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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赘婿

楚子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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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文   主角: 楚子羽萧冷忆   更新: 2022-04-18 06: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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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楚子羽萧冷忆《九品赘婿》讲的是八年前,楚家遭人陷害,家破人亡八年后,战神楚子羽带着仇恨回到故乡,奉旨入赘靖宁伯府我失去的东西,要全部夺回来!我的敌人,死在我手里,是你们的宿命!

第1章

精彩节选


江都城内,靖宁伯府。

伯爵长女萧冷忆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略显憔悴倦怠的容颜,胸口憋着一股闷气。

继而闷气变作怒火,问身后给自己梳头的丫鬟:"雪儿,楚子羽起床没有?"

"小姐心中有气,姑爷又要倒霉了!"

雪儿如此想着,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神色,嘴里添油加醋说:"谁知道呢?我又不在姑爷房内伺候,不过看他平日里的做派,就算起床了也是无所事事!"

"去,让他立即来见我!"萧冷忆语气冰冷。

虽已成亲,夫妻两人却分房睡,至今未曾行周公之礼。

世上哪有此等事情?偏偏发生在了伯爵府!

半年前,消失了八年的楚子羽突然回到江都城,拿着一纸婚约来到靖宁伯府,要求按照约定与萧冷忆成亲。

楚家在八年前犯了大案,满门抄斩,楚子羽先是被靖宁伯私藏在府中,后来经由廉亲王营救,改为发配充军,侥幸活了下来。

当时淮安侯府正打算来伯爵府提亲,让淮安侯次子顾平之迎娶萧冷忆,却被突然出现的楚子羽横插一竿子,搅黄了这一门人人称羡的婚事。

府中上下包括萧冷忆在内,一致认为楚子羽如今家破人亡无权无势,应该强硬拒绝履行婚约,哪怕威逼利诱楚子羽放弃诉求也可。

但靖宁伯不知作何计较,竟答应履行婚约,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楚子羽必须入赘伯爵府,楚子羽自然答应了。

作为小姐的贴身大丫鬟,雪儿心知小姐极其看不上这个上门夫婿,自然也有样学样。

"小姐唤你呢!"雪儿不敲门,径直闯进姑爷房中,见到他趺坐在床上,也不知搞什么鬼名堂,讥嘲道,"大清早学和尚打坐嚒?你趁早出家,省得祸害小姐一辈子!"

楚子羽睁开眼睛,笑道:"原来是雪儿姐姐,我这就去见娘子。"

雪儿也不等他,扭身就走,腰肢摆得如同风中杨柳。

来到萧冷忆闺房,楚子羽问道:"娘子早啊,昨夜可曾睡得安稳?"

萧冷忆朝镜中翻了翻眼皮,并不回头看他一眼:"自打与你拜堂成亲,我几时能睡安稳了?去把夜壶倒了,洗涮干净拿回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成亲半年以来,楚子羽不知给萧冷忆倒了多少次夜壶,早已习惯。

他二话不说从床下拿出白银打造的夜壶走了出去,神态安之若素,毫不在意。

楚子羽一来感念靖宁伯对自己的恩德,且另有重任在肩,二来相处日久,他发现自己打心里喜欢上了萧冷忆,所以对伯爵府施加的一切欺压**逆来顺受,隐忍不发。

雪儿掩嘴而笑,心想:"一个男人得窝囊成什么样子,才会如此低声下气,还不如一条狗呢!"

萧冷忆察觉雪儿发笑,愈发恼怒:"小蹄子,你也要气我不成?"

雪儿急忙敛住笑容,专心梳头。不多时,楚子羽满手水迹走了进来。

刚把夜壶放在原处,就听萧冷忆说道:"今早母亲请了族中众人来商议事情,你也去听一听,但不能胡乱开腔。"

楚子羽随口说道:"平时家族商议事情,不是不让我参与吗?这一回怎么允许了呢?"

萧冷忆又气又恼,几乎掉下眼泪来:"府上出了大事,父亲病得厉害,二房、三房的人趁机作妖,都快骑到我们头上来了!但凡你是个有出息的人,我们何必受这等腌臜气?罢了,我也指望不上你!"

不再理睬楚子羽,梳妆打扮完毕之后,起身往外走。楚子羽默默跟随其后,倒像个小厮。

穿庭过院,快来到大堂前时,忽而听得一声娇笑:"姐姐,春寒料峭,你怎么不穿厚实一些?"

说话的是萧家三老爷府上的千金萧冷薇,她相貌不及萧冷忆,穿着却是豪奢。

萧冷薇周身珠光宝气,绿萝裙搭配红缎子,肩上披着华丽的大氅。

这大氅用孔雀翎织成,五光十色,令人目眩。

又是五光十色的大氅,又是绿萝裙,又是红缎子,萧冷薇如同行走着的染料铺子。

萧冷忆贵为伯爵府大小姐,穿着打扮不算简陋,但与堂妹相比,却相形见绌了。

"府上用度捉襟见肘,我只能节衣缩食,一切从简。哪比得妹妹如此命好呢?"萧冷忆说道。

萧冷薇夸张地叫道:"何至于此,姐姐说笑了!"

继而身体转动了一圈,得意洋洋地问道:"这件大氅好看吗?是长风托人从云南府带回来的,特意送给我,听说花了好几万两银子呢!"

萧冷薇嘴里提到的长风,是指江都城首富司马崇之子司马长风,两人已经订婚,择日就要成亲了。

萧冷忆明白堂妹在炫耀,敷衍道:"妹妹好福气。"

"姐姐,你也可以让姑爷送你一件啊!"萧冷薇朝一旁的楚子羽努嘴,而后阴阳怪气地嚷道,"楚姑爷,你不会没钱送不起吧?"

"只要娘子喜欢,我也可以买给她。"楚子羽说道。

萧冷薇情不自禁爆发出一阵笑声,异常刺耳,似乎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楚姑爷,你的月例银子大概三两不到吧?你攒钱买这么一件大氅,得到猴年马月去,只怕到时候冷忆姐姐已经人老珠黄喽!"

萧冷忆脸上红一道白一道,一边转身走人,一边厌恶至极地瞪着楚子羽,呵斥说:"不说话会憋死你吗?憋不住也罢了,攀扯我作甚,你是你,我是我,两不相干!"

萧冷薇还在大声笑着,楚子羽凑到她跟前:"大红配大绿,俗不可耐!"

"你说什么?"萧冷薇瞪大眼睛,却见楚子羽一溜烟跑了,咬牙切齿地咒骂,"你给我站住,你这个吃软饭的窝囊废!"

楚子羽正要尾随萧冷忆步入大堂,忽而听得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抬起头来,却见阴沉沉的天宇上烟花绽放。

烟花四射,渐渐凝成一杆凌厉的长枪,蔚为壮观,久而不散。

"时间到了吗?半年了,这一群兔崽子终于传来消息了。"

楚子羽凝望着空中烟花,喟然长叹。

恰好萧冷薇追到他身边,听见他嘴里莫名其妙的话,挖苦道:"什么时间到了?是不是阎王爷在召唤你?"

"阎王爷要让我死了,我做了恶鬼,夜夜托梦给你!"楚子羽说完,慌忙小跑着远离了萧冷薇。

走进大堂,只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萧氏一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萧冷忆坐到主家座位上,楚子羽挨着她坐下去,孤零零挤在角落里。

"哟,看那个废物女婿,怎么有资格来议事?"

"休要理他,这种人就当他不存在!"

"也是,伯爵府上下都没人看得起他,让他来参与族中会议,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人们看着楚子羽切切擦擦议论一阵,不时嗤鼻一笑,而后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不再多看一眼,果真将他当作了空气。

不多时,四个家丁奋力抬着一张软榻走进来,靖宁伯躺在榻上,身形枯槁,一脸病态。

靖宁伯缠绵病榻已有三四月了,也不知得了什么病,多方医治无果,渐渐病入膏肓,痴痴呆呆口不能言。

伯爵夫人与小公子萧冷弘跟随在软榻两侧,等家丁们安放好靖宁伯,分别坐到另外两个主位上。

伯爵夫人发现楚子羽也在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站起来,谁允许你坐下去的?没规矩!"

众人哄堂大笑,楚子羽只得起身,与雪儿一左一右站在萧冷忆身边,活脱脱一个府中下人。

伯爵夫人愁容满面地说道:"诸位,今日叫大家来,是要告诉你们,府里遇到大麻烦了!周管家,你来说吧。"


"伯爵府掌管江都织造局,朝廷今年需要五万件军用棉衣,年底就得如数上缴。"

"可去年旱涝灾害接踵而至,棉花产量锐减,织造局库存远远不够,缺口很大,只怕难以按时完成朝廷差使了。"

周管家言简意赅说了事情始末,堂内响起了一片惊呼声,人们面面相觑。

二老爷摸着大肚皮问道:"不可能吧,织造局也属官家衙门,有权优先收购江南地带的棉花,为何会库存不足呢?"

三老爷也叫道:"咱们伯爵府不是有几百亩棉田吗?难道不能自给自足?"

周管家听得牙疼,暗想这两个老爷平日里只会当甩手掌柜享清福,哪知道当家的难处?

"一来预备不足,二来朝廷差使太重,故而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周管家解释道。

上一任靖宁伯老太爷一共有三个儿子,按照大虞国规制,嫡长子继承爵位,另外两个儿子自立门户。

老太爷担心这两个儿子过苦日子,临终前立下遗嘱,分家不分产。

也就是说,二老爷、三老爷虽然从伯爵府搬了出去,但府中产业还有他们的一份,一并由大老爷来打理,他们只需坐享其成即可。

这两位老爷在外面打着伯爵府的旗号,私下里做生意赚大钱,不用上缴到府里,但公用开支,却是长房承担。

靖宁伯不善经营,府中开销却大得惊人,渐渐衰败了,已经成了空架子。

如今遇到大麻烦,而且靖宁伯病倒了,伯爵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二叔,三叔,你们大哥生了病,全靠你们来拿主意了!"伯爵夫人说道。

周管家补充道:"两位老爷,账房里核算过,至少还需收购十万石棉花,预计三十万两银子。关键是凑足了银两,只怕还没地方去买棉花呢。"

伯爵夫人说道:"两位叔叔,我的意思呢,是咱们三家各自凑十万两银子出来,度过此次难关。"

"什么?我可没钱,到哪里去寻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三老爷直摇头。

二老爷摸着肚皮,索性闭目养神,一声不吭。

二老爷之子萧冷远站起来说:"爷爷立下的规矩,伯爵府产业向来由长房经营打理,遇到了问题,当然也该由长房摆平!"

