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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遗案

李掌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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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读520   主角: 李掌柜金捕头   更新: 2022-04-17 06:0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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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掌柜金捕头《大唐遗案》讲的是简介:大浪淘沙,沧海遗珠; 历史中榜上有名的高富帅,也就那么几个; 你曾经暗恋的官二代,唾弃的富二代,他们也只能活在墨迹之中; 而祖籍大唐朝的北宫羽小郎君,就是被人遗忘的一颗瓦砾, 且看他一面升级打怪,一面探讨人生的奥秘~睡觉! "郎君快起床,女鬼来找你啦··· " "再睡会?再睡会··· "

第1章

精彩节选


贞观二年,扬州,六合县。

后衙。

伴随着匆忙又轻快的脚步,一个身穿褐色布衣头戴灰色四角幞头的小厮敲响了屋门。

“咚咚,咚咚!”

“少爷,有命案了呢。”略带抖动兴奋的声音清脆的传进了屋内。

不多时,“吱呀”一声开门的声响,自屋内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见他身穿天青色的圆领蜀锦长袍,因未成年只得卷起的头发钮上系了一根青色的绸条,伴着发丝随意的垂在后肩,远远望去说不出的写意与潇洒,若是有才之士看到,说不得会吟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雅句来。

不过,此时院内却无人欣赏了,只有个不懂文墨的小厮跟班一脸殷切的望着自己少爷。

那少爷骤然开门,一缕阳光照射在了慵懒的脸上,他略感不适的用手揉了揉稀松的睡眼,模模糊糊的打量着自家的跟班,嘴角轻佻的撇撇嘴。

不耐烦的嘟囔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不知道三月的扬州,万物复苏,春光明媚,正是睡觉的好时机吗?再说了,发生命案你高兴个什么劲啊?”

万物复苏,和睡觉有关系吗?

春光明媚,和睡觉有关系吗?

小跟班不知道这个和少爷睡觉有啥关系。但他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气,这是不高兴自己把他这么早叫起来,可此时正是日上三竿之时,阳光早就普照着大地了,六合县的农夫,商人都早早的下地耕种的下地耕种,开门做生意的做生意,就连自家的县令老爷都升堂办案子去了,真不知道少爷嘴里的“早”字是怎么来的呢。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却不敢说出来。毕竟少爷是少爷,况且少爷对自己也挺好的,再说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少爷的性格。

“如果,少爷不这么懒,那就是个完美的人了吧。”小跟班偷偷的私心想着。

“进宝,怎么不说话了,什么命案啊?”少年打了个哈气,随手接过小跟班进宝递过来的湿脸布,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看着自己的剑眉星目,满意的笑了下,看到嘴角的绒毛,又不高兴的扬扬嘴角。俗话说嘴角无毛,办事不牢,自己这个样子任谁见了都会说一声,好个玉面郎君。

趁着自己少爷自我陶醉的时候,进宝把自己在前院听到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好吧,说详细,其实也就两句话,原来今早一开衙,来福客栈的店小二就来告状,一会说是店里的几名客人杀死了一个小娘子,一会又说是杀了一个女鬼。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就这样六合县的县令最后带着几个衙役直接去来福客栈查案子去了。

鬼,是个很有诱惑力的话题,自秦汉开始到前朝大隋为止,总会有关于这种幽冥的故事传染开来,因为它神秘,因为它未知,总会给人们带来害怕恐惧的同时引起人们的好奇。人们茶余饭后也总是故作高深的探讨这些幽冥的故事,而这些神奇的事件也总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而我们的玉面小郎君却也不能免俗,且对这种未知的事情总有莫名的兴趣去揭开它的真是面目。

进宝正是知道自家少爷的爱好,才会听到这个消息急匆匆的跑来打扰他,要不然进宝也不想在少爷发懒的时候来触他的眉头。

不过,小郎君却从来不承认自己是懒,他把这种生活叫做:逍遥。

庄子有篇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而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可惜了庄子的名篇,小跟班进宝并不了解它的含义。小郎君也就不置可否的甩甩手,大踏步的出门而去。

“少爷,少爷,你等等我啊……”

这一番折腾下来,小半个时辰早就过去了。

小郎君主仆二人来到来福客栈,漆黑的大门三对三开,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大气,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此间客栈档次高档,三层的阁楼飞檐翘壁,雕琢着精致的四方圣兽,诉说着此间客栈主人的背景,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主。

四方圣兽,青龙,玄武,朱雀,白虎。

非背景深厚着不可轻用。

白虎,玄武,能臣武将,曾经立过大功,为国家与皇家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可被恩赐使用石像与府门前,以示恩宠。

当然,像这来福客栈在屋顶上雕刻小的飞檐也不无不可之处。关键是朱雀和青龙两圣兽的象征意义太大了。

大唐王朝皇帝陛下是真龙天子,统御天下,威服四夷,而龙成为了皇家的象征,非皇室而私自使用者罪同谋反,处以极刑。

相对的朱雀就不显得那么重要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百鸟朝凤。而凤凰就是皇后的象征,私自使用虽然不用处死,却也是流放三千里的下场。

“不对!”小郎君打量了一番来福客栈的建筑后,马上拽住了要踏门而入的进宝。一道不被人察觉的精光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这个来福客栈可不一般,这等规格,这等布置,不是一个平常家客栈所能够使用的,不等小跟班进宝发问,就被小郎君拉着围绕客栈的四周转了起来。

“原来只是条小龙而已,这么说来也就可以说的过去了。”

小郎君面带淡淡的微笑四下打量着,东看看西瞅瞅的转了一圈。小跟班进宝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打扰少爷的时候,少爷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是认真的,也就莫名的跟着自家少爷胡乱打量起来。

“这草已经死了。”未了,小郎君没头没脑的嘟囔了一句,走进了客栈。留下一脸迷茫的进宝瞅着那块巴掌大的地方,几片枯黄的叶子,在墙根底下绿油油的草丛中所说有点特别,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只是个普通的菀草而已。

小郎君轻飘飘的走进了来福客栈的后院,和守在门口的两个衙差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的观察起了这个院子。院子里还有几个穿同样衙差服饰的人在搜索着什么。他们早就发现了小郎君,不过却没有阻止什么的,毕竟自家明公的二郎君他们还是认识的,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小郎君喜爱断案这事情大家也都知道。

不过,也总有人不知道。

“这位郎君,这里是官府办案,你在这里却有不妥当之处,若是吃饭请移步前堂。”

“你是?”

小郎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袭富贵的员外袍,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用那少年独有的轻佻口气询问着。

“某家正是这来福客栈的掌柜。”

语气不卑不亢,没有那些特有商人面对官家低一头的感觉,要知道自汉朝到如今,孔圣人的经典一直教育我们,士农工商乃是国朝之根本,伦理纲常乃是国家之基石,总得来说就是礼制。

制度,不可打破,必须遵从。这是区别一个时代上下等级的纲线,一个国家是否繁荣的准则。这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个皇帝可以轻易打破的。只有等级明确,国家社会才会长治久安。因此,整个王朝的统治阶级都在极力的维护这种制度。

而商人作为最末等的地位,时刻都有承受着来自朝廷的打压,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自卑感,而官员就会有一种天然的优势,这也是当今皇上想要看到的局面。

而我们的小郎君少年早慧名头也是这么来的,他不愿读那些四书五经,正经,明经等科目,认为读那些东西把人读傻了,要想学习学问,首先要保证自己头脑灵活。

“李掌柜,这位郎君是我们明公的二郎君,北宫羽是也。”在厢房中听到院外有动静的金捕头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为外人介绍自家的郎君。

那李掌柜听到金捕头的介绍认真的打量了下北宫羽,这个人他听过,却从来没见过。市井早有传言,六合县的北宫县令有个二郎,传闻他思维敏捷,善于推断,但却不学无术,不识典籍,为此让北宫明公伤透了脑袋,幸好北宫家的大郎学问出众,一直在京都求学,算是给县令长了脸色。

只是,北宫羽为人随意,不喜热闹,经常深居简出,因此也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认识他,就连本县中人也有很多人只识他的名字,却不认识他本人。索性的是,北宫羽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没有干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也算是六合县人感觉庆幸的地方。

“这个人不简单!”

