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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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汉宫长明

榻上的何太后如枯槁的木头般躺着，兄长何进的死讯如同黑白无常般带走了她的魂魄。

她担心自己的儿子刘辩，不知朝堂上的情况如何，他会不会有危险。挣扎着想起身，刚起了一点又因无力而躺下。

宫内的人都被她派走去援助皇上了，偌大的长乐宫内只能听见她一人的呼吸声。

这时门开了，来人正是刘珏，她端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走到何太后面前。

“珏儿……珏儿，皇上那里……那里有消息了吗？她的声音无气无力。

刘珏没有立马回答她，只是端起碗拿起勺，舀了一勺冒着热气的汤药，拿到嘴边吹了吹说:“阿母先把药喝了，珏儿再同你说。

当看着何太后饮下那口之后，紧接着她舀起第二勺，第三勺……直到一滴不剩。放下碗的时候，手心毅然被烫得通红，可是刘珏自己没有痛感。

她只有大仇得报的兴奋，那年自己也是如此一口一口喂生母喝药的。

“殿下被张让所挟，现在已然出宫了。刘珏就这样面无感情的对何太后说道。

得此消息的何氏猛地咳嗽起来，口水夹杂着鲜血一同出现在帕子上。“这，这……她要说什么，但是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再也无法再吐出一个字。

“鸠羽浸药，熟悉吗？我的母亲也喝过哦。刘珏面对面容扭曲的何氏，露出甜美而阴森的笑。

何氏死死盯着刘珏，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是出自她之口:“珏儿，你……你......刘珏忌讳这两字般，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何氏欲言的嘴上。

她还是笑那样着说:“哈哈哈你叫我珏儿？真恶心。

这世上，只有我的生母王氏和兄长刘协能唤我珏儿，你呢，不配。

好好上路吧，何皇后。

她离开长乐宫前，用手合上何氏未曾瞑目的双眼。外面众人吵吵嚷嚷的，听闻皇帝被贼人挟持出宫的消息，面对手持利刃的官兵及满地的尸体，宫女太监们走的走，逃的逃，死的死。

“没事的，都结束了。回到自己宫中，她整个人就如同那泄了气的皮球，明明对杀母仇人何氏厌恶至极，但眼泪还是不听话的流了下来。就算是块木头，这么多年的相处还是会有感情的，何况是人。

“若我不杀你，便是对生母不孝。现在你死了，我，却再也没有母亲了。她心痛地想着，抹了把眼泪起身看着那摇曳的烛台喃喃自语道:

“那就让女儿去地下，继续给母亲们赎罪吧。

刘珏拿着烛台点燃了她最喜欢的帐纱，烈火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吞噬着偌大的宫室。刘珏就静静坐在妆台前，左手抚摸着冰冷铜镜中的自己，右手紧紧地握着那块玉珏。很快她就陷入了昏迷，只是在快失去意识恍前，她恍惚又看见那高大的男子。

可能这次真的后会无期了，刘珏一生的经历如走马灯般的浮现于脑海，起码童年是快乐的，最快乐的。

“真想，为自己活次……

昏迷中的刘珏无意识地吐出这几个字，这也是她着九年来所盼望的，若有来生，愿作流亡匹夫，也不想再次和皇室有所沾染。

曹操这几日一直在牵挂刘珏，只要是因为上次临别前那句不同寻常的“再见。所以在得知宫中发生变故时，立即驾起快马赶往汉宫。宫门处早早被董卓的士兵围住，他只得翻墙而入，被瓦片划伤的血流满手他也顾不得。

他与仓惶逃亡的宫人背道而驰。

很快他就到了目的地，被火光吞没的宫殿格外的引人注意。他不要命似的冲进去，从吃人的火海中抗出了昏迷的刘珏。又单手抱着她，两人就此从宫墙中翻了出去。

曹操把刘珏护在怀中从屋檐上往下跳时。明明下面是坚硬的沙石地，明明如此距离之高，可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从长秋宫中发的大火很快就蔓延至长乐宫，本就惊慌的人们变得更加惶恐，在这种情况下，谁不知道谁在宫中偷偷带走了什么。

那不知从何而起的火最终还是被上天所浇灭，众百姓跪地直呼是高祖显灵。

北邙山上，贾诩也意外于这场突然落下的雨。

雨水冲刷去他脚边堆积如山的尸体身上的血污，好像意思是要让他们干干净净地离开。一旁的刘辩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看着面前阴鸷的男子，他身上白色的袍子已经尽然被血染红。

按理说他应该是自己人，他已杀了挟持天子的张让，可是随后却把刘辩身边的侍女随从全部屠杀殆尽。

“放心，皇上，我的主子说不杀你。请随我回宫吧。贾诩是笑着说的，可是语气怎么听都让人不寒而栗。他的主子董卓原本是让他在宫外就地解决掉刘辩的，可那位公主特地嘱咐过，不杀少帝。

“仇人我会亲手杀掉的，但他不是我的仇人。那天的刘珏如此说道。

雨水浸湿了贾诩墨色的长发，看着跟在自己队伍后面畏手畏脚的少帝，让他只觉好笑:真可怜，这皇帝命里早注定他会死。哪怕现在不杀他，回宫后也会被自己主子废黜，那一个被废黜的皇上又能苟活几时？

小葵在硬闯宫门无果后，便扭头向袁府跑去，她知道袁绍与公主有婚约，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雨滴落在斑驳的石子地面，落在麻布衣物上，落在小葵装满泪水的惊恐眼睛中。因为速度太快，脚下一滑跌倒在石子路上。

也就是那个瞬间，小葵与曹操还有她寻找的公主擦肩而过了……

回府后的曹操浑身湿透，雨水混着沙石鲜血粘在他的伤口上。

他把刘珏轻手轻脚地放在整洁的卧榻上，唤来侍女替她更衣，而自己则是默默退出主屋去。

现在手上肩上腿上的疼痛终于显现出来，他在侧卧室内褪下因伤口渗血而殷红的衣物。手上的伤最为严重，为了防止伤口感染，他眉头紧皱把双手伸进烈酒酒坛中泡着，白色的泡沫很快就涌了出来。再敷上治外伤的药，裹上布条，换上干净的衣服。

这套流程曹操轻车熟路。因为自小就爱闯祸，被抓回来父亲总会命家丁把自己打到皮开肉绽，还不他找医师。

有次伤得太重，曹操一连发了三天高热，最后还是弟弟曹仁哭着求父亲去请的大夫。那次的梦里，曹操见到了已故的母亲丁氏，清醒后，他想要是母亲还活着就好了，父亲也不至于会如此厌恶他。

轩窗外雨声依旧淅淅沥沥。曹操听着那仿佛无边无际的雨声，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