此言一出,其余之人点着头,纷纷附和。

萧冷忆气愤地顶了一句:"这么多年,你们两家全靠着府上养活,做人要讲良心!倘若伯爵府垮了,你们有什么好处?"

众人不答,神态各异。

伯爵夫人抹着眼泪:"老爷病重了,一家人不能替他分担些忧愁吗?"

萧冷远哼了一句:"爵位轮不到我们继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府上不是还有人吗?"

这句话的矛头直指小公子萧冷弘,萧冷弘自始至终斜靠在椅子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仿佛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呵,我年纪小,喝酒听曲还成,解决问题却没能力。"

萧冷弘简直没心没肺,其实他已经虚岁十六了,很快就要加冠成人。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人忍俊不禁,伯爵府出了这么一个纨绔无能的公子爷,以后光景只怕更要惨淡。

大概被这乱纷纷又人情淡薄的场景刺激到,靖宁伯张着空洞的嘴巴,喉头不断滚动,想说话又说不出口,那情景当真凄凉。

"父亲!"萧冷忆珠泪滚滚。

楚子羽心疼地看着老丈人,暗自叹息,伸手替他紧了紧被子。

萧冷薇瞥到楚子羽的举动,见缝插针地说:"堂弟确实年幼,可府上还有一个女婿嘛,他也是萧家人!"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楚子羽,各种眼神都有,不以为然的,蔑视嘲笑的,等着看笑话的,不一而足。

楚子羽缩回手,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萧冷薇就只会挑事,身体往后挪了挪。

二老爷睁开了眼睛,哈哈大笑:"是啊,我记得楚姑爷好像跟廉亲王府有些渊源,为什么不找廉亲王帮忙呢?"

楚子羽难堪地说:"廉亲王日理万机,怎好得麻烦他?"

"哼,我看你是压根与廉亲王没交情吧!自从你入赘靖宁伯府,可曾见廉亲王派人来看望过你?大概都没有书信来往吧?"

萧冷薇小鸡肚肠,方才被楚子羽挤兑了一句,一直记恨在心。

萧冷远不依不饶:"楚姑爷,你入赘伯爵府,以后冷弘继承了爵位,你也要自立门户过日子。这一笔钱,也该分摊到你头上!"

"对,楚子羽也要凑银子!"

很多人嚷了起来,他们生怕自己卷进麻烦里去,将火往楚子羽身上引。

萧冷弘这个没心没肺的,还要落井下石:"楚子羽,你要是不想等以后被我扫地出门,就拿出五万两银子来。"

"我没钱,一时半会儿凑不够五万两,这半年攒了十多两银子……"

楚子羽话一出口,众人笑作一团,萧冷薇直接笑岔了气,一个劲揉着肚子。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伯爵府要你何用!"

伯爵夫人气得浑身哆嗦,一叠声嚷着:"来人,把他关进柴房里去!"

萧冷忆扭过头,又羞又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咒骂着楚子羽。

同时暗暗在想:"当初要是与顾平之成了亲,怎会落到这般地步?楚子羽,府上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二老爷城府很深,继续添把火想要金蝉脱壳了:"冷远说得很对,伯爵府出了事情,上上下下都有干系,楚姑爷也不能置身事外。要是他能凑出五万两银子来,我们也无话可说,凑银子就是了!"

这番话可就大有深意了,明明知道楚子羽是个穷小子,断定他绝对拿不出五万两银子,烫手山芋全扔到了他手里。

而他两家呢,有楚子羽当挡箭牌,不但能站在干岸上袖手旁观,说出去也不会受人指摘。

外人要嚼舌根,也是楚子羽首当其冲!

此时两个仆人奔进大堂里,拖拽着楚子羽往外走,嘴里呼呼喝喝。

来到萧冷薇身边时,她拦住楚子羽,似笑非笑地说:"楚姑爷,你没钱是吧?其实你可以找我借啊!我未婚夫家有的是钱,兴许可以帮你一个忙,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伯爵夫人话赶话问道:"什么条件?"

伯爵府已然拆东墙补西墙了,除非卖掉一些产业田地,否则也难以凑足十万两银子。

要是楚子羽能满足萧冷薇的条件,让她去找司马家借出一笔银两来,解决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伯爵夫人打的主意,反正楚子羽来到府上之后,一直没有用处,今天利用他一下理所应当。

"楚姑爷,你跪下求我,我就替你去借钱,怎么样?"萧冷薇目光阴冷。


萧冷薇当真小肚鸡肠,她提出的条件,完全是存心刁难楚子羽。

大家都是萧家人,就算有事相求,非得下跪不可吗?

楚子羽阴沉着脸看着这个刁蛮的堂妹,尚未开口,却听得伯爵夫人说道:"跪下去!"

"什么?"

"我让你跪下去,给冷薇下跪,好言求她借钱给你!"伯爵夫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再不济跪一跪死人,难道她萧冷薇死了不成,需要我跪她?"

楚子羽直挺挺站立着,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

半年来,他在伯爵府受尽**欺压,别的事情忍一忍也就罢了。

为了钱给一个黄毛丫头下跪,却是万万不可!

这是尊严,这是底线,不容践踏!

在场的人从未见楚子羽如此硬气过,愣怔片刻,突然意识到有好戏看了,人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也配称为大丈夫吗?天大的笑话,有吃软饭的大丈夫吗?你只是伯爵府里的一条狗,甚至连狗都不如!"萧冷薇率先出言讽刺。

萧冷远拖长腔调火上浇油:"哟,没想到伯爵府还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少见啊!"

萧冷忆也开口了:"为了伯爵府,你跪下去吧,总不能白吃饭不出力吧?"

楚子羽万万想不到妻子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来,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被钝刀子割肉。

靖宁伯的喉咙里咯咯作响,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想说话,但众人都知道他口不能言,也就没人理会。

伯爵夫人自觉脸面受损,勃然大怒,连珠炮发呵斥起来。

"你在我府上白吃白喝大半年,毫无用处。如今府里有了困难,让你出一份力,却袖手旁观,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跪还是不跪?好啊,好啊,你要气死我!"

"来人,家法伺候,给我打死他!"

周管家闻言,走到香案前拜了三拜,请下府中法鞭,捧到伯爵夫人面前。

所谓的法鞭,其实是一条特制的马鞭,经过多道加工,结实而粗大,还泛着令人胆寒的幽光。

这一条马鞭乃是大虞国太祖皇帝赏赐给萧家高祖萧从龙的,萧从龙就是第一任靖宁伯,他感念太祖爷的恩德,将马鞭供奉起来,后来成了萧家惩戒家人的法器。

只是伯爵府规矩日渐松弛,很多年都没有动用过法鞭了。见到此情此景,很多人难掩兴奋之色。

"冷弘,你替为娘去好好教训这个白眼狼!"伯爵夫人下令道,又对站在楚子羽身边的两个家丁说,"摁住他,不许他躲闪!"

萧冷弘笑嘻嘻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吐沫,接过法鞭后,撸起袖子:"姐,我下手重,你可不要心疼喔。"

"你只管打就是,少油嘴滑舌!"萧冷忆竟是不管不顾,作壁上观。

那两个家丁则一拥而上,分别抓住楚子羽的胳膊往后拽,想要迫使他弯腰低头。

不知为何,这两个家丁猛然感到巨大的力量从楚子羽手臂上涌出来,震得他们半边身子都麻了,而后倒飞出去。

啪!

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坠落在地,半晌爬不起来,嘴里哼哼唧唧,痛苦难当。

"怎……怎么回事?"萧冷弘又惊又疑,抬眼见到楚子羽眼神骇人,吓得不敢上前,反倒退回母亲身边。

"小心,这小子狗急跳墙了!"二老爷喊道。

人们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起身挤作一团,防备楚子羽出手伤人。

等了片刻,却见楚子羽不动不摇站立着,这才觉得他大概被逼急了,才会突然间迸发出惊人的力气,并未往深处想。

"反了天啦!你是不是想连我一起打啊?"伯爵夫人拍着大腿哭了。

楚子羽心情复杂,他看了看心烦意乱的萧冷忆,又看了看时日无多的老丈人,百般思绪纷至沓来。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冷忆和老丈人忧心吧?"

一念至此,他面色恢复了正常,语气很自责诚恳:"岳母莫要惊慌,小婿一时唐突,我这就去凑银子。"

萧冷薇会错了意,冷哼一声道:"怎么,耍横之后要低头了,想要跪下求我了吗?可惜我改了主意,就算你跪下了,也不借银子给你!"

"我说过要向你借银子了吗?"楚子羽白了萧冷薇一眼。

"你不向我借,就凭你三两不到的月例银子,凑得够五万两吗?"

"用不着你操心!你口口声声说借银子给我,请问你真的有那么多银子吗?还没嫁入司马府,倒盯上人家的钱袋子了,害不害臊?"

楚子羽反唇相讥,重重地戳痛了萧冷薇的心。

萧冷薇气结语塞,三老爷出来护犊子了:"姓楚的,谁不会说几句大话,你先凑够五万两银子再猖狂不迟!"

"我要是凑够了呢?要不咱们打个赌,让萧冷薇与我分头去凑银子,一天之内看谁能拿着钱回来,如何?"

萧冷薇本想羞辱楚子羽一番,没想到最后引火烧身,惹得一身骚,卷进了烂泥潭中。

转念一想,自己与司马长风订了婚,向他开口要五万两白银,绝对不在话下。

而楚子羽呢,他楚家早就灭门了,无权无势,谁舍得将五万两银子借给这样一个窝囊废?