“这个人不简单!”

小郎君和来福客栈四目相对,从对方眼神中读出来自己想要的答案。

瞬间,两人莫名的笑了笑。

“李掌柜,安好!”

“小郎君,少年英杰啊!”

安好?自己的客栈出了这等怪事,能有什么好的?

李掌柜苦涩的抽抽嘴。

“父亲大人。”

来人正是北宫羽的父亲,六合县的明公,北宫铭。此时的北宫铭头戴贤冠,两疏配珠,身着青衣薰赏,绣有章纹,腰佩银饰玉带,膝盖斓衫,脚踏乌皮官靴,双眼顾盼,威严顿生,好一派重臣模样。

“二郎来了,就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淡淡的三言两语,充满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北宫羽鼻子微微抽搐了一下,父亲的关爱之意他能够听得出来,自己不想科举,只想安稳的快乐的过日子,与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并不相符,然而父亲却没有强迫自己,只是默默的培养自己。索性还有大兄可以在将来支撑起北宫家族。

只是这毕竟是在外面不似在家里那般随便。自己虽然不想步入官场,享受那无边的羁绊和勾心斗角,但却不妨碍自己的随意生活需要靠山。而现在父亲就是自己的靠山,将来也许大兄会为这个家遮风挡雨。

父亲自三年前来到六合县也算是尽职尽责,平日里与县丞等人从不争权夺利,他们却也服从自己这位县令,不敢过多的造次,要说这六合县是铁板一块到也不尽然,毕竟当今圣上不会放心官员专权的,哪怕只是一个七品县令。说到底县令和县丞也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关系。

为了自己的大树更加繁茂,北宫羽不介意少睡点觉帮助父亲分担一点事情。而北宫铭仿佛也习惯了这般的二郎。

北宫羽:“谁报的案?”

店小二:“回郎君,是小人报的案。”

北宫羽:“你把事情经过祥详细细的说一遍。”

他的声音不高,盯着店小二的眼睛,却有几分金属般的生硬口气。让后者打了个寒颤,仿佛被毒蛇猛兽盯上一般,不觉的收了收心思,小心的回忆着。

原来今早,店小二像往常一样为每位客人送热水,那想来到这个小院后突然发现在房门口侧卧着一个小娘子。

来福客栈的客房分为三等,天字号,地字号和人字号。人字号是那种大通铺,专业赶脚的车夫和达官贵人的随从下人准备的,地字号房间是单独的卧房,胜在安静无人打扰。只有有钱有地位或者有重要事情不愿被人打扰的人,才会选择天字号房间,这种天字号房间都有独立的小院。

按说除去房间主人,外人是进不来的,可是此刻一个粉色落纱襦裙小娘子侧卧在地上,店小二觉得甚是奇怪,便上前去呼唤。

“哪里想到,待到小人上前查看,却发现一大滩血迹撒在地上,吓的小人一个屁蹲,慌忙跑去叫掌柜的了。”

店小二说到最后略带哭腔看着北宫羽,一脸的惊恐,嘟嘟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迟疑样子,却说不出什么来。

北宫羽眉头微蹙,闪电般瞥了店小二一眼,就不曾理会与他了,复又看了门口一眼,那摊血迹他来时就已经看到了,发黑的红很刺眼,只是没有看到那店小二说的粉色落纱娘子的尸体在何处。

不待他发问,那边听提到了自己,李掌柜却率先撇清了关系,说自己当时在前堂整理账簿,不曾来到后院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打发店小二速去报官。

北宫羽不置可否的哦了声,面色轻佻漫步般的走向那血迹斑斑的门口。在这个杀人犯案的现场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搜索证据,不敢高声说话,他从容的步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大多数人没有关注到这一点而已。

金四,金捕头。

他发现了自家郎君的动向,便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要说最了解北宫羽的人当然是他的父母,其次就是这位金四金捕头了。

据自己了解到的,这位金捕头在自己出生前就跟着父亲做事,是自己父亲的得力帮手,武力不凡,听父亲劝过他多次,以他的能耐做个校尉绰绰有余,可金捕头却决定在北宫家族安家。至于他的来历父亲没说,自己也就没有问。

“四兄,你有什么发现?”

不用回头看,北宫羽就知道自己身后的人是谁,就像金四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金四。不知道的人听到这称呼一定会觉得奇怪,北宫羽排行第二,因此有人称呼他北宫二郎,可这大他十多岁的金四应该称呼大兄或大郎才对。

如果知道他们的渊源就会明白,金四视北宫铭为主,北宫铭却看他为家人,连带着北宫羽和他大哥都叫他声兄长。因为他姓金名四,所以北宫羽习惯性的称呼他为四兄。

“没什么发现,嗯?”金捕头迟疑的声音引起了北宫羽的注意。

“他不承认杀了人,对吧!”

虽是个问句,可北宫羽的语气却十分的笃定。

“你都知道了?”金捕头感觉自家小郎君越发的神奇了。

“鬼?女鬼!”

“不错!某随明公来到这里,第一时间便把杀人犯控制住了,并对杀人现场进行保护,哦对了,这还是郎君上次对某说的,好像是什么事情发展都有规律,作案都会有痕迹之类的。”

“额?”

见北宫羽挥挥手示意他说重点,金捕头继续说到:“犯人就是刘小员外,他承认是他用剑刺伤了死者,却不承认是杀人,他说,他说他杀的是女鬼。”

金捕头虽说有武艺防身,可是涉及到这幽冥之事,仍然是心有余悸,不想直言。

“刘小员外是本县村正刘员外的爱子,听说从小用功读书,最是向往士子风流的韵事,胆子却奇小,不像是会杀人的。”

北宫羽首先给出来自己的判断,他是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做出判断的,这都是得力于小跟班进宝整日东家长西家短的给他了碎碎念。

“那?郎君你是说他杀的是……鬼?”

说到最后一个字,金捕头仿佛处在寒冬腊月般,一股阴冷晦涩的寒气袭上脑门,哐当,刀出鞘,直欲护身。

“怎么了?”

“金捕头……”

刀出鞘的声音,惊起了院中人的注意,纷纷向这边走来。

北宫羽揶揄地看着金捕头,玩味的翻翻白眼,指向空中的大日。

“莫怕,莫怕,人鬼殊途,阴阳两隔,此时正是地气上升,阳气回升之时,在这大日离火的灼烧之下,一切阴邪鬼秽皆会荡然无存。”

也许真是天空中的太阳给了温暖,院子中的人都仿佛恢复了生气,开始正常交谈起来了。

“尸体呢?”

这个问题刚一问出来,刚刚恢复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的人都安静极了,北宫羽明显的看到自己的父亲大人听到这个问题后眉头一皱,仿佛也在思考。来福客栈的李掌柜仍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有半点的波动。店小二却仿佛见了鬼是的惊恐的神色瞬间浮现在脸上,瞪着一双大眼盯着树下的那三个人。至于其他人都是凝重的脸色。

“李掌柜,店小二出去后,有人进过这个院子吗?”

