"书写完成，文章简述：婉儿到达湖南与江西交界的小镇时，又是十天之后的事自从上次停雨后，这一路都是大晴天，而且也不算太冷；二月尾的江西算是进入了一年的春天，处处可见绿草鲜美，黄的，紫红，粉色，白色的小花满山遍野都是燕儿可高兴了，她路过江西每条山庄时，都忆起与绍云和哥哥在江西驻扎的情形：想起大过年的与哥哥和一大帮大人站门口看牛大业家放烟花，这一段记忆是她最开心的！可此时她爱的叔叔们和哥哥到现在仍未有消息，偶尔她也会因思......

第9章 聋三

安徽宁国小镇，金婉儿到了小镇后的第三天，她托店老板找得骡车终于找到了。对方是长期跟人带货，带人倒是第一次。雇主要去江西，战乱本来这生意别人是不干的，但婉儿开的价钱又太吸引人了，车主才接的生意。而且从安徽到江西边界来回快的话也就十来天时间，车主想这么冒险跑一趟赚的可是平常五倍之多，自然非常乐意！他便同妻子老娘交待了一下把车拉到客栈门口。老板跑上婉儿住的客房，见门已打开，婉儿正在桌边和燕儿梳头，他在门口笑道：

“太太车到了，正在下面门口候着。

婉儿看向他道：

“黄老板谢谢啊！

她推了一下燕子，她赶紧站起背起包袱，俩人出房门。燕子先下，婉儿手里拽着三块大洋，她把钱放黄老板手里道：

“这几天麻烦你帮我找车了。

“哎呦！太太，你这是干吗？你房钱都结清了嘛！

“这是给你的小费，谢谢黄老板了。

婉儿下楼。黄老板赶紧把钱放衣兜里，也匆匆跟了下来。燕子已把包袱放好，正在门口张望着里面，见她过来忙迎上道：

“光板车一个——没篷呢！

“没关系，现在找车很难！

她又回头向黄老板打了个万福道：

“打扰了，那我们告辞了。

拉车见婉儿过来要上车，他便去搀扶，可车太高又没垫脚的板凳，加上婉儿穿得是旗袍，这样跨上去又不太方便，于是俩人便愣在那了。燕子倒好先爬了上去坐着，门边黄老板见着，忙叫旁边伙计弄来一张矮凳，婉儿踩着凳子上去坐着。拉车的赶紧把凳子还回去，黄老板道：

“聋三给你啦。他打着手势道。

婉儿才知这位拉车的是位聋子。她对黄老板笑笑。聋三把凳子放车头，上车扯了扯骡绳，骡子迈开步向前走。聋三常替人拉货对路很熟悉。此时，正是早上七点，初升太阳照在镇上屋瓦上，地板上也洒进了金光。天气很好，他们经过乡公所时，燕子问婉儿道：

“婶，要进去看看吗。

她见乡公所有人出入便道：

“不要麻烦人家了。

当车子离开了小镇，周边都是田地时，太阳便很刺眼了。婉儿俩人头上都顶着手绢来遮挡阳光。冬天的安徽有太阳时很温暖，阳光照着人就发困。俩人在车上趴在车两边挡板打瞌睡，车一颠一颠的，车上的人也跟着起伏。

傍晚时，他们进了一个村庄，聋三把车拉停，他对着婉儿俩人手舞足蹈，嘴里发出“啊声，婉儿看着四周，这边都是泥屋，他们已停到人家村口。村口边有棵大槐树，叶子已掉光只剩光杆，聋三一直指着村口，她看天也快黑了，便明白他是让他们晚上宿这。她点点头，聋三就拉车进去，他把车停在一堵篱笆墙外面径直的往里进，进了屋便带了个老太太出来，老太太笑着走来道：

“贵客临门，我这还没做饭呢，太太快进来吧。

聋三去取板凳，燕儿跳下车去扶婉儿，婉儿踩着板凳下来，老太太赶紧在前引路。她笑道：

“我是聋三他大姨，这孩子从小就聋的，不过人老实，你雇他放心。

“老太太这是那呀？出了宁国了吗？

“出了出了，我们这是进了泾县了，去池州市得绕下路，安徽也是不安宁的！她叹气。

婉儿明白他意思，四人进了屋，灶里的火正烧着，老太太让他们上炕暖和一下，她拿起陶盆从缸里舀了两大勺玉米面便做起饭来。婉儿环视屋内，土灶在进门口左边，右边门角放了些柴火，炕上有坑箱，棉被全堆在炕箱上。她们正围坐在炕桌边。聋三拿出烟锅，塞上烟丝，划动火柴支把烟点着，一口一口的吸着。他大概十八九岁，方脸，皮肤黑，眼晴像杏眼很大，嘴唇厚，总是一脸笑意，人看起很憨厚，身上穿着已经由白变黑的羊皮褂子，头上的棉帽口子都开了，里面露出的棉花也是灰色的。饭好后，她们围坐在一块，吃着玉米饼配咸菜，还有米汤，大家都饿了，桌上的饭食全吃光。大娘笑道：

“不够吧，刚才该多做点。

“够了。

“哎，婶下雪了。看向门口的燕子叫道。

她跳下炕穿鞋跑出外面。聋三在和大娘做手势，指着桌上簸箕“啊啊发着声响，大娘道：

“我知道了。

她又看向门口，婉儿笑道：

“我们长居广西，所以看到雪小孩特别高兴。

“你们广西人？

“不，我江苏的。

“江苏女子呀！怪不得你这么漂亮！大娘笑道。

外面白雪映着屋内黄光，飘飘扬扬的下着。大娘让聋三把隔壁房的炕烧暖，他下炕趿拉着棉鞋在门角抱着柴火出了门。燕子见他出来跟上，发现隔壁房的炕口在外面，聋三打开炕口铁门塞柴火进去，点火，用竹筒吹着，燕子弯身见苞谷穂有火星了，渐渐火便大了起来；聋三把干柴递进，见火越燃越大便把炕口铁板关好。推开房门，进去找到豆油灯点火，灯亮他招手让燕子进，他拍拍炕，燕子便知今晚睡这了。她摸着炕，炕开始暖了，她脱鞋上炕，聋三出去。不一会，婉儿提着包袱和藤箱独自进来，她把门关了，上炕铺被子，燕子道：