"好,我跟你赌了!"萧冷薇狠下心,逼视着楚子羽说,"谁要是输了,跪下去给对方磕三百个响头,还要叫三百声姑奶奶!"

言下之意,她十拿九稳,稳操胜券了。

"你娇滴滴一个黄花大闺女,我不用你磕头,到时候叫我三声爷爷即可。"

言尽于此,楚子羽抛下瞠目结舌的众人,出了大堂,径直朝府外行去。

良久之后,大堂中的人们回过神,嘈杂而喧嚣地议论起来。

"楚子羽疯了不成?他找谁借钱去?"

"除了去签卖身契,他无路可走。话又说回来,这小子就算卖了自个儿,也不值五万两银子啊!"

"还说一天之内兑现赌约,他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看来冷薇赢定了,毫无悬念,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萧冷薇听着人们说的话,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她真的赢了赌约,正看见楚子羽跪地求饶呢。

萧冷弘仍旧没心没肺,仍旧不失时机地落井下石:"娘,要是楚子羽今天凑不够五万两白银,是不是可以让我姐写一封休书,趁机把他赶出府去?"

楚子羽走出伯爵府,来到大街上,抬头看向空中,先前见到的烟花早已散尽了。

他并不急着去借钱,似乎浑然不当一回事,竟还有闲心踱进一家茶馆,要了一碗茶喝了起来,顺便打望街上热闹景象。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身穿奇特黑袍的人走进茶馆,径直站到楚子羽身前,楚子羽便无声地笑了。


"这位兄台,行个方便,我与你拼个桌。"黑袍人说道。

"请便!"楚子羽回答。

两人装作不认识,互相不看对方,自顾自品茶。

楚子羽趁喝茶时,用杯盖遮挡住嘴巴,低声问道:"世子他人呢?"

黑袍人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世子爷还在京城,不过一切进展很顺利,全在计划之中。"

"杨千户,今早的信号,是你发出的吧?"

黑袍人点点头,一边使着眼色,一边从桌下递过来一张纸条。

楚子羽若无其事地拿过纸条来,粗略扫了一眼,急忙收进袖中。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这是你们查出来的名单?"

"暂且查出这几个人,幕后主使之人有待继续探查,世子爷让我先禀告您一声,请您示下!"

"罢了,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即可。我现在需要一笔钱,但还不到暴露身份的时候,你配合我演一场戏吧。"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阵,楚子羽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绝伦的羊脂玉扳指,递给了黑袍人。

而后叫过茶博士来,付了茶钱,先起身离开。

"您身后有两条尾巴,需要我除掉吗?"黑袍人问道。

"不用,我早就发现了,刚才说要演一场戏,就是演给他们看的。"

走出茶馆,楚子羽伸着懒腰,眼睛却瞟向不远处,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两人其实是三老爷府中的家丁,萧冷薇一方面出于好奇,一方面出于小心,派他们尾随监视楚子羽,看一看他到底怎么凑钱。

楚子羽撇了撇嘴,踱着步慢悠悠行走,来到一家当铺前,装出犹豫纠结的样子,半晌后才跺脚走了进去。

片刻后,楚子羽气冲冲走出当铺,嘴里骂骂咧咧:"有眼无珠的狗东西,我楚家的祖传玉佩,竟然只给十两银子,呸!"

而后转身进入了恒运钱庄,没多长时间,又被两个伙计推搡出来。

一个伙计抄起放在门口的扫帚,虚张声势地朝着楚子羽挥舞,鄙夷地喊道:"没有单据,没有存票,开口就要五万两银子,你是不是穷疯了?"

"不给就不给,打人做什么?"楚子羽灰头土脸。

另外一个伙计不耐烦地挥着手:"小子,真想找点钱花,你还不如去赌场里碰一碰运气呢,滚吧!"

这一句话似乎点醒了楚子羽,他嬉皮笑脸转身就跑,转过一条街,竟当真进了一家赌场。

那两个家丁一路尾随着楚子羽,目睹了他三番两次的狼狈模样,笑得喘不过气。

"哎呀,不行了,我快笑死了……楚姑爷就是这样凑银子的,跟上门乞讨的叫花子有什么区别?"一个家丁扶着墙,眼里笑出了泪花。

"说他是废物就是废物,进了赌场,铁定让庄家扒下一层皮!没必要继续盯着了,我们回去告诉小姐,好让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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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运钱庄,在江都地界声名赫赫,店铺遍布江南,听说钱庄的主人背景很深厚。

只是钱庄主人为人处世低调,钱庄的掌柜们讳莫如深,人们无从知晓更多事情。

但有一件事广为流传,江都城首富司马府想要入股恒运钱庄,直接遭到了拒绝。司马府却不敢有丝毫怨言,上赶着将府上的银子存入恒运钱庄。

在楚子羽被钱庄伙计驱赶出去不久之后,黑袍人走了进来,开口就说:"我要见你们大掌柜!"

钱庄里的大掌柜,不是寻常人等能见到的,一些达官贵人想要见他,还得预约。

一个伙计上上下下打量着黑袍人,说道:"大掌柜没时间,你要存钱还是取钱?"

黑袍人拿出一封书信,一个羊脂玉扳指:"爷也没时间跟你瞎啰嗦,将这两样东西交给大掌柜。我不管他有多忙,就算正在接待知府大人,也得立即来见我!"

伙计见此人气度不凡,言语高傲,摸不透他的底细,只得接过东西去了后堂。

片刻之后,大掌柜几乎是连滚带爬奔了出来,毕恭毕敬施礼道:"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请恕罪!"

黑袍人摆摆手,像到了自己家中一样,自行大步朝后堂走。大掌柜低眉顺眼跟在其后,像个小媳妇似的。

伙计们见到大掌柜这种作态,都很吃惊,暗想此人是谁?

"杨千户,您屈尊大驾,不知有何吩咐?"大掌柜双手奉茶,谦卑客气地说。

"我需要五万两白银,你速去准备。"

大掌柜急忙点头:"有世子爷的书信,还有那一个扳指,莫说五万两,就是五十万两、五百万两,也不在话下!"

"莫要聒噪,听我把话说完。此次只需五万两即可,但你要配合着演一出戏。鸿运赌场也是钱庄的产业吧?"

大掌柜点着头,有些不解:"不知杨千户有何见教?"

杨千户招手让大掌柜矮身凑过来,在他耳朵旁轻声说了几句,大掌柜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另外,你可曾见过孔雀翎大氅?"杨千户没头没脑说道。

"见过,听说很名贵,只在孔雀成群的云南府才出产,一件值好几万两银子呢!"

"你能寻到更名贵更豪奢的大氅吗?"

大掌柜搓着手咋舌道:"比孔雀翎织成的更名贵的大氅,有倒是有的,用雪山火狐皮毛制成,但要去北方庄国才能寻到,花大钱无所谓,难在还需托人找关系……"

杨千户打断他的话,不容置疑地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寻一件回来,送到靖宁伯府去!"

"是,宽限我些时日,一定办到!"大掌柜回答得很干脆。

杨千户拿起扳指,起身告辞,来到门口,又止步转过头来。

"方才钱庄里有两个伙计,欺辱扳指主人。虽说不知者不怪罪,但我们都心知肚明,在大虞国没人能够欺辱他,你掂量着办吧!"

一席话说得大掌柜魂不附体,冷汗涔涔,扑通跪下去:"小人死罪,千刀万剐死有余辜!"

杨千户走后,大掌柜问出那两个伙计来,找了个由头,打发他们去往苦寒贫穷之地的钱庄里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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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城有两家大赌场,城北一家,城南这一家叫作鸿运赌场。

赌场与钱庄、当铺不同,虽然都势利,但赌场要在榨干赌徒身上最后一文钱之后,才会露出獠牙锯齿。

故而楚子羽走进鸿运赌场时,没有受到驱赶,反而看到了笑容满面的伙计。

"哟,这不是靖宁伯府的楚姑爷吗?哪一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开赌场的人往往黑白两道通吃,手眼通天,看场子的伙计认识楚子羽,也在情理之中。

楚子羽笑道:"日子拮据,我听说赌场是送财童子,所以打算来赢点零花银子!"

伙计噗嗤笑了,楚子羽这个废物女婿的名头早就传遍了江都城,他在靖宁伯府遭受**欺压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是,我们就是送财童子!楚姑爷,您今天一定鸿运当头!"

伙计招呼着楚子羽往里走,心里暗自发笑,这个废物女婿是不是真傻?

楚子羽凑到赌桌前,很快就沉浸在其中,他点背得很,不多时就输光了身上的银子。

"霉到姥姥家了,我攒了半年,才凑够十多两银子,一下子全输光了……"

楚子羽大声抱怨,气急败坏,输急眼了。

赌场里全是些粗鲁的赌徒,听闻楚子羽的话,哄堂大笑,敲桌子打板凳闹成一团。

"楚姑爷,你入赘靖宁伯府,半年才攒十多两银子啊?啧啧,好可怜!"

"回去再吃几天软饭,跪在床下求求你家娘子,让他施舍你些钱吧!"

"听人说,你还给媳妇倒夜壶,是不是啊?"

楚子羽皱着眉头,不理会这些粗人,嚷道:"再来,再来,爷要连本带利赢回来!"

方才的伙计拉住他,脸上早无了笑意:"楚姑爷,没钱了拿什么下注?想空手套白狼啊,一边呆着去!"

"我听说赌场里不是可以借高利贷吗?借我一百两,赢钱了立即偿还!"楚子羽说道。

伙计斜着眼睛:"要是别的公子爷开了口,借千两万两也无所谓。可你楚姑爷嘛,府里不认账,我们就白瞎了!"

"借五十两,行不?十两,十两总可以了吧?"楚子羽不肯放弃。

人们继续大笑起哄,伙计挥着拳头,要揍楚子羽了。

却见赌场头子赵二爷从楼上慌慌张张奔下来,扬手打了伙计一巴掌,说道:"借给他,借一百两,快去!"