“没有,直到明公到来之前。”滴水不漏的回答,却又漏洞百出。

北宫羽没有理会众人,独自走进了刘小员外住的房间,轻轻的把门掩上了。

“明公,郎君他?”

金捕头明显不太放心北宫羽独自一人深处鬼屋,有些担心的问问。

“无妨,尔等继续查探,问问其他人有什么线索。”

处事不惊,从容淡定,是一个官员基本的素质。哪怕遇到再大的困境,也要学会一副智珠在握,皆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此时,北宫羽正在打量这间房间,也就是闹鬼的房间,果然是有钱人才可以享受的住所,百年梨木的床榻,雕琢着精美的麒麟送书图,上好的冯氏清香枕,散发着清目养神的药香,蜀地的锦缎裁剪的床帘越发的雍容华贵。

“嗯?这是,泥!”

他是怎么想的呢?

“吱呀”开门声。

“四兄,把他绑了!”

金捕头虽然不知道小郎君在屋里发现了什么,可是出于对自己郎君的信任,他没做考虑,一挥手,两个捕快快步来到店小二身边,一人拿着绳索,一个拔出刀片防备他逃跑。

“明公,明公,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按武德律规定,杀人者,斩!杀人灭尸者,绞首!店小二虽然不明白当中的具体区别,可是他知道杀人者偿命这句话。

没人理会他的喊冤,都在静静的等着北宫羽给他们一个解释。北宫铭不说话,其他衙差是不可能质问北宫羽的,而客栈的李掌柜仍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作态,没有什么表示。

“店小二,你可知杀人灭尸之罪吗,哼!尸体呢?说!”

北宫羽站在台阶之上,大声喊到,那神态,那语气,仿佛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凶手,是帮凶。看着店小二略有松动的神色,北宫羽知道,他的心里防线还差一步就要崩溃了。

配合默契的金捕头在接到自家郎君的暗示后,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咚的声响仿佛敲打在店小二的心头,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包围了店小二。

店小二何曾见过这种阵仗,金捕头在他眼里此刻就是一头噬人的老虎,随时随刻就要把他吃掉的感觉。

“郎君,郎君,不是小人,不是小人……”店小二惊慌失措的瘫倒在地惊呼着,一阵凉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芳草的清香,冲散了淡淡的血腥味。

“真是个睡回笼觉的好时辰啊!”

“提醒你一下,大树下边的人,你应该懂吧?嗯?”

北宫羽神情笃定的看了大树下那三个人,又回过头来不屑的瞄了店小二一眼,冷哼一声转生而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面对死亡的人总会有那么灵光一闪的时刻,也有人把这个称作回光返照。
是不是回光返照,店小二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此时他的生还希望就在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背景身上,那个背影并不高大,却是充满了希望,是他活命的机会啊。

抓住他!抓住他!

“是他,是那个道士,是他把尸体弄没了。”

店小二嘶哑的指着大树底下那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

“父亲大人,所料不差,刘小员外和那个道士应该是凶手。”

案件到此也算是水落石出了,刘小员外用剑杀死了身穿粉色落纱襦裙的小娘子,而那个道士就是毁尸灭迹的帮凶。

县尉顾忖就是这么认为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此案就算了解了。

“明公,既如此,下官就把这几人押回府衙再做审判吧。”

“金捕头,你命人封锁此间院落,本案未结之前不得破坏现场,其余尔等随本官回衙,明日审判。”

北宫铭略做思考,便下令回府。

春天的美,秋天的媚,三月的扬州是最舒服的日子,温和的春风轻抚着行人的脸面,清凉温暖的芳香沁人心脾,街道两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总角的孩童嬉戏打闹,此景却可入画。

只是,这群人的谈话却是有点大煞风景的感觉。

“小郎君聪慧过人,头脑灵活,你是怎么知道那店小二知道尸体的事情的?”县尉顾忖为这件杀鬼案如此之快就告破,感到很高兴,毕竟他是一县之尉,主管的就是侦缉捕盗,虽说上面有县令担着,可是谁有不想多点功劳呢。此时他的话语也颇为轻快。

……

“喂,郎君,顾县尉问你话哩。”

小跟班进宝看到北宫羽旁若无人的走路,知道自家郎君的毛病又犯了,他在想什么事情呢,根本就没在意身边还有人。轻轻的扯了扯北宫羽的衣袖,底言提醒道。

“啊,噢,”北宫羽看着顾忖询问的目光,微微愣神说道:“这个问题,并不复杂,在店小二叙说案情之时,其言语闪烁,目有所顾,仿佛想起了什么令其害怕的事情,不敢祥加诉说真情。等到后来我问尸体所在何处时,只见他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因此我才断定他一定知道尸体的事情。”

“后来,我知道他不敢说出实话是因为心有所忧,害怕,便用言语恫吓与他,借助金捕头的威势击破他的心里防线,让他在生死间说出实话。”

北宫羽淡淡得解释着当时的情景,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他的这番言语虽轻,听到顾忖等人的耳朵里,却是炸若惊雷。

“没想到,小郎君年纪不大,却有这般心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丝毫不差,若是他走向仕途绝对会超越其父啊!”

顾忖看看自己的上级平静的脸庞,在心里默默的感叹道,不外乎三国时的曹操在看到孙权后会发出那样的感慨,生子当如孙仲谋!

进宝的脸上依然带着他他独家的笑容,没心没肺的笑容,只要有点事情都可以让他开心半天的人,对自家的小郎君很是信任的。

他的调皮正是依附在他那随意般得态度。

北宫羽所处在环境绝对称不上是最好的时候,贞观初年的社会刚刚经过兵灾安稳下来,虽然是人心思安,但是这几年的征伐掏干了帝国的血肉,紧接着天灾又降临人间,各地干旱的土地颗粒无收,雪花般的赈灾奏章飞向政事堂。各地的采风使,巡查使不用出京就知道这些奏章的真实性,因为天下都是这个样子。

深夜的县衙,点点灯光摇曳着身姿,在诉说着此间主人的勤劳。

“大人,儿刚刚在厨房过来,且喝点米粥暖暖身体吧。”北宫羽轻手轻脚的敲开了北宫铭的书房,把粥递给父亲后,又随意的解释着“虽说现在大地回春,不似冬天那般寒冷,但地气升腾,浊气过重,最是容易伤人筋骨,以至虚火上升,阴阳不调,况且太上圣人都注重养生之道,作养生歌诀:育炉烧炼延年乐,真道行修益寿丹,呼去吸来息由我,性空心灭本无看,寂照可欢忘幻我,为见生前体自然,铅汞交接神丹就,乾坤明原系群仙。”

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留下了很有市场的神话故事,背后世人尊为道家始祖,影响力颇为广泛。

到了本朝初年高祖上皇在位时,为顺应天命,继承大统,就要追根溯源,来证明天命所归。恰巧,此时晋州有个叫吉善的人。据他自己说有一天,吉善正在羊角山上走,远远看到一位老公公,骑着一匹青牛缓缓而来。他仪表堂堂,容貌伟岸。老者来到吉善面前,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吉善,吉善转告给了高祖。高祖觉得非同小可,原来是自家祖宗显灵了。于是,就在羊角山见到老者的地方立了一座庙宇,追尊这位老者为太上玄元皇帝,又称做太上老君。

高祖上皇传檄四海,天下共庆之。

北宫羽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北宫铭只是含笑看着自己的二郎,二郎不喜科举明经,现在看来对这老庄之学甚为推崇,学问不大,却也是修生养性的法门了。

“二郎深夜过来,所谓何事啊?”