“想不到今晚还能睡这么好的地方！真好！

婉儿看着她，心里内疚，与她出来了这么久，有时风餐露宿的。冬天，外面温度很难熬，一般天色暗了她们就会在有人的地方投宿，每次找车都不是很容易的，现在情况有钱人家雇车也不一定跑！所以，大部份她们靠半车半走的方式，两个月到了安徽，万里又撤了。俩人同一个被窝睡着，燕子很快入睡，炕烧得很暖。半夜醒来，她听到外面炕口铁板响了一下，原来稍冷的炕又热了，她便知道大娘怕炕不热又来添柴了。

一大早，骡子在叫，婉儿赶紧把燕儿叫起，她坐起眼仍眯着，骡在叫，她便去推窗扇，只见外面白茫茫一片。聋三在喂骡吃豆子，燕儿赶紧穿衣跳下炕出门了。婉儿在收拾被子，又从藤箱拿出了两块大洋放铺下。下炕穿鞋，背起包袱提箱出门。聋三并没看见她们，他专心提着麻袋喂骡；直到燕子叫他回屋。大家吃了早饭，大娘送他们出门，并把一个布袋递给聋三，燕子扶婉儿上车，车上已铺了一层麦杆，还有床棉被，大娘拉着婉儿手道：

“路上小心！

“唉。

放开手，聋三扯动骡绳，骡子缓缓走动，燕子用棉被裹着，又张开一半被子招呼婉儿坐过来，婶侄俩个藏在棉被底下，看着大娘方向，她仍站在门口，风吹起她的头巾。

走走停停，他们原本想的七天路程竟走了十天才到江西九江，九江这天是下着小雨，他们没地方躲雨，一直淋着，好不容易在山脚下看见一座庙，婉儿大叫道：

“聋三在这停吧。

“婶，他聋的。

燕儿爬过去扯他衣服，他才拉停车回头看燕子，燕子指着左侧山脚下的一座庙道：

“去哪。

聋三明白，扯着骡绳“啊啊的叫着，那骡子似乎听懂他的叫声掉了个头往那边过去。车停下，燕子跳下车，又转身扶婉儿，聋三拿凳子来，婉儿跳下。她背包袱提箱上了台阶，燕儿追上去，聋三找树把骡绑好也跟了过去。

他们进了庙，发现庙不大，只有一个大院子，门对过是个庙堂，两侧应是禅房。大家都以为是和尚庙，谁知庙堂走出了一位老尼姑，她也很惊讶，婉儿带着后面俩人沿左侧走廊走到庙堂，她合十道：

“老菩萨我们刚进九江便下雨，这离城应该还很远吧！

“阿弥陀佛！女施主这离最近小镇还有五公里，现雨这么大不嫌庙小可以留下。

“谢谢。

老尼姑看向聋三，婉儿忙道：

“女菩萨，庙里是不能留住男人吗？

“不是，他？

“他是我车夫，聋的，不会说话，人老实。婉儿解释道。

“好吧，你们跟我来。

她带她们又向回走，推开其中一道门说：

“俩女施主先把湿衣服换一下吧。

“我们衣服全湿了，老菩萨方便借与我俩一套衣服穿吗？

“你们稍等。

她又示意聋三跟她走。她带着他一直绕到庙堂后侧。那边有口井，还有一间房，推开门是一间黑屋，没有窗户；老尼找到屋内煤灯点起，聋三才发现这间屋只有一个小炕，周边堆满了柴火，准确来说是堆柴火的地方。老尼找条帚扫着炕面，又示意聋三烧炕便出去。不一会，老尼让小尼姑给婉儿俩人送了两套僧服，她自个为聋三送来被子。聋三把衣服脱光，裹着被子在烘衣服。

三人在尼姑庵一住便三天。第四天早上，雨停了，晴天，一缕阳光穿透厚厚的灰云照在地面。婉儿仍不想走，她把潮的衣服晾在太阳底下。她坐在庙堂中间台阶上，燕儿仍未起床。这时聋三过来，他用手比划着，指指门口，指指天，又指指安徽方向，婉儿明白他要走了，对的，她只雇他到这，她站起让聋三跟她到她住的房门口。她让他站在门口，她小心推门，怕打扰到燕儿，她正睡得甜呢，她从箱子拿岀一个袋子，这是她早为聋三准备的钱，她拿着钱出到门外，把钱袋放他手里。聋三把钱全倒出，点了一下便摆手，样子很着急，婉儿明白他意思钱多了，但她这是有意的，她让他把钱放回袋子道：

“谢谢你，这是你应得的。

她给他打了个万福，推他岀了尼姑庵。聋三看着她依依不舍往下走着，婉儿转到庵外的一个平台向下看，只见他解开牵骡的绳子向来时的路走去，越过山脚便看不见了。婉儿有些悲伤，她转回庙廊坐下，才坐了一会，便看见聋三又跑进庙里。他见婉儿跑到她跟前，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紧张站起，他指指门口，又伸出右手两个手指做着走路的姿势，又指指心，婉儿明白了聋三仍愿意带她们走下去。她内心无比高兴，伸出手要和聋三握手，表达着她开心之意。住在这第六天，他们又重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