楚子羽抬起头看向楼上,见到了恒运钱庄的大掌柜,心下了然,脸上微微一笑。

伙计拿着一百两银子回来,还有一张借据。楚子羽签字画押,自言自语地说:"接下来玩什么呢?"

赵二爷说道:"楚姑爷,您难得来光临蔽处,我陪你玩一回,摇骰子猜大小,怎么样?"

赌徒们哗然了,赵二爷响当当的一个人物,多长时间没见到他亲自下场陪客了,这是怎么回事?

"好啊,你当好送财童子吧!"楚子羽说得意味深长。

摆好赌桌,拉开架势,赵二爷手持骰盅,哗啦啦摇动起来。

接下来的一幕,可就让人大开眼界,又惊掉了下巴。

"全部押大!"

"押大!"

"还是押大!"

……

赌局进行得极其快速,一局刚完,一局又开,人们看得眼花缭乱。

但最诡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楚子羽每一局都押大,开出来的点数也都是大的。

邪门了,活见鬼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楚子羽说道:"够五万两了,到此结束吧。哈哈,赌场还真是送财童子啊!赵二爷,傍晚派人将银两送到伯爵府来。"

在众人的愣怔震惊中,楚子羽已经离开了。

赵二爷送他出门,回来时还满脸笑容,似乎输钱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不是做梦吧?"一个赌徒问道。

另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赌徒嚷道:"赵二爷,我也要跟你赌一回!"

赵二爷站到了楼梯上,回头骂道:"你也配?滚蛋!"


三老爷府上,萧冷薇正在撒娇:"长风,你不会看着我输掉赌约的,是吧?"

司马长风不愧是江都城首富之子,周身上下衣裳华贵,手里把玩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一副有钱人家公子哥养尊处优的样子。

他看着未婚妻,笑道:"不就是跟楚子羽那个窝囊废打赌吗?看把你担心成什么样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都把话说满了,丢不起脸!再说了,五万两银子,对于你又不是什么难事。"

"五万两确实不值一提,可前不久府里囤积了大量的棉花,资金周转不开。商人之家,账务管理很严格,三两千我是有的,但五万两银子需要到账上支取,恐怕今天来不及了……"

"你……你不心疼我!"萧冷薇嘟起嘴,一脸不高兴。

就在此时,那两个跟踪楚子羽的家丁回来了,萧冷薇暂且不与司马长风纠缠,问道:"那个废物凑到银子没有?"

一个家丁未语先笑,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小姐,楚姑爷先去了当铺,又去了钱庄,都一无所获,像条狗一样被赶出来。最后走投无路,到赌场里碰运气去了……"

司马长风刚喝了一口茶,噗的喷了出来,也抑制不住地笑了:"到赌场里凑五万两银子,不啻于去老虎嘴里抢食,亏他小子想得出来!"

萧冷薇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窝囊废铁定凑不够银子了,只是我的也没有着落啊。"

"冷薇,我这里有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这一块玉佩少说值一万两,你拿去应急。"

"能行吗?"萧冷薇心中没底。

司马长风沉声说:"他楚子羽凑不出银子,而你至少凑够了一万多两,虽说与赌约不符,但能压过他一头就够了!"

而后屏退家丁,郑重其事地叮嘱未婚妻:"与废物打赌,无关紧要。咱们的目标是织造局,你可得放在心上。"

傍晚时分,靖宁伯府大堂内,萧家人重聚一堂。

傍晚风大,考虑到靖宁伯经不起折腾,故而他此时躺在卧室中,没被抬到大堂里来。

今早楚子羽与萧冷薇打赌的事情,一直让众人牵肠挂肚,他们现在是来看好戏的。

"楚子羽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凑不到钱,羞愤难当逃之夭夭了?"萧冷远说道。

"他要是自行逃走,离开伯爵府,我感谢他全家!"萧冷弘叫道。

萧冷忆心情有些复杂,暗想待会儿难免又是一场笑话,自己也要被连累着丢脸,心中很不是滋味。

楚子羽孤零零走到堂前,夕阳西下,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回来了!"萧冷远站了起来,看了楚子羽一眼,蔑笑着说,"空手而回啊,还要脸吗?"

人们又是哄笑,又是摇头叹息,早该料到这个废物女婿凑不到银子的,白白浪费心神。

尤其是萧冷忆,脸上、眼眸里的失望之情浓郁深沉,又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一张脸竟有些变形了。

伯爵夫人的脸色黑得就像被锅灰染过,一叠声问道:"钱呢,钱在哪里?早上的猖狂劲头,去哪里了?"

楚子羽刚要开口说话,萧冷薇三两步冲到他跟前,挑着眉毛先发制人。

"姓楚的,早就料到你凑不到钱了,姑奶奶多余跟你打赌!"

"你一分钱没有,我不想让你太丢人,给冷忆姐姐一些面子,所以我只带了一张银票、一枚玉佩过来,最少值一万两银子,足够让你认输了!"

"不过既然有了赌约,咱们得遵守。我退一步,吃亏一些,你只用给我磕一百个响头,叫一百声姑奶奶就行!"

萧冷薇说的话,赢得了大家的赞赏。

萧冷远起哄道:"楚姑爷,跪下去吧,冷薇妹妹仁至义尽了!"

"是的,愿赌服输,让你少磕两百个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三老爷觉得女儿今天挣足了面子。

萧冷忆捂住了脸,伯爵夫人闭起了眼睛,萧冷弘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谁说我没有凑到钱了?"楚子羽总算找到机会开口了。

"钱在哪里?你倒是拿出来啊!"

"等一会儿有人送到府里。"

萧冷薇笑得前仰后合:"你压根就是在拖延时间,没用的。不愿意下跪就明说,何必撒些不着边际的谎话呢?告诉大家吧,这个废物今天哪里是去凑钱,分明是跑到赌场里去了!"

听闻此言,满堂哄笑,伯爵夫人气得拍着椅子说:"混账,没脸没皮的混账,伯爵府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东西!"

哄笑声未止,周管家带着几个人,抬着一口箱子急匆匆进入大堂里。

打头的是赵二爷,他朝伯爵夫人鞠躬行礼,恭敬地说:"夫人,打扰了!今天贵府楚姑爷驾临赌场,赢了五万多两银子,小的亲自送到府上来了。"

"怎么是赵二爷亲自送银子来了?搞什么鬼!"萧冷远大为惊诧。

赵二爷既无爵位,又无功名在身,但他的名头在江都城很响亮,在座的人不敢怠慢,纷纷出言打招呼。

萧冷弘嗜赌成性,早听闻赵二爷赌术出神入化,他心慕不已,曾经以伯爵府小公子的名义去拜访赵二爷,竟被婉拒了。

他激动地叫道:"赵二爷,幸会幸会!"

赵二爷拱拱手,嘴里也说着"幸会",神色淡然,客套中透出惫懒之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二爷并不太想搭理萧冷弘。

手下人放下箱子打开,果然见到了满满一箱银子,萧家所有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大堂中鸦雀无声。

"这些银子当真要送给府里?"伯爵夫人一脸惊异和不解。

"夫人,我怎敢骗您?楚姑爷技惊四座,我愿赌服输!"赵二爷回答。

萧冷弘健步如飞冲到箱子前,一边看一边嚷道:"有五张银票,四张一万两,一张五千两,箱子里应该有五千两现银,确实足够五万两银子了!"

"而且这些银子有些零零碎碎,很像是赌场里临时凑起来的,还有一张一百两高利贷的借据。"

萧冷弘平日里花天酒地,嗜赌成命,看得出其中的关窍。

楚子羽暗想:"赵二爷很细致,戏做得足,没有破绽。"

人们再次惊呼,忍不住看向楚子羽,他竟然赢了五万两银子,运气逆天啊!

"银子已经送到,告辞了!"

赵二爷拱拱手,往外走去,暗中看向楚子羽,投过来一个意味深远的眼神。

"赵二爷,咱们明日在府上醉仙楼聚一聚,好不好?我做东!"

萧冷弘不愿意错过结识赵二爷的机会,他巴不得现在就与赵二爷赌上一场,讨教几招。

"喔,楚姑爷要去吗?"赵二爷问道。

"他就不要去了,打扰我们的兴致。"萧冷弘从来看不上自己的姐夫,当然不肯带上他。

"楚姑爷不去,咱们就没必要聚了,我事务繁杂抽不出时间来。"赵二爷扬长而去。

"二爷……"萧冷弘不甘心地喊了一句,回过头望向楚子羽,又惊讶,又羞恼。

赵二爷走后,人们的注意力再次放到了银子上。

萧冷薇见到那五万两银子之后,一直呆愣愣站着,脸上火辣辣地发烧,一颗心直往下沉。

楚子羽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问道:"银子是真的吗?"

萧冷薇点点头,随即嚷道:"是真的又如何?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走狗屎运也是我赢了,你输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萧冷薇倒退几步,眼巴巴看向堂中的家人,可惜没人开腔替她说话。

三老爷硬着头皮说:"大嫂,萧家有规矩,不许家中之人赌博,他楚子羽可是犯了家规啦!"

这就有些耍无赖了,伯爵夫人觉得无从接话,干脆不闻不问。

楚子羽不依不饶:"冷薇妹妹,你不会想食言吧?"

萧冷薇强行忍住泪水,狠着心脱下肩上的孔雀翎大氅,跺着脚说:"这件大氅价值好几万两,加上我先前拿来的银票和玉佩,五万两绰绰有余了!"

忍痛将大氅连同银票、玉佩扔到楚子羽脚下,不可一世地说:"我宁肯不要氅子,也绝对不会给一个窝囊废下跪的。楚子羽,你侥幸赢了一回,但改变不了你是个废物,是个吃软饭的事实!"

楚子羽闪过一丝怒意,随即隐忍下来:"罢了,咱们扯平。"

他能在扬眉吐气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让萧冷忆稍稍有些另眼相看,忍不住瞄了他两眼。

本来已经给萧冷薇留好了台阶,但她恼羞成怒,此人小肚鸡肠,连带着将堂中其余之人也埋怨上了。

"楚子羽,谁跟你扯平了?别高兴得太早,事情还没有完呢!凑够了银子又怎么样?你们买得到棉花吗?哼,一个个看我的笑话,有你们来求我的时候!"