“不知道大人明日想怎么审判这个案子呢?”北宫羽带着几分希冀的目光看着父亲,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水波荡漾,惹人恋爱。但愿父亲所想得不要和自己偏差太大,要不然该怎么纠正过来呢。

北宫铭看到他这副模样,饶是经历过宦海沉浮,喜行不露于色的人,也不禁被他逗笑了。伸手做势要敲打他似的说道:“还和为夫耍什么心眼,人小鬼大。”

这也许就是小儿子的优势,反正自己从来没见过父亲对大哥如此过。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人。”嬉皮笑脸的北宫羽伸手挠挠头,玩世不恭中带着一点被看穿心事的不好意思,和他白天在来福客栈一派小大人的模样差距太大了。如果金捕头等人此刻看到他这副模样,一定会以为看到鬼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时期,无所无忌才是他们得人生,可进宝等人早就习惯性的忽略了自家郎君的年龄问题,他们以前也不止一两次的讨论北宫羽,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郎君看道家书籍看多了。
道家讲究无为而无不为,讲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讲究修生养性,逍遥随意。

这些的确影响北宫羽很深,启蒙时的教育最容易塑造的就是一个人的性格,大唐皇帝陛下重视蒙学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不过,少爷也喜欢看史书,说什么读史可以明智,只是少爷看的都是些孤本之类的,好像叫……叫野史。”

每次讨论都以小跟班进宝这句话做结束语。小跟班进宝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是泄露了他家郎君的秘密。

“大人,以今日案发现场来看,刘小员外是杀人凶手确定无疑,只是个中原因却是不知,而那个道士就是毁尸灭迹的帮凶,只是他的手法一定很特别!”

“特别?”北宫铭思索着两个字。一般毁尸灭迹无外乎转移尸体掩藏起来,或者焚烧成灰再掩藏,要知道人的骨头质地坚硬不易融化。

北宫羽左手慢慢的敲打着座椅,双眼右上方翻动,回忆着看到的一切。

“不错,很特别,至于什么方式,儿现在也不敢确定,第一,那道士的手法一定很快,因为在店小二发现尸体到惊慌失措的走出院门之间,这个时间很短,可是,店小二看到了,也许仅仅是惊鸿一瞥。”

北宫羽看父亲陷入了思考,也没有停留,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第二,那道士的手法一定惊人,因为店小二很害怕,他很可能是看到了不能理解东西,以至于不敢说出实话,不敢正眼打量那个道士。至于另外那两个人应该只是同游之人,不会知道真相。”

“嗯?嗯!二郎,听你说来,好像你不相信是有鬼之说?”

那个店小二告状时,语无伦次,一会说杀了人,一会又说杀了鬼,那不可言状的恐怖神色让北宫铭记忆犹新。

“呵,世间鬼神之说,皆为庸人自扰之故,自秦汉到前隋,方外术士大行其道,以幻化之术蛊惑人心,以投其所好迷惑人志,却从没见有谁成仙了道,堕入幽冥的。”

“再者说,儿认为道家学说读来修身养性,了解世间万物得规律脉络,化为己用,方为上策,至于那些修仙了道,窃不取也。就如这个案件一般,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因果相连就是因果线,只要我找到一个线头,就能抓住这个线网。”

北宫羽说到后面斩钉截铁,那稚嫩的小手在空中狠狠的抓了下去,仿佛那里就是凶手。

“当然,具体的事情缘由,只能等明日大人审问过后才会得知了。”北宫二郎扫了眼满脸倦容的父亲,便起身要回房休息去了。

“夜已深,父亲大人还是早些安歇吧。”

北宫羽瞅瞅天上皎洁的月色,心情大好。这件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奈何白天人多眼杂,自己也不便发问,现在告诉父亲这些推断,想来明天应该会有意向不到的收获。只是,来福客栈的老板又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呢?

“哎,算了,明日再说吧!”

日出东方,盛世大唐。

自去年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坐上了九五至尊的龙椅后,全天下臣民一片欢腾,他们都相信当今天下在李二的带领下一定会国力昌盛,四夷臣服,而作为大唐王朝的治下良民,他们终于可以挺胸做人,不怕被那些番邦小国迫害了。

在这国家一片祥和气氛之中总有那么几个不和谐的音符,扰乱大家的生活。比如现在,六合县的老百姓在县衙大门刚刚打开之时,就已经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了府衙门口,彼此之间窃窃私语。

“听说昨天刘小员外杀人被抓了啊!”

“嘿,那不是人,是鬼!”

市井流言不听也罢。

北宫铭携县主薄等人来到大堂之上,依次做好,开始审理这件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杀鬼案。

“升堂!”

“啪!”

惊堂木啪的一声敲在伏案之上,两边衙差迅速做威武之状,厚重的大堂上凭空添了几分威严。

“带犯人!”

……

“少……”小跟班一大早就来了,爱看热闹的他是不会放过明公审理案件的,这不,此刻他的“爷”字尚未喊出,北宫羽已经整理好衣服走出了房门。

“嘿嘿,少爷,你今早咋不睡觉了呢?”小跟班进宝看自家少爷心情不错,开始调皮捣蛋了。

闻言,北宫羽心头一动,双目紧盯着眼前人,收起来那一脸睡意的朦胧,神情专注,活泼跳脱的进宝被盯的局促不安,原本笑脸盈盈却也下意识的收敛了起来,默默的转移目光不敢与自家郎君对视,低头看向他处。

“对啊,昨日检查客栈房间,那被褥整齐叠放,不像是睡过觉的样子,如此看来,刘小员外当时一定是极度紧张,等在房门之后,在那小娘子敲门之时,快速刺了过去。那么?屋中曾经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北宫羽神情了然,面色渐渐放松了下来那一脸睡不醒样子又重新挂在了脸上。以至于别人对他映像最深刻的记忆,就剩下这睡不醒的朦胧脸了。

听到自己郎君的自言自语声,进宝吐吐舌头,知道自己会意错了,又恢复了本性。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北宫羽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扬长而去。

“少爷,这两句听起来好听,可?是什么意思呢?”小跟班进宝满脸好奇的紧随其后,奔着前堂而去,未了又在心中默默念叨,也不看看是谁的少爷,懂得就是多!

北宫羽行走在斑驳的树影之中,步履轻盈,一挥手一迈步,淡淡的风携着芳草的清香款款而来,那是一种淡然的悠闲自得,进宝只觉得此时此刻跟在少爷后面好舒服。

他一边走,一边不疾不徐的解释到:“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太知道,那种意境非仙人所能享有的,”略微停顿了一下,不过,我曾读过《庄子·齐物论》中的一句,如果借用圣贤的话,应该是这样说的:“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

北宫羽不用回头也知道,听到庄子的这句话,进宝会更加迷糊的,未了,他又加了一句话,“你只需知道,生有大梦,死有大觉,就可以了。”
“哦,怪不得,少爷喜欢睡觉,原来是做大梦啊!”看像自家郎君的目光越发的钦佩了,小跟班进宝眨巴眨巴了眼睛,若有所悟的神情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有趣。

北宫羽来到前堂,躲在屏风之后,毕竟大厅是庄严肃穆之所,不似平常那般随意,听着父亲北宫铭审理案件,一问一答的,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缘由。

话说起来也是简单,刘小员外和郑伯考,郑叔齐两兄弟是世交好友,三人都是富贵之家,虽然不是同住六合县,不过却是经常来往的。去年深秋,三人相约来赏秋。

三人都听过天策府十八学士的名头,据民间有限的记载,广为流传的趣事,十八学士是当今圣上做秦王之时的高级幕僚,那还是武德年间的事情,秦王殿下因功勋卓著,被授天策府上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可是上皇无上恩典,允许秦王建立自己的班底。

后因,其中十八个人才能出众,辅佐秦王破阵有功,直到去年他们一起建立了一个新的贞观王朝,从此他们的故事盛传开来,以至于民间学子纷纷以为榜样,学习他们的雅事,就连我们慵懒的北宫羽小郎君,也听过他们不少的风雅趣闻。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三人打算效仿当朝名士悲秋赏景,如果再有一段才子佳人的美妙故事,那就更加完美了。

三人游玩疲惫,便找了一家客栈歇歇脚。

郑伯考突然眼睛一亮,目光跳跃到了前方。

刘小员外和郑叔齐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侧身看去,顿时了然。

几步开外的距离一个人慢慢的转了过来。

对方穿的不算富贵,一身的粗布麻衣,却胜在洁净,精致的脸蛋不曾浓妆艳抹,显的越发的洁净,款款踱步走来,眉角间淡淡的荡开一瞥弧度,清澈的眼神,给人留下的还是洁净。

这少女端着一壶香茶,几碟小菜,飘然的来到刘小员外的身旁。

“客人,请用茶。”

不似城中女子的妩媚,却是农家少女特有清脆声音,敲打在刘小员外的心头。

“好个小娘子,果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刘小员外直感觉身在碧绿的竹林,微微清风荡漾开来,仿佛看到自己与眼前这女子弹琴唱喝,陶醉其中。

“不知,小娘子何人,为何做这等下人差事?”

郑伯考怕刘小员外在女子面前失态,便出言询问,也算是提醒他注意举止。

“承蒙公子相问,此乃自家营生,奴和父母相依为命,小本买卖,不曾请的伙计帮忙,好在,平日里也不算忙碌,自家人到也应付的过来。”

小娘子不卑不亢的,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了。

落落大方的言行举止,看在刘小员外眼中更是欢喜,不由的鬼使神差的问了句颇为懊恼的话。

“不知小娘子可愿坐下谈谈秋风吗?”

刘小员外的脸上几分懊恼,几分微红,既期待小娘子可以坐下,又为自己的猛浪懊恼。索性,那小娘子不是那扭扭捏捏的性子,真的依言坐了下来。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才子佳人的故事有了,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只觉的时间过得飞快。

刘小员外在堂上哽咽抽泣,继续交代案情。

直到今天开春,郑伯考两兄弟前来邀他踏春,他们三人想起了那个落落大方的小娘子,便一同前去探望,哪曾想到,到了那个客栈不见小娘子身影。

郑叔齐就随口问了一句,那上菜的女子呢?

那店家道:“客人说的是小女吧,她与两月前病死了。”

店家想起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眶通红,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刘小员外三人面面相觑,都为这命运无常感到可惜万分。

春光无限好,三人却无心欣赏。

最后在刘小员外的邀请下,来到了六合县做客,住的地方就是来福客栈。

……

“啪!”

北宫铭听得眉头一皱,公堂之上,谁有闲心听你讲这般事情。

“尔等不要节外生枝,说你在来福客栈,杀人的经过!”

刘小员外被惊堂木吓的打了个激灵,迷茫的看着县令北宫铭,方才慢慢的从记忆中抽出来神魂。

“明公明鉴,小人不曾杀人。”

此刻的他,反到平静了下来。

“少爷,这厮还不承认杀人呢!”小跟班进宝在北宫羽身旁窃窃私语。

听到前堂的对话,北宫羽一阵默然。

真是怪哉,昨日这刘小员外虽说也是口口声声不承认自己杀人,可那激动的神情却不像作假,怎么今日说起往日的旧事,却一副笃定的神情?

难道他真不曾杀人?

那他手里的凶手长剑又是怎么回事?

不对,要判断凶手杀人,一是讲究动机与证据;二是看凶手言语间的表情。

一个杀过人,犯下大案的人情绪总会有所波动才对,像他现在这般冷静除非是江洋大盗,杀人惯犯才可能出现的。

出现在他的身上真是怪哉?

透过屏风,北宫羽偷偷的打量着堂下跪着的四人,郑家兄弟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那道士面色倒是平静,只是他那双不时暼向刘小员外的眼睛,却是出卖了他,这是个有故事的道士。

“四兄,问他剑从何来?”

要想破案,就是主动。就像下棋一样,掌握先手最为重要。据传言,圣上在玄武门之变后,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朕这一生,处处讲究先手,只有如此,方能占据主动,夺龙之事,更是如此!

北宫羽对这句话是大加赞同,同时对这句话也是奉为真理,平日里也经常以此来要求自己,有意识的锻炼自己。只有掌握主动,才会主导事情的发展方向,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郎君知道他一定还有话没说出来,因为自己清晰的看到,方才在他讲述到那小娘子已经死去时,他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样子,语气也变得从容了许多。

北宫羽自己不好出言询问,毕竟这是在公堂之上,而且自己又不是官府中人,虽说有时可以借助证人或者诉讼人出堂,可自己身份太过特殊,不知道的人会觉得县令大人昏庸无能,需要靠自家儿子破案呢。

这可不是北宫羽想要的,他知道自己父亲的能耐不在破案之上,若说为政之道,调理民生,安定民心,这些大局观方面的事情,绝对是个中高手,自己是拍马难及。
北宫羽悄悄的告诉离自己最近的金捕头,金四。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的就是北宫铭这种人。

他高坐公堂之上,却把众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他不知道金四听到了什么,却知道一定是自己的二郎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金捕头得到明公的示意后,一声轻叱道:“刘大郎,某家问你,你剑从何来?”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们身子不仅一缩,果然还是问到了这里。

刘小员外吞吞吐吐,迟疑了半天,说了出来:“是,是这个道长给我的,说可以用来杀鬼驱邪的。”

“皇普奇,你可知道,提供杀人凶器者,视为帮凶!”

北宫铭适时的接过了话头,眉毛上挑,炯炯有神的眼睛睁睁的盯着他看。那道士皇普奇只感觉一股山岳般的气势压在自己胸口,那般感觉无法言状。他不敢说谎,只得交代清楚。

“回禀明公,贫道四处云游,三日前来到这来福客栈下榻,碰巧听到这位刘公子和那两位郑公子说,自己遇到女鬼了,每逢深夜便来敲门,以至于自己夜不能寐。”

那道士皇普奇停顿了一下,瞅了眼北宫铭的脸色,继续说道:“贫道自小从师学艺,学的就是这祁福禳灾,诵经占卜,祛邪抓鬼之事。便主动询问刘小员外的事情经过,并送他一把斩妖除魔的仙家宝剑,让他与前日夜晚十分,在门前等候,只消那女鬼出现,一剑刺出,从此便可逢凶化吉。”

北宫铭对道士的话,不置可否,转而问了刘小员外一遍,事情的经过。

刘小员外的回答到也没多大出路,只是说是前日傍晚,那道士主动过来,送他一把利剑,可以杀鬼之用。

“大胆刘大郎!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作案过程你也说的详细,如今在本府面前仍然巧言令色,大言不惭,妄图假借鬼神之名,以此脱罪,真是其心可诛!兀那道士,招摇撞骗,烂用鬼神之说,巧取钱财,以至于不分人间善恶,作此帮凶,滥杀无辜,而今事实俱在,仍然不知悔改,真是天理难容!”

北宫羽在屏风后默默的为父亲喝彩,论其这等威严手段,自己还差很多呢!