萧冷薇跑出大堂,三老爷瞪了楚子羽几眼,拔腿就走。

伯爵夫人叫道:"三叔,你们两家还没有拿银子出来呢,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三老爷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说:"先解决去哪里买棉花的问题,否则凑多少钱都没用!"

伯爵夫人一头雾水,问周管家道:"他父女俩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您有所不知,司马府囤积了大量的棉花,咱们免不了要与司马府打交道。"周管家低声说。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伯爵夫人醒悟过来,转而骂起楚子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宁愿你没凑出银子来。等着,要是因为冷薇生你的气,导致咱们买不到棉花,我再与你算账!"

"三房不拿银子,我们也不拿!"二老爷不失时机说道,随即招呼着萧冷远匆忙离去。

时间不早了,众人就此散去。

萧冷忆走到楚子羽身边,欲言又止,打量他半晌后摊手说:"你啊,不成器,又惹乱子了不是?"

萧冷弘趁众人走远,态度难得有些亲热:"姐……楚子羽,你是赌场高手啊,教我几招呗!"

楚子羽说了赌场里的事情,笑道:"我只有一招,押大再押大,不停地押大!"

萧冷弘瞠目结舌,回过神立即翻脸不认人:"哼,还真是出门踩了狗屎!原以为遇到赌博高手了,没想到滥竽充数一窍不通!"


夜幕降临,楚子羽给萧冷忆倒了洗脚水,站在屋外说:"娘子早些歇息吧。"

萧冷忆冷冰冰的声音从窗子里飘出来:"你今天拿回五万两银子,纯属侥幸,不要以为是天大的功劳!先别得意,我估计收购棉花的事情很麻烦,你脱不了干系!"

楚子羽一声不吭回到屋中,他在府中连个贴身伺候的小厮都没有,只能自己倒水洗漱。

关好门窗,他坐在床上运功,感觉经脉中真气鼓荡,蓬勃有力。

良久之后,睁开眼睛,浑身舒畅,很是满意地点着头:"修习《阴符经》已有数年,受益良多!"

继而披衣而起,坐在灯下,拿出杨千户递来的名单细看。

名单上一个个名字让他怒火升腾,冲冠眦裂,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八年前楚氏一族满门抄斩,但那是一桩冤案。名单上就是已经查出来的仇敌,第一个名字便是司马府主人司马崇。

想到时机尚未成熟,楚子羽恢复了平静,藏好名单,熄灯就寝。

翌日清晨,萧冷忆早早出门去了,也没有见到伯爵夫人和周管家的踪影。

给朝廷织造五万件军用棉衣的差使,刻不容缓,最迟要在夏末运抵京城。

如今已是三月份了,时间紧迫。靖宁伯病倒在床,小公子萧冷弘醉生梦死,伯爵夫人与萧冷忆母女俩只能不顾身份,抛头露面四处奔波。

楚子羽倒想帮忙,可惜府中上下无视他的存在,无从插手。

想了想,趁伯爵夫人不在府里,他打算去见一见老丈人靖宁伯。

来到卧室外,一个丫鬟拦住了他:"楚姑爷,你要干嘛?夫人早就吩咐过,不许你见老爷,你忘啦?"

"我身为伯爵老爷的女婿,他生病在床,探望一下尽一尽孝心。好姐姐,你行个方便吧!"

楚子羽好言好语,丝毫不敢摆架子,说着又朝丫鬟手里塞了一块银子。

"你快一些,切莫耽搁太久,夫人很快就会回府的!"

"多谢!"楚子羽急忙推开门,闪身而入。

走到病床前,他蹲下去拉住靖宁伯的一只手,叫了一声"岳父大人"。

靖宁伯的身体微微动了一动,似乎很意外,也很激动,苦于说不出话,嘴角止不住抽搐。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如今府上遇到了大麻烦,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危机,二叔、三叔他们心怀鬼胎指望不上,只能靠我们自己硬扛过去。"

"我能活到今天,全靠您当初伸出援手,我没齿难忘,一辈子报答不完您的大恩大德!冷忆成了我的妻子,是我的家人,我怎会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苦受难呢?"

听到楚子羽这些发自肺腑的话,靖宁伯平静了很多,艰难地挤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而后一滴浑浊的泪珠滚出眼眶,他哆哆嗦嗦抬起手,竭力想要碰触楚子羽的脸颊,嘴巴开开合合一直不停。

楚子羽看着他的嘴型,辨认出他要说"委屈你了",不觉热泪盈眶。

靖宁伯虽然缠绵病榻,但对楚子羽在伯爵府的遭遇,是有所耳闻心知肚明的。

"岳父大人,小婿不敢言委屈二字!有我在一天,就保护家人一天,保护伯爵府一天!"

吃午饭的时候,伯爵夫人和萧冷忆回到府中,楚子羽走进餐厅就觉得气氛不对。

"你还有脸来吃饭,饿着吧!"伯爵夫人气呼呼的。

萧冷弘幸灾乐祸:"有人又要倒霉了!"

楚子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无奈之下转身走人。

这个举动愈发让伯爵夫人恼火,她气急败坏骂道:"瞧一瞧,昨天拿回五万两银子,今天就敢使脸色了!没有真本事,侥幸赢一回就是烧了高香,哪里来的底气?"

"娘,省些力气吧,吃了饭还得继续想辙呢。他这种人死猪不怕开水烫,骂了也没用!"

萧冷忆劝了一句,对楚子羽说:"下午你陪我去三老爷府上,上门给冷薇妹妹道歉。"

"好端端的,为何要给她道歉?"楚子羽皱了皱眉头。

"哎哟哟,我头疼,气也气饱了,不吃了,回屋歇息!"

伯爵夫人放下碗筷,让女婢翠儿搀扶着走了,显然不想与楚子羽多待片刻。

萧冷忆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嘴里抽着气,纤纤玉手揉着太阳穴。

"娘子,你头疼吗?我帮你揉一下。"楚子羽说道。

"你别碰我!"萧冷忆触电似的,挥着手不让楚子羽靠近。

萧冷弘噗地笑了:"楚子羽,你是校场上的旗杆,老光棍一条!啧啧,可怜哪!"

"你吃饱没有?吃饱了去练武。"

萧冷忆将弟弟逐出餐厅,这才心灰意懒地解释道:"江南一带的棉花本就产量锐减,司马府高价收购了三分之二,囤积起来。织造局要买棉花,只能去求司马府。"

"你得罪了冷薇妹妹,司马长风放出话来,说绝不与伯爵府做生意。你说该不该去给冷薇道歉呢?"

楚子羽明白了,萧冷薇是司马长风的未婚妻,搞定萧冷薇,也就搞定了司马长风,伯爵府要走曲线救国的路子。

"她萧冷薇也是萧家人,难不成眼睁睁看着织造局没法交差?"楚子羽问道。

萧冷忆妙目圆睁,动怒了:"我懒得跟你多说,你去就是了,而且道歉时态度一定要诚恳。总而言之一句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萧冷忆睡了午觉,催促着雪儿给自己梳妆打扮,完毕之后拿着一个大包袱走到院中。

"你打起精神,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给谁脸色看呢?"

看见楚子羽,萧冷忆就来气,将包袱摔在他怀里。

楚子羽打开看了一眼,见是那一件孔雀翎大氅,还有一张银票和一枚玉佩。

三老爷府院与伯爵府就在一条街上,出了一道角门,穿过一条寂静的巷子,便到了。

萧冷忆从轿子里钻出来,看着站在轿子旁的楚子羽,再次叮嘱道:"交代你的话,记住没有?事情搞砸了,小心母亲动用家法!"

楚子羽不吱声,跟在萧冷忆身后,往院里走。

萧冷忆是伯爵之女,三老爷府上不敢怠慢,表面上的礼节很到位,也很殷勤。

客厅里坐着三老爷父女,司马长风也在场,他们笑着与萧冷忆说些客套话,但没人招呼楚子羽一声。

楚子羽也识趣,静悄悄坐下去,眼观鼻口观心。

"司马公子也在府里,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一来给冷薇妹妹赔礼道歉,二来商议购买棉花的事宜,大家开诚布公谈一谈。"

萧冷忆一面说,一面给楚子羽递眼色。

楚子羽起身捧着包袱,正要开口,却听萧冷薇哼道:"哟,哪敢承受呢?跟大姑爷打赌,我可是输了!"

"冷薇妹妹,莫要生气了,不值得与他计较。你看我把你的大氅、银票、玉佩都带来了,完璧归赵。楚子羽,你快道歉啊!"

萧冷薇不给楚子羽开口的机会,站起来抢过包袱,细细检视着,拿出里面的东西,将包袱皮远远扔了。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稀罕你送过来不成?你拿过的包袱皮脏得很,不配用来包我的氅子!"萧冷薇句句带刺。

楚子羽道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听她如此刻薄,立即咽了回去。

"楚子羽,你哑巴了吗?"萧冷忆急切地催促道。

司马长风开口了:"萧大小姐,咱们两府要做生意,没必要来虚的,直截了当地谈吧。道不道歉,你说有必要吗?"

萧冷忆以为司马长风要松口了,笑着说:"是的,直接了当地谈就好。司马公子,多谢你体谅伯爵府的处境!"

"别急着谢我,先听一听我的条件,当然了,这也是我家老爷子的意思。织造局要买我府上的棉花,要么出一石六两银子的价格,要么让司马府用棉花作价入股织造局,我们占七成股份!"

萧冷忆差点被茶水呛到,接连咳了几下:"司马公子,你这不是**裸的坐地起价吗?今年确实棉花产量锐减,但卖到三两银子已经高得离谱了,你却还要翻上一番!至于占股七成,那更是狮子大开口,趁人之危!"

"反正如今江都府只有我司马家有足够的棉花!"司马长风大咧咧倒在椅子里,斜挑眉头看着萧冷忆。

那架势分明在说,我就是坐地起价,就是狮子大开口,你能怎么着?