北宫铭满脸怒气,不等堂下之人狡辩,复又转头问道:“主薄,依我大唐律令,杀人毁尸,该当何罪?”

主薄是个年过五旬的老人,在六合县伺候了三任县令,早已没有了中年时期的雄心壮志,如今早就在这县城里安了家,平日里也是互不得罪,乐的清闲。

听到明公呼唤自己,人老成精的他哪里不明白这是县令要吓他们一吓。便暗自板直腰,提口气,回答道:“回明公,杀人者,按律当斩!遇赦流三千里!杀人又毁尸者,按律当斩,遇赦不赦!”

府门外人头涌动,议论纷纷,没想到这老实的小员外果然杀了人,刘老员外听到这宣判似的口气,一口气提不起来,晕了过去。众人有事一番手忙脚乱。

刘小员外:“明公明鉴!小人冤枉啊!”

皇普奇:“贫道冤枉,冤枉呐……”

北宫铭:“你还敢喊冤枉二字,哼!”

道士不小心碰到了北宫铭那威严玩味的眼神,一股寒流直入心底,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了许多。

不行!这县令看来是想早日结案,如此只得兵行险招了。若不然,贫道性命休矣。

“明公明鉴贫道知道那女鬼的来历,相信可以为自己作证!”

他的话让人群一阵骚动,难道真有女鬼不成?

“那女鬼,刘小员外识得,正是他方才说的那个小娘子,唤作,玉娘。”

皇普奇一边说,一边示意刘小员外,为自己作证。

刘小员那外泛起苦涩的脸上有了一丝的解脱,“不错,那女鬼正是玉娘!”

郑家兄弟从始至终一直默默的跪着,不曾有丝毫的动作,他们也许明白不是自己杀了人,或者杀了鬼的,那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方到此时,听到刘小员外承认那女鬼正是玉娘,都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了头,不动神色。

“看来,这刘家大郎,真是个沉住气的家伙,他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比如,为什么女鬼去找他,而不找郑家兄弟呢?”北宫羽很明显看到了郑家兄弟的表情,右手默默的敲打屏风,作若有所思状。

听到少爷这老气横秋的自言自语,小跟班进宝早就见怪不怪了,说起来少爷比自己还小两岁呢,却如此的有大人样子,看来读书是件好事,改日自己也要读书,进宝默默的又一次立下豪言壮语。

进宝把这种早熟的北宫羽归结到读书上到也不错,只是却不是他想的那般读书科考而已。人的成长先天的环境和性格,很大程度的决定了他未来发展的方向和成就。所以,每一个朝代时间久了就会出现很多的名门望族。

这些北宫羽知道,进宝却不知。

比如,在本朝之前,当今圣上的李家就是关陇贵族,前隋的杨家也是南北朝时的关陇贵族,他们都曾经是宇文泰创立的八大关陇军事集团的成员,上百年的发展,方才有了今日的盛世。

这些名门望族由来已久,自汉末开始,四世三公的袁家,曹魏时期的旬家,晋朝的九品中正制度更是造就了许多世家门阀,到如今的大唐贞观,江南的世人集团,河北山东两地的豪族等等。

不知道,当今圣上有没有为这些世家烦恼呢?

北宫羽思绪乱飞,趁着金捕头带人寻玉娘的家人空挡,好好的给进宝补了一回课,把进宝听得摇头晃脑。

“明日起,继续教你读书,不可半途而废了!”

“那个,嘿,还是不要啦,小的知道这些太累了。还是现在这般自在。”许是想起了读书的无趣,进宝打起了退堂鼓,整日书房坐着,看那些斗大的字,还不如出去找人混耍呢!

北宫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一直遵循道家的遗世独立的境界,幽处娴雅,超俗出众,飘飘乎悠然自得,所以对进宝不曾约束什么,一直都是自食其力,衣食住行不用他伺候,自己读书时,放任他四处游荡。索性进宝也明白自家少爷的性子,不曾惹祸之类的。
……

“咚咚”声响,打断了北宫羽和小跟班进宝的谈话,透过屏风望去,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磕头。

沙哑道:“明公在上,小民吴老大。”

粗布短打,黑色的布条仅仅把半白的头发缠了起来,憔悴的脸色,发黄的手掌。这是吴老大给北宫羽的第一映像,可以看的出来,原本生活还算可以的吴老大,经历过怎么样的痛苦事情,以至于本来略有血色的脸庞显得憔悴不堪,发黄的双手是辛勤劳作的见证。

如此看来,尚有营生的吴老大都过得不算富余,其他劳作田间的农民的日子就过的更加困苦了。

贞观年间的生活并不像史书记载的那般四海来朝,八方膜拜,府库充盈,安居乐业的盛世王朝。

这年李二刚刚继位皇帝一年而已,北方的突厥仍然不时骚扰着大唐的边境,周边的小国也是虎视眈眈,国内山东等地也是连年大旱,颗粒无收,边境的威卫部队还要保证充足的战斗力,以至于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三道的州刺史每年都会运粮到关中,由朝廷发往各地赈灾。

虽说,位于淮南道扬州的六合县雨水充沛,光照充足,可是连年的轮输转运,当地的老百姓的日子也说不上充足,只能说是勉强裹腹了。

北宫羽看到这种现象,也只是默默的摇头了,每个朝代在经过动乱建立后,总会经过各种的困难,方能重新走向盛世。

正向道家记载那样: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世间万物由无到有,由胜到衰,以此推开,总是这般规律。

“本府问你,你女儿玉娘可在?”

北宫羽的父亲依循例问道。

看到明公问自己,本来憔悴的脸色,隐隐的泛苦,吴老大沙哑道:“明公明鉴,小人的女儿玉娘,两月前已经死去了。”

“你可认得这几人?”

吴老大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番,道:“认得三位郎君,几天前他们曾经来过寒舍,问及玉娘的下落……那道长,小民却是不识。”

本以为事情水落石出,案情真相大白之时,却陡然又发生了转折,这下子围观的人讨论的更加热烈了,人们总是对这鬼怪悬疑的事情充满了兴趣。

“真是鬼啊!”

“那,那道长法力也高强呢!”

“是啊,是啊,嗞嗞……”

大堂之上。

北宫铭听到这吴老大的证词,正好证明了皇普奇和刘小员外的杀鬼之实,若是按照他们所说,那这二人就不会有罪了。

杀人?是犯法的!

可是杀鬼?好像不用!

但是,昨晚自家二郎的话音此刻仿佛由在耳边,出于对二郎以往表现的认可,北宫铭认为这其中必有出路。

主薄没想到案情竟然发展到了如此地步,看到自家明公陷入深思,迟疑了一下,起身,来到北宫铭身边。

“明公,是放?还是关?”

“嗯……”北宫铭拂手而起,长长的舒了口气,案件看似是两人杀鬼证据确凿,可是,他想到了一件事情,想起了一句话。店小二面如土色的说看到了尸体,是被道士毁灭的;二郎昨晚也说一定是店小二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那么,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弄清楚呢!

“来人,带人证店小二!”北宫铭双手伏案,对着大堂门口大喝一声,神情肃然。

另一边隔着屏风两人窃窃私语,正是我们熟悉的北宫羽小郎君和金四金大捕头。

“喂,四兄,一会不论店小二说什么,提示去玉娘的坟墓看看。”

北宫羽老神在在的,随手在怀中摸出个果子咬了一口,听了这许久的案情,渴了。

“咔嚓……”

金捕头听声音都知道小郎君在做什么,也没有提醒他这是什么场合,因为你提醒了也没用。

“郎君,你怀疑坟墓有假?这个不太可能吧?”

北宫羽道:“谁知道呢,看了再说。”

金捕头压低声音,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店小二要说什么?”

“无外乎他看到尸体怎么没的,不过,不管怎么没的,坟墓还是要看得,要不然,四兄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还是说就目前这个状况,你知道该怎么判案了?”

不等金捕头发问,北宫羽就直接说了出来,嘴里还不停的咔嚓咔嚓的咬着果子,一点都不耽误他的兴致呢。

嘿,金捕头很无奈,自己武力过人,一身功夫都是刀头舔血走过来的,自问在这六合县没有什么敌手,可是碰上自己小郎君,总是吃瘪。

上天都是公平的!

北宫羽没有理会自觉被自己伤害,在内心自我安慰的金大捕头。

听着外面店小二的诉说,他心头有了几丝的明悟。

白光?声响?天火?女鬼?

“进宝,等会你询问金捕头,那玉娘坟墓所在,在城门口等我。”说完不等进宝询问,自顾转身,冲出大门而去。

……

来福客栈。

“李掌柜,别来无恙。”

“北宫郎君安好。”

两人寒暄完毕,北宫羽瞅瞅外面的天气,果见是晴天呢。

“不知北宫郎君,所为何事而来?”李掌柜知道他不是来吃饭的,因为此时才过半晌不是吃饭的时间。

“呵呵,李掌柜,昨天那道士所住房间有没有人打扫过?”

“没有!”

“不知,在下可否进去一观?”

李掌柜笑语盈盈的说:“不可!”

呃?北宫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他笑容可掬,以为会答应呢,谁知道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

“对不住了,北宫郎君,明公有令,案子未破之前,不得破坏现场,你看我这……”

李掌柜马上一脸苦涩的解释道。

这脸转变的果然够快啊,北宫羽默然。

用自家老子的话来堵自己的嘴,这招果然高明。只是,自己明明记得,大人只是封了那个杀人的小院,并没有封道士的住房啊。

“掌柜的,我要住店,给我挑间风水好的。”北宫羽仿佛不认识李掌柜一般,一锭银子拍在了柜台上。

李掌柜会意的抿起嘴,右手执笔记录在账本之上,左手以春风晓拂杨柳的姿势收起了银子。

“我要前天那道士住的房间,道士,非山灵水秀之地不落,非四方纳福之地不居。我看那道士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真是得道高人,想来他选择的房间定然是风水宝地了。”

北宫羽神情随意的说道。
李掌柜双眼微动,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之色,只是小郎君正在打量二楼的布局,没有注意到。

“郎君稍后,请二楼地字号三号间。”

不用领路,北宫羽自己踏梯而上。像这种半回型的房间布局,不出所料就是右边数第三间,挂紫气东来牌子的房间便是了。

瞅着北宫羽天青色的背影,李掌柜心道,你以为我愿意节外生枝吗?昨天夜里回想起来,自己恐怕没有留下好的印象,方才这番作为想来你也认为我是个贪财不要命的生意人了吧?

呵,真正的生意人会拦截县令之子吗?虽说自己不是个纨绔衙内,可无端遭人拦截的衙内还是可以让你关门大吉的。岂不闻,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贞观初年的吏治虽说清明,可朝堂的大佬都在关注国家的大事,目光有所不及也属正常。

除非,你……

北宫羽轻轻摇摇头,把他抛在了脑后。

北宫羽走进房间,格局不大,胜在雅致,一张床榻,一方书台,笔墨纸砚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却也结实耐用,房间中间位置摆着一套饭桌,家什不多,给人的感觉就是,房间很干净。

一般干净的房间很难找到什么有利的东西,看来这个皇普奇是个谨慎的人,随身的家当只有一套换洗的衣物和几两散碎的银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不可能啊,难道他藏起来了?”北宫羽很是奇怪的挠挠头,按说店小二看到的不该有假,那就应该有什么东西,被那道士用了特殊的手法才对。

嗯?这是?饭桌上残留着一丝黑色灰尘。

如果没猜错的话,桌子底下应该……

北宫羽低头检查了一番,未了心满意足的拍拍袖口,抽身,而去。

“四兄,如何了?”北宫羽对身边的金捕头询问道。此时的北宫羽已经和小跟班进宝来到了城外,玉娘的坟墓处,周围好多围观的农民指指点点,金捕头正在安排衙差与里正维持秩序。

“据里正所说,这玉娘的确是两月前身亡的,还是几个本家老人张罗着下的葬。”

垂头丧气的金捕头,没精打采的说着听来的消息。

也对,忙活了这么久,本以为是个杀人案,谁想到是个虎头蛇尾的结果呢。

被杀之人两个月前已然身死,那刘小员外等人也就会无罪释放了。

“里正,你过来一下。”

“这位是……”里正见北宫羽气度不凡,穿的不艳丽,却也不是寻常人家穿的起的布料,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是我家小郎君,明公二郎。”不等里正说完,小跟班进宝就马上插言,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北宫羽也就乐的清闲,他也不想在这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多费口舌。

“里正,这是你们村的祖居坟地吗?”周围有许多的坟地,有的立有石碑,有的竖着一块木板,大的小的,就属玉娘这块最是新。

“是啊,这块坟地也有上百年了吧,就是乱世都没有毁掉哩,是快宝地,等俺老了也要就去躺躺呢。”显然说的自家的坟地,里正声音越发的高兴了,连声音都不自觉的高扬了起来。

人生两大事,生与死。

活着就要想尽办法勤劳奋斗为自己挣得一片家业,好将来遗留子孙;死了,就要有一块好的坟地,在阴间不至于做孤魂野鬼。

所以,先朝至今,人们都重视这阴宅,有些人家甚至为了一块上好的棺木而大打出手闹出人命的。

里正他认为自家祖地是快风水宝地,到也不错,战乱年代好多的栖居之所均被铁蹄踏坏,而能够保留下来的,都是神灵保佑的好地方。

“那,最近可有人来修葺坟墓,或者吊唁先人吗?”

金捕头横跨宝刀,不明白小郎君怎么问这个不相关的问题。

那边北宫铭,老主薄等人检查了一番,听到这边声响,一起迈步过来。

有明公在此,北宫羽就显得不重要。

“明公,这个季节是没人会来修葺坟墓的,历时不对,无故来祖居之地,会破坏这里的风水宝地哩。”

里正很识趣的对北宫铭解释着,虽说不是他问的问题。

“唔,”北宫铭微微颔首,下颌胡须无风微动,道:“不错,玉娘的坟墓不是新造的,看尘土的痕迹应该有两月有余了。”轻轻的声音,却充满了说服力,让北宫羽一阵羡慕,有胡须的人就是威武,摸摸自己的下巴,光秃秃的,无奈的小脸皱成个大包子。

北宫羽冷眼扫过众人,唇齿轻启,掷地春雷有声。

“大人,挖坟!”

“啊?”

“怎么会?”

众人一惊,不可思议的瞪着他。

北宫羽狐疑的瞅着那块墓碑,是一块木头刻上字迹的牌子,许是春天到来的缘故,下面生出些许青草,涩涩发抖,怕是被吓到了,自己的命运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呢。

“郎君,坟墓已成,岂可轻动,惊动鬼神,有损阴德啊,明公不可,不可啊!”里正一脸紧张,语无伦次的喋喋不休的叫了起来。

主薄插言道:“明公,这玉娘入土为安,就是幽冥的鬼魂,若,若是挖掘坟墓,怕是有不妥当之处吧!”