"叔父,你说句话啊!"萧冷忆向三老爷求助。

一直冷眼旁观的三老爷慢吞吞说:"侄女啊,做生意就是这个样子,不能强买强卖嘛!司马府高价收购棉花,高价出售,乃是再正常不过的生财之道了,说明人家很会抓住时机而已。"

"就是,要不然司马府怎么成为江都城首富?靠的就是这种生意头脑!"萧冷薇补了一刀。

萧冷忆气得嘴角抽搐,暗想还没嫁到人家府上去呢,胳膊肘倒先往外拐了。

楚子羽看不下去了,招呼萧冷忆说:"不买他家的棉花就是了,何必受这种气?娘子,咱们走!"

他不说话则已,一开口不啻于火上浇油,气氛骤然间更加紧张冰冷。

司马长风阴阳怪气地说:"我倒忘了,伯爵府还有个了不起的赘婿呢!听说你昨天去赌场赢了五万两银子,想必也能去什么地方赢几十万石棉花回来。"

"是啊,昨天不是挺嚣张吗?何必来求我们呢?"萧冷薇一天不挤兑嘲讽楚子羽,就浑身难受。

楚子羽硬气地说:"棉花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的……"

话没说完,司马长风笑得喘不过气,然后蹦起来说:"楚子羽,你要是能在别的地方买到足够供应织造局的棉花,爷跟你姓!"

楚子羽想起名单上有司马府,顿时动了真怒:"你跟谁姓,爷管不着,但有你哭的时候!"

"哟哟哟,谁哭还不知道呢?你这个废物,真以为几十万石棉花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吗?就怕到时候,你要哭爹喊娘的来求大爷我!"

司马长风嘴上不饶人,越说越不留余地了:"萧大小姐,我郑重宣布,伯爵府有姓楚的,就别想着跟司马府做生意了!"

萧冷薇拍手道:"对,就应该这样!让这个废物女婿替伯爵府想办法,我看他除了靠女人吃软饭,有什么本事?"

楚子羽还要说上两句,三老爷直接下了逐客令:"吵得我头疼,送客!"


看着萧冷忆与楚子羽走出客厅,背影很是狼狈,三老爷等人相视一笑。

"好女婿,你这一回称心如意了吧?"三老爷笑呵呵看着司马长风说。

虽然女儿还未嫁入司马府,但并不妨碍三老爷提前改口称呼司马长风为女婿,谁叫人家是江都城首富之子呢?

"远远不够,等到司马家彻底夺过织造局,那才叫称心如意呢!"司马长风眼里闪着贪婪之色。

江都织造局乃是正儿八经的官商衙门,与朝廷做生意,稳赚不赔,司马府觊觎多时了。

"别的事情我不管,我只要看见楚子羽日子不好过,心里就高兴了!这个废物,今晚肯定要被罚跪啦,哈哈……"

萧冷薇想不了那么长远,她促狭刻薄的心里,只想着报复楚子羽。

司马长风眨着眼睛说:"楚子羽马上就会吃苦头,你跟我来!"

两人并肩快速上了门楼,侧身从窗口往外看,恰好能见到萧冷忆坐到轿子中去。

"有什么好看的?"萧冷薇有些不解。

"嘘!你看,好戏要上演了!"司马长风眼里凝起狠毒之色。

只见巷子里突然蹿出十多个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堵住两头,围住了萧冷忆的轿子。

"这些人是你找来的?"萧冷薇瞬间明白了几分。

司马长风目不斜视地看着巷子里的情形,嘴里说道:"昨天楚子羽让你丢了脸,我今天就让他丢了命!这些人全是城中三才帮的高手,得知楚子羽要来府上,我出钱雇他们埋伏在此。"

三才帮,横行在江都府地下世界的一方霸主,凶残狠辣,杀人不眨眼,而且认钱不认人!

"长风,你对我真好!"萧冷薇犯了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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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冷不丁钻出许多彪悍之人,他们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子,堵住轿子回府的去路。

雪儿吓得失声尖叫,四个轿夫腿脚发软,已经抬起来的轿子重重落在地上,差点翻倒了。

萧冷忆在轿子中不提防东倒西歪,脑袋撞了一下,咧着嘴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后坐稳了,掀开轿帘,看清楚外面的情形,惊得花容失色。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这些人竟然敢在伯爵府附近围堵大小姐的轿子,意欲何为?

一个独眼龙恶狠狠问道:"谁是楚子羽?站出来!"

楚子羽往前跨出两步,应声道:"我就是,有何见教?"

"见教个屁,要你的狗命!"独眼龙很嚣张。

萧冷忆出了轿子,呵斥道:"等一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独眼龙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你倒是认得的,伯爵府大小姐嘛,长得还真俊!"

其他汉子粗鲁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有不可玩味的意思,眼神也如狼似虎。

萧冷忆气恼不已:"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还要拦住轿子?无端伤害贵族,可是死罪!"

"我们哪能伤害你呢?怜惜你还来不及!"独眼龙语气愈发猥琐不堪了,笑了几声说道,"我们要杀的人是楚子羽,萧大小姐,听说你看不上这个上门女婿,我们帮你杀了他,你好改嫁!"

"既然如此,先让我娘子离去,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楚子羽说道。

他并不害怕这些恶徒,只是有萧冷忆等人在身边,不好得暴露自己的武艺。

不料萧冷忆细细看了楚子羽一眼,反常地说:"你逞什么英雄?站到一边去,不要碍手碍脚的!"

说着,展开身形拉开架势,竟是要亲自与恶徒厮杀了。

大虞国重视军功,贵族子弟通常都要学武,萧冷忆也是如此。说起来她不但长得倾城倾国,而且还能文能武。

"咦,难道人们的传言是假的?萧大小姐很爱自己的夫君嘛,小白脸真是有福气,这软饭吃得太他妈香了!"独眼龙咋咋呼呼叫道。

萧冷忆红了脸,见楚子羽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万分尴尬地瞪着他。

"你不要想多了,我不是要救你,压根不在乎你是死是活。只是棉花的事情还没解决,你当着司马长风夸下海口,要死也得等买到棉花之后再说!"

楚子羽啼笑皆非,也不知萧冷忆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自己应该感动还是悲哀?

独眼龙不耐烦了,扬着刀子说:"算了算了,不管你们真恩爱还是假恩爱,一并送你们夫妻俩见阎王爷去吧!兄弟们,上!"

恶徒们吼叫着,不由分说攻了上来,刀光闪闪。

巷子口突然传来一声长啸,一人喊道:"住手!"

恶徒们转头看去,立即停止动作,齐声恭敬地叫了一声"赵二爷"。

来人便是鸿运赌场头子赵二爷,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三才帮的帮主,不过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敢开赌场的人,绝非善茬,要想在江湖上吃这一口饭,就必须与黑道人物打交道。

赵二爷做得更绝,索性自己创建了一个帮派,从此混得风生水起。

后来赌场生意兴隆,赵二爷打算洗白自己,隐去帮主的身份,很少在帮中露面,躲在幕后遥控。

独眼龙这几个帮众,都是三才帮里的好手,他们是知道赵二爷真实身份的,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没有喊出口。

赵二爷不再过问帮中日常具体事务,自然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更不知道独眼龙这些狗贼胆敢对楚子羽行凶,否则他早就制止了。

二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萧冷忆听闻有人出言制止,以为来了帮手,不料恶徒们认识赵二爷,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而且楚子羽昨天才从他赌场里赢走五万两银子,他肯定是伺机报复,想要亲自动手。

"我道是谁,原来是赵二爷,没事!"躲在门楼上的司马长风心情与萧冷忆相反,笑嘻嘻松了一口气。

"我在伯爵府见过赵二爷,他亲自上府给楚子羽送钱,不会坏事吧?"萧冷薇问道。

"你懂什么?赵二爷就是这些人的头子,我可是出了大价钱的,道上的人必须遵守江湖规矩!"司马长风很淡定。

"独眼龙,你们在做什么?"赵二爷吼道。

独眼龙吓了一跳,随即解释说:"二爷,您别生气,没有事先告知您一声,是不想用此等小事打扰您。"

赵二爷一字一顿地说:"我问你们在做什么?"

"杀……杀人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三才帮的规矩嘛!"

"要杀谁?"

独眼龙拍着脑门,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了,我懂了!萧大小姐是贵族千金,自然不能杀的。兄弟们,放她走!"

"放你娘的狗臭屁!区区一个伯爵之女,杀了就杀了,何足道哉?"

听到这句话,萧冷忆大为难堪,怎么自己在赵二爷嘴里,跟一只蝼蚁似的?

独眼龙更是吃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二爷,我们要杀的人是楚子羽,他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啪!啪!啪!

话没说完,赵二爷三记耳光打在独眼龙脸上,立时打得他牙齿脱落,满嘴鲜血。

"你知道他是谁吗?"赵二爷犹自怒火难消。

呆了,独眼龙呆了,恶徒们呆了,司马长风也呆了!

"二爷,我能是谁?不就是靖宁伯府的上门女婿,吃软饭的小白脸吗?"

楚子羽急忙插话,又使着眼色,不许赵二爷说出实情。

赵二爷领会在心,他非常机智,改口了:"妈的,老子纵横赌场多年,难逢敌手,万分寂寞。昨天见识了楚姑爷的赌术,惊为天人引为知己,还想跟他多切磋切磋。你们杀了他,要让老子后半辈子活活憋闷死吗?"

这也是理由?众人一头雾水。

不过细细一想,赵二爷这种人物脾气古怪,也合情合理。

"二爷,我们不知道楚姑爷是你的赌场知己,一时糊涂了!"

独眼龙率先跪了下去,其他恶徒也收起刀子,跪在地上磕头。

"每个人留下三根手指,然后滚吧!"赵二爷冷面无情。

独眼龙等人知道赵二爷向来说一不二,这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当即纷纷狠心举刀剁下三根手指,千恩万谢之后落荒而逃。

"妈呀!"雪儿何曾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摇摇晃晃几欲晕厥。

萧冷忆也面色惨白了,司马长风更是心情凌乱,萧冷薇则干呕不止。

"且慢!"楚子羽叫住独眼龙,问道,"你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拿的是谁的钱财?"