北宫羽看他们的低头不语的神色,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里正是怕破坏了他家的风云宝地,而其他人却是不想碰这鬼神之事,平时道听途说没人觉得什么可怕的,可现在关乎自己就退缩了,这倒也是人之常理。

不过。

如果不亲眼所见,怎么验证自己所说。

“诸位,这是一座空坟,里面……”

“不可能!”

“胡说!”

两声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北宫羽的话,言语不同,表达的意思却是一样的。

“明公明鉴,小人亲自看着玉娘装棺入殓的,断然不会有错的。”

里正不等吴老大说话,自己一双眉毛拧在了一起,出声反驳道。

“尔等知道什么,本少爷自幼熟读各家典籍,修的一双阴阳无极眼,可上探九天弥罗宫,下审九幽阴司界,沟鬼神,判生死,知冤假。尔等以为某为什么来这里,正是玉娘妄作冤魂,不得走阴间路,过奈何桥,明前世因果,喝孟婆汤,转世投胎而去,只得作那孤魂野鬼,因此,心愿未了,于昨夜入我梦中,让我替她洗刷冤情,也好早日转世而去。”

北宫羽忽然面孔一怔,急声历色的对着里正等人,训斥一番。

吴老大,里正等人,不知如何反驳,低头默然。
众人有心反驳,可碍于北宫铭的威严,又不敢情动。

只得无奈的恳求的望着他,希望他不要破坏自己村庄的风水。

不过默不作声的北宫铭让众人臆想连连。

早就听闻这明公家的二公子,少儿聪慧,不识明经,专研奇闻,善于推理,查阴司,断鬼神,多次帮助县尊大人查察奇案,原以为也是空穴来风哩,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等密闻。

若不是今日我等阻拦小郎君,想必他也不会说出自家的神通,不过,事情过后,他不会杀人灭口吧!不行,这个秘密必须保守,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去。

念及此处,里正和吴老大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般的点点头,了然于胸。

北宫羽知道,当今皇帝喜爱道教,宫中常备得道高人延经说法,炼制丹药,以至于,民间对此深信不疑。自己方才半真半假的,借助鬼神之说,恫吓他们,却是另他们信了几分。

金捕头早就跃跃欲试了,他也想看看,玉娘到底是人还是鬼,这些人中最不怕的,应该就是他了吧,军阵之人,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本身阳气最盛,一座坟墓是不能让他畏惧的。

人最好奇的是未知,最畏惧的也是未知。

北宫铭踱步转身,和北宫羽对视一眼。

北宫羽嘴角上扬,满脸自信的点点头。

知子莫若父。

北宫铭紧紧攥拳,猛地对金四等人一扬手,虎视眈眈的盯着玉娘的坟墓。

得到明公暗示,金捕头马上带人找来榔头,铁锹开挖坟墓。

坟墓很浅,埋土不深,大概是村里习俗吧。

不知金捕头从哪里找来了三柱清香早已插在了坟墓的东南端,香乃沟通阴阳路,请鬼神暂居别处,敬而饶之。

开馆!

空空如也!

尸体没有!陪葬品没有!一副空棺材!

北宫铭悄悄舒了口气,神色也放松了下来,而小郎君却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结果。

趁这机会,北宫羽悄悄的观察众人的脸色。

他曾读,荀子的《解蔽》书,书中记载了心之学的判定,“天官薄类,心有征知。”

说人的心里想法,总能不经意间的表现在脸上,突然见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声,总会有千奇百怪的表情。现在看来,圣人诚不欺我。

“这,郎君,玉娘呢?”

吴老大两个月前亲人把女儿放了进去,没想到今日却不见了,那种惊恐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描述。

“吴老大,你儿女是否体弱多病?”

北宫羽突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吴老大道:“到是没有体弱多病,只是她出生小产,常有胸闷气短的感觉。”

北宫铭打破了沉默道:“二郎,人呢?”

北宫羽说:“大人,被那道士烧了。”

(大人,也是父亲的意思)。

“这?郎君,到底怎么回事啊?杀的是人还是鬼?”金捕头的脸色写满了好奇,右手摩擦着刀把,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也是他和自家关系亲近,换作旁人,可不敢随意,插嘴县令大人问话。

“四兄莫急,”北宫羽侧身对父亲和主薄微微欠身,道:“这事情说起来,都是误会引起的,就像刘小员外所说的那样,今年开春他们去寻玉娘,却得知玉娘身亡的原因,几人感到很是惊诧。”

“我说的对吧!郑大郎君。”

郑伯考迷茫的看着北宫羽,不知道怎么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了呢?不过,到也不愧是读书人,应答简单明了。

“是,当时感觉很是可惜,命运无常,芳龄早逝。”

“当然可惜,不过,刘小员外应该不会感到可惜吧?”

玩味的语气,让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刘小员外的身上。

猛然间被这么多人看着,刘小员外心虚的低头,哆哆嗦嗦的说道:“可,可惜。”

“呵,”还是那副轻佻的声音,“不是可惜,是可怕!”

北宫羽朦胧的眼间迅速睁开,一道闪电般的亮光划过眼眸,刘小员外一个激灵,瑟瑟发抖,他害怕了。

“因为,在这之前,你和玉娘行过周公之礼,可现在,你却发现,玉娘两个月前已经死去,你是在和鬼……”

北宫羽盯着刘小员外的眼睛,越说越用力。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他瘫倒在地,抱头痛哭失声。

“不错,听少爷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日,我和大兄只是惋惜,可刘大郎却好像很害怕的样子,目瞪口呆,双眼无神。”

北宫羽诧异的看了眼,这个比他大哥还要伶俐的郑叔齐,默默的为郑伯考默哀,将来若是兄弟不合……

“那个和他行周公之礼的?是鬼?”

北宫羽打断了金捕头的话,继续解释道:“不是,刘大郎以为玉娘是鬼,其实不是!那是人!因为玉娘并没有死,而是一时胸闷气短,晕厥了过去。被吴老大等人误以为病死了。”

压抑的气氛,北宫羽转身盯着吴老大看,不说话。

“那日,玉娘和小人吵了一架,她说要去找刘小员外,说刘小员外两人已经私定终身了,小人自然不许,说门不当户不对,玉娘性情刚烈,自己在房间生气,后来小人的家人叫玉娘吃饭,发现她已经死了。”

“啪!”

北宫羽双手合十,继续道:“县报上说,玉娘没有呼吸,脉搏,判定死亡。其实,那是闭气,我听闻江湖有一种闭气功,可以装作死人,没有脉搏,呼吸,就连体温也会慢慢降低,玉娘虽说不会武功,却是先天性气短,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也是有的。便被吴老大等人误以为身亡而掩埋了。”

“随着时间流转,玉娘慢慢的舒缓过来,却发现呼吸困难,使劲挣脱,索性棺木掩埋简单,让她逃了出来。”

“那她为什么不回家呢?”

“郎君如何得知玉娘逃出了棺木?”

北宫羽对金捕头和主薄微微示意,指着坟墓后面的杂草说道:“难道没有发现,这片死去的草呈脚印状吗?适才里正说过,坟地不可轻来,所以,这应该是玉娘的脚印,可以去吴老大家取双玉娘穿过的鞋子,比对一二。”

“至于她为何不回家,那就简单了。经历生死的人,总是看透了一切,如今自己既然死了,那些门第偏见也就不能束缚自己了,她决定,找刘小员外去。应该是那段时间,两人行了周公之礼,尝试了**之情。而棺木中的陪葬品应该就是玉娘的生活川资了。”

众人听他说的有理有据,不由的相信了他。

早有衙役取来了玉娘的鞋子,经过比对鞋印,果然是吻合的,众人纷纷点头了然,只有吴老大悔恨交加,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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