"恕难奉告,江湖道义如此!"独眼龙还真有几分江湖汉子的义气。

"说!"赵二爷大吼,如同平地里起了一声惊雷。

独眼龙颤抖了一下,心想赵二爷这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不惜违背江湖道义?

又想你是帮主,你说了算,干脆豁出去了。

"司马府公子,司马长风!"

"你说什么?"萧冷忆尖叫,回头看向三老爷府。

"王八蛋,敢出卖我!"司马长风急忙闪身躲得更严实。

赵二爷不理会萧冷忆等人,小心而期待地说:"楚……楚姑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楚子羽点点头,两人往前走出很远,这才止步站住。

赵二爷当场就要下跪,楚子羽急忙托住他的手臂,摆手道:"不可,还不到时候,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事情,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赵二爷这个一帮之主,在江都城横着走路的人,到了楚子羽面前,仿佛乖巧的三岁小孩。

"不曾想江都城里藏着您这么一尊金佛,赵某仰慕之至。在赌场和伯爵府里,人多口杂,赵某未能言表心意,很是忐忑难安,还望恕罪!今天没什么好说的了,您但凡有事言语一声,赵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知道了,你走吧。"楚子羽轻轻挥手,想了想扯着嗓子高声说,"赵二爷,您放心,就冲您今天的救命之恩,我以后多陪您赌上几回,哪怕倾家荡产!"


萧冷忆原本有些疑心,她猜不透赵二爷为何出手相救。赵二爷在江都城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伯爵府与他并无交情,难道其中另有蹊跷?

可听到楚子羽最后说的话,她的疑虑化作郁闷,恨铁不成钢哪,自己命苦嫁给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男人!

楚子羽不趁机结交亲近赵二爷,却嚷着叫着要大赌特赌,一辈子只适合当个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赌徒!

萧冷忆心灰意冷地瞪了楚子羽两眼,又见地上满是断指鲜血,急忙坐上轿子,催促着回府去了。

"司马长风,你找死!"楚子羽站在三老爷府前,面色冷峻。

不过他瞬间恢复了平静,小跑着去追萧冷忆的轿子,屁颠颠像个小厮。

看着萧冷忆的轿子行出巷子口,司马长风吐出一口气,又暴跳如雷:"三才帮这群不讲信义的王八羔子,拿了钱不办事,还出卖了老子,难道不想继续在江都混下去了吗?"

司马长风大为光火,本来想着今天势必狠狠教训楚子羽一回,让他非死即残,可结果与预想的天差地远,这算怎么一回事?

赵二爷是不是老糊涂了,为什么宁愿得罪司马府,也要护着楚子羽那个废物?

"长风,那人说出了你的名字,会不会有事啊?"萧冷薇问道,她方才被吓得够呛,胃里还有些不舒服。

"能有什么事?要是楚子羽想要找我算账,我求之不得,他一条小泥鳅能翻起什么波浪,我动一动手指就能掐死他。至于伯爵府,他们有求于我,会为了那个废物女婿出头吗?"

提起楚子羽和伯爵府,司马长风一脸蔑视,压根不放在眼里。

司马长风冷静下来,眼里又闪着狠毒之色:"现目前没闲心去理会赵二爷,拿下织造局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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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伯爵府,萧冷忆因为受了惊吓,自去闺房中歇息。

雪儿是个长舌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早就将在巷子中发生的事情说了出去。

"哟,可把我吓个半死,你们没看见当时有多危险,那些恶徒有多凶狠!多亏咱们小姐英勇无畏,还有那个赵二爷见义勇为,否则我今天活不成了。"

"楚姑爷呢,他是什么样子?"

雪儿给楚子羽泼脏水:"别提楚姑爷,提起他来我就生气!那些恶徒指名道姓要找他的麻烦,他一个大男人吓得哆哆嗦嗦,躲到小姐背后当缩头乌龟,呸!"

下人们义愤填膺声讨楚子羽,都说大小姐嫁了一个靠不住的窝囊废。事情传扬开来,最后落到了伯爵夫人的耳朵里。

伯爵夫人当即传唤女儿、女婿去见她,细细问了事情经过,又是庆幸又是恼怒,拍着桌子大骂。

"楚子羽啊楚子羽,你不但是个窝囊废,还是个扫把星!幸亏老天爷保佑,冷忆没有出事,否则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楚子羽哭笑不得,明明是司马长风雇人行凶,不去怪罪这个罪魁祸首,怎么骂起自己来了?

"我没想到司马长风会这样狠毒下作,他找人来杀我……"

"你闭嘴!要不是你得罪了冷薇,司马长风会这么无理取闹吗?怎们,你还想着让我们替你出头,给你打抱不平吗?做梦!"伯爵夫人只管拿楚子羽撒气。

周管家走进房中,说道:"夫人,您别急着生气,还有更坏的消息呢。织造局派人来禀告,库存的棉花所剩无几了,只能支撑三天,三天后供应不上棉花,就要停工了。"

"什么,只有三天的存量了?"伯爵夫人右手扶住额头,嘴里直抽冷气。

停工罢产,一天要损失多少银两不说,朝廷的差使完成不了,那才是要命的!

萧冷忆问道:"周管家,萧冷远就在织造局管事,他怎么不亲自来告知一声呢?"

"他派人带话说生病了,一直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周管家答道。

伯爵夫人一点头绪也没有,看向自己的女儿,呜咽着说:"冷忆啊,这可怎么办?你父亲生了重病,二房袖手旁观,三房胳膊肘往外拐,冷弘年纪还小,你嫁了个男人却指望不上,咱们娘俩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萧冷忆自知伯爵府的重担全压在了自己肩头,她只能故作坚强:"娘,要不我再去司马府谈一谈?身段放低一些,兴许有用。"

"没用的,司马府居心不良,觊觎织造局的差使,去谈判也是与虎谋皮,咱们另想办法吧。"楚子羽插话道。

伯爵夫人吼道:"你懂什么?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要不是你得罪了冷薇,会到这种地步吗?"

萧冷忆想起白天与司马长风交谈时的情形,心里有几分赞成楚子羽的看法,司马府来者不善,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确实需要另想法子。

"周管家,据你所知,江都城除了司马府,还有谁家也囤积了棉花?"

听见萧冷忆这一句话,楚子羽暗中点头,自己的妻子还算清醒有头脑。

周管家想了半晌,扳着指头说:"小门小户的人家不说了,找他们没用,不必费事。我听说刘府、陈府也囤积了不少,两府加起来应该有两三万石,要是能从他们手里买到棉花,大概还能支撑半个多月。"

刘府、陈府都是江都城赫赫有名的商人世家,他们两家财力不如司马府,但在江都城也是位列前茅的。

萧冷忆雷厉风行,当即吩咐周管家备轿,带着雪儿前去拜会刘府、陈府。

来到陈府门前,递上名帖之后,府上的下人进去了很长时间才出来,语气极为冷淡:"老爷病了,不见客!"

随即嘭的关了府门,让萧冷忆吃了一个闭门羹。

雪儿叉着腰咒骂:"摆什么谱,咱们小姐贵为伯爵府长女,屈尊降贵到府上来,你们竟然不迎进去款待,这是什么道理?"

萧冷忆在轿子中长叹一声:"雪儿,休要聒噪!走吧,咱们到刘府去。"

刘府还算客气,迎接萧冷忆进了府中,端出茶水点心招待,刘老爷也出来相见了。

萧冷忆觉得有几分希望,恳切地说:"刘老爷,家父以前与你颇有交情,你好歹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将府里囤积的棉花卖些给我。伯爵府度过此次难关,定然感激你的恩德!"

刘老爷肥头大耳,笑呵呵地说:"可以啊,我府里有一万多石棉花,你需要多少?"

"全都要了!"萧冷忆欢喜万分,心想还是父亲的面子好使,定下心又问道,"价格如何呢?"

"既然是与贵府做生意,当然要厚道仁义一些。"刘老爷抬起一只手,比划着两个肥胖粗短的指头,"八两银子一石!"

"啊,八两银子?"萧冷忆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司马长风狮子大张口,也只要了六两银子一石,刘老爷开口就是八两,还说厚道仁义,要不要脸的?

"刘老爷,你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萧冷忆心头发紧,竭力克制住情绪,咬着牙说:"我记得当年刘府遇到困难,求到伯爵府来,是家父通过织造局的关系帮了刘府大忙。刘老爷,你不念一些旧情嚒?"

"大小姐,瞧你说的,我怎么不念旧情了?就因为我感激伯爵府的恩情,才卖一石八两银子,换作别人,我得要十两呢!"

刘老爷说出这么一席话,却是脸不红心不跳,那神情作态让萧冷忆犯恶心。

"既然如此,打扰了,告辞!"萧冷忆红着眼睛走了。

刘老爷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拖长腔调说:"慢走,不送啊,我有空去看望靖宁伯。"

萧冷忆出了刘府,坐进轿子里,眼泪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往下滚。但她不敢哭出声,咬得嘴唇发紫。

却说刘老爷送走萧冷忆之后,转身进了书房,大声笑道:"司马公子,陈老爷,我将萧冷忆打发走了。我看她楚楚可怜快要哭了的样子,还真有些心疼呢!"

原来司马长风与陈府老爷就在刘府,他们听了刘老爷的叙述,同时朗声大笑。

陈老爷嘴里不积德:"刘老爷,你不会想老牛吃嫩草吧?萧大小姐确实漂亮,是江都城第一大美人,可惜嫁了个窝囊废!"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等伯爵府衰败了,她萧冷忆再漂亮也没用,指不定为生活所迫流落风尘,到时候我去吃一吃这棵嫩草,有何不可?"

三人又是一阵大笑,司马长风站起来说道:"两位,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斗垮了伯爵府,将织造局夺到手中,我保证答应给你们的股份一成不少,而且你们想要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我都送给你们!"

"有司马公子运筹帷幄,得到织造局如同探囊取物。司马府吃肉,咱们跟着喝汤,这辈子就有赚不完的钱了!"刘老爷大拍马屁。


"有了陈刘两府的棉花,织造局还能支撑上半个月。大掌柜,半个月的时间,够你布局了吧?"

楚子羽站在窗前,看着陈刘二人狼狈的身影,忍不住笑了。

大掌柜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绰绰有余了,一定让您满意!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要从司马府手里购买棉花易如反掌,何必大费周章呢?"

楚子羽眼里闪过狠戾之色:"司马长风雇凶杀我,这一笔账得算上一算!"

"什么?他司马长风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大掌柜义愤填膺,握着拳头说,"既然如此,不用您吩咐,我一定让司马府全家老小生不如死!"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楚子羽并未明说,八年前司马府陷害楚氏家族,导致楚家满门抄斩,此仇比山高比海深!

只是时机尚未到来,楚子羽一直隐忍不发。如今旧恨添新仇,他决定拿司马府开刀了,但需要巧妙布局,不能引起其他仇敌的警觉。

司马长风上蹿下跳,纯粹就是站在火坑边嘚瑟,楚子羽乐意推他一把。

对于上赶着找死的人,不必劝说,也不必心慈手软,只需替他准备好棺材,请来吹打手即可!

"大掌柜,那就让你多费心了。另外替我写封信给你家主人,转达我的感激之情。"楚子羽说道。

"我家主人说过,能替您办事效力,乃是三生有幸!您如此客气,反倒让我们诚惶诚恐!"

楚子羽转过头来,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回忆往事的深远之情:"说起来,几年前我曾在廉亲王府见过你家主人,当时的情形还真有趣!"

脑海里闪过恒运钱庄主人的身影,楚子羽哑然失笑,那可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妙人啊!

从醉仙楼往伯爵府行去,路过刘家囤积货物的库房,楚子羽发现刘府家丁们正在将一包包棉花扛到马车上,忙得热火朝天。

--

此时的靖宁伯府中,萧家人为了棉花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靖宁伯也被抬到了大堂中,如此来回折腾,萧家人是不打算让他好好养病了。

"三天之后,织造局里的棉花就要告罄,朝廷的差使完成不了,我们萧家可没有好果子吃。你们倒是想个法子啊!"萧冷远叫嚷着。

萧冷忆没好气地说道:"萧冷远,你在织造局当差,向来由你负责相关事宜。有了麻烦,你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好意思来指责我们吗?"

萧冷远针锋相对,又旧话重提:"得了吧,靖宁伯的爵位由长房继承,需要给朝廷交差的,是你们长房!"

在萧家这一代年轻人中,就数萧冷远野心勃勃,他始终对爵位念念不忘,心有怨愆多年了。

"堂哥,你要是喜欢爵位,你来继承好了,行不行?只要以后出了麻烦事,别找我!"萧冷弘只想做一个纨绔子弟,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

伯爵夫人呵斥道:"混账,你胡说些什么?爵位只能由你来继承,这是朝廷的规制,不容更改,不许旁人觊觎!"

萧冷弘耸耸肩头,不置可否,一脸无所谓。

萧冷远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谁稀罕爵位了?要我说啊,伯爵府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牝鸡司晨!男人不主事,全靠女人当家,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折腾!"

这一句话乃是诛心之论,伯爵夫人母女俩脸色大变。尤其是萧冷忆,想起这两天来自己四处奔波,又处处碰壁,心中好不委屈,眼睛发红要流泪了。

"好了好了,争吵能解决问题吗?我看事到如今,咱们一拍两散,各顾各家吧。"

萧冷薇站了起来,天气转暖,她仍旧披着那一件孔雀翎大氅,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冷薇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萧冷忆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分家!"

"咱们不是已经分家了吗?"

三老爷挥手示意女儿坐下去,说道:"还是我来说个明白吧,我们确实分了家,可产业还混在一起,索性分得干脆利落一些!"

伯爵夫人瞪大了眼睛,随即珠泪滚滚:"三叔,你这是落井下石!伯爵府尚未彻底衰败,就要树倒猢狲散,你们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就因为想着列祖列宗,为了保住萧家一些产业,不至于一败涂地,我才不得已而为之嘛。"三老爷完全不要脸了。

这是司马长风给三老爷父女出的主意,他在外面联合陈刘两家垄断江南地带的棉花,再由三老爷父女俩来个釜底抽薪,势必逼得伯爵府向他低头,乖乖拿出织造局七成的股份。

躺在软榻上的靖宁伯剧烈挣扎起来,他僵硬的身体猝然翻滚在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老爷!"

"父亲!"

伯爵夫人母女俩吓得面色惨白,急忙去抱靖宁伯,哭得伤心欲绝。

萧家其他人却冷眼旁观,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此时,楚子羽走进大堂里来,慌忙奔过去抱起老丈人,将他放在软榻上。

"来人,快将老爷抬进卧室里去。"楚子羽吩咐家丁们。

萧冷薇撇嘴道:"哟呵,伯爵府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窝囊废发号施令了?"

伯爵夫人也大骂起来:"楚子羽,大清早不见你的踪影,你跑去哪里鬼混了?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还是这样没心没肺!算了,我多余跟你说这些,反正又指望不上你。"

楚子羽直起身体,面色平静地说:"周管家,我看见陈刘两府正将他们囤积的棉花送往织造局呢,你去交接一下。"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嗤之以鼻,竟无人相信。

周管家当作没有听见,站立着不动。

萧冷薇斜瞅着楚子羽说:"楚姑爷,你是不是喝醉了,还是没睡醒,说什么胡话呢?长风早就与陈刘两府商量好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萧冷薇急忙捂住嘴巴,但无羞愧之色。

"你们不信?"楚子羽扫视着众人。

萧家人完全不将他当一回事,伯爵夫人厌烦地摆着手,就像在驱赶一只苍蝇:"滚一边去,休要聒噪!"

"多大的人了,说话不怕闪着舌头!要是陈刘两家能卖棉花给织造局,我把先前的赌约补上,叫你三声爷爷,好不好?"

萧冷薇的生活里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炫耀她未婚夫家多有钱,一件是专门找楚子羽的茬。

一个家丁匆匆忙忙跑进大堂里,手里举着两张名帖,急切地叫道:"夫人,刘老爷、陈老爷到府里递上名帖来了!"

萧家人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表情,陈刘两家可是江都城有名的大富豪,而且手里囤积着大量棉花,正是有求于他们的时候,竟不请自来,难道谈判有希望?

"快请,快请!"伯爵夫人不敢怠慢,对众人说,"待会儿两位老爷来了,咱们务必好好说话,听见没有?"

家丁却为难地说:"夫人,两位老爷在府前鞠躬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压根劝不住。哎,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眼吧。"

"啊!"

萧家人异口同声惊呼,同时腾地站起来,火速往府外走去。

楚子羽吩咐家丁们将靖宁伯抬进卧室里去,这才慢悠悠随着众人往外走,看着他们凌乱急促的步伐,不免暗中发笑。

来到府门前,众人又吃了一惊,只见陈刘两位大富豪不住弯腰鞠躬,嘴里喊着"有眼无珠",街道上挤满了围观的人。

"刘老爷,陈老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伯爵夫人问道。

陈刘二人看了她一眼,却不回答,继续鞠躬。

三老爷奔过去拦住他们,劝阻道:"这是何意?哎呀,不必多礼了,快到府里喝茶!两位大富豪这般作态,不是要折煞人嚒?"

"三老爷,莫要阻拦!还有三十次,等我们鞠完躬,再说话不迟。"刘老爷推开三老爷,继续恭恭敬敬鞠躬。

萧家人见无法劝说阻止,只能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人,心里着实感到困惑不解。

围观的小老百姓们可就议论开了:"那不是城中的大富豪陈刘二位老爷吗?他们在做什么?"

"眼睛瞎了吗?当然是在给伯爵府赔礼道歉了!"

"为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这些大人物行事总有他们的理由!"

"也是啊,伯爵府萧家是贵族,虽说这几年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陈刘二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倘若他们真的得罪了伯爵府,莫说鞠躬,下跪也使得!"

听着人们的议论,萧冷忆心里很受用,先前受到的委屈消解了几分。

同时她想起了昨夜楚子羽说的话,他说要去找陈刘二人谈判,莫非此事与他有关?

抬眼看向楚子羽,却见他缩在众人身后,仍旧是窝窝囊囊不成器的样子,萧冷忆摇摇头,心想自己多虑了。

陈刘二人平日养尊处优,又上了年纪,鞠躬完毕,早就一头汗水气喘兮兮。

可他们顾不上擦拭汗水,一同抱拳,说道:"萧大小姐,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萧冷忆问道:"两位,你们可以说出实情了吧?什么人让二位如此屈尊降贵的?"

刘老爷偷偷看了楚子羽一眼,支吾着说:"没人指使,我和陈老爷感念靖宁伯为人宽厚仁慈,想着府上遇到了困难,该出手相帮。我们已经将府里囤积的棉花尽数运送到织造局去了,但愿能替伯爵府分些忧。"

"当真?哎呀呀,我可怎么感激你们好!"

伯爵夫人自觉挣够了面子,同时织造局的危机有所缓解,高兴得难以自已,一叠声吩咐道:"周管家,快拿银子结账,另外安排酒席,请两位老爷喝酒!"

"不必了,棉花免费送给织造局,就当作我们的一点心意。告辞!"陈刘二人扬长而去。

在商海里摸爬滚打的人,就是精明玲珑,经过今早的事情,陈刘二人哪敢要伯爵府的银子呢?

这一回轮到萧冷薇等人目瞪口呆了,他们犹如坠入梦中,半晌回不过神。

尤其是萧冷薇,脸上白一道红一道,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楚子羽靠在府门上,叫道:"冷薇妹妹,还记得你刚才说的话吗?"

萧家人一同回头看向楚子羽,发现这小子一脸坏笑,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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