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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入宫:她废了皇后成了女将军

@永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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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永安,萧承烨   更新: 2022-08-23 11: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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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永安,萧承烨《抄家入宫:她废了皇后成了女将军》讲的是罪臣之女永安,被罚没入宫,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在人吃人的后宫,一路艰辛困苦,终熬至大宫女他说他会宠她一世,可她却厌倦了尔虞我诈的争斗跨出那道宫门,她不再是人人羡慕的大宫女,海阔天空,任她翱翔!再见时已是烽火硝烟,他说:"朕许你后位!"她淡淡一笑,"江山可舍得?"

第1章

精彩节选


天阴沉的像一块黑色幕布一样,笼罩的大地如同黑夜降临,远处,官道上的一行人,像是蚂蚁一般,快速的涌动着。

不时有男子狠厉的声音传出:“都快一些,眼看就要下雨了,不想死在这儿的就抓紧跑,爷可不想被淋成落汤鸡!”

永安依在母亲梁氏的身旁,跟在队伍中间,梁氏温暖的手紧紧拉着她冰凉的小手。

“啪!”一记响亮的鞭子抽在梁氏身上,梁氏被打的尖叫一声,痛的扭曲着一张脸,却不敢哭出声音来。

一路上一直是这样,这些官兵总是在找各种理由凌虐梁氏,他们觊觎梁氏的美貌,却不敢对她下手。

永安惊惧的望向那打了母亲的官兵,那官兵戏谑的望着她,猥琐的眼神令人作呕。

梁氏顾不得疼痛,一把拽过永安,拉下她的头,低下头跟着人群继续向前走去。

永安颤抖的小手紧紧捏成拳头,贝齿咬的生疼,生生憋回要落下的眼泪。

娘说过,她再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就连战死沙场的爹爹,也成了叛国通敌畏罪自尽的罪人。

顷刻间,人人敬仰的镇南侯府被抄家灭族,成年的兄长被斩首,未成年的二哥和幼弟被充入军奴,两个庶姐没入官妓,姨娘们不堪侮辱投缳自尽,疼爱的外祖一家也未能幸免。

只有她和娘亲,她和娘亲被判了流放。

她不知道为何独独留下她和娘亲,而不是让她们一家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她好想爹爹,好想骑在爹爹的肩膀上看花灯,好想大哥哥温柔的摸她的羊角辫。

而那之后,世上再无镇南侯,她只是随在一众流放的犯人当中的赵氏遗孤。

永安幼小的心灵似是被利刃刺穿了一般,自那后,她娘告诉她,无论多恨,在人前再不许掉一滴眼泪,她若要活下去,唯有忍。

轰隆的雷声在耳际响起,官兵们挥舞着鞭子抽打着奔跑的犯人们。

“都他妈快点,往那片林子里跑!”

一个老者踉跄着摔倒在地,官兵扬起鞭子一记狠抽,骂道:“要死你自己死在这儿,别拖累爷跟着挨骂!”

老者口中溢出鲜血,显然,这一鞭子伤及了他的内腑,官兵又是一记鞭子落下,老者再也爬不起来,昏死在路上。

一个士官模样的长官骑马驰到老者身边,手起刀落砍在老者脖颈上,人头应声而断,鲜血涌出,霎时殷红一片。

那长官冷声道:“犯人陈素,妄图逃跑,杀无赦!”

旁边的官兵接过那士官手中的刀,在那老者身上擦拭干净,又恭敬的交还给他。

那士官阴笑一声,看着一众傻了眼的犯人,大声道:“还不快跑,等着死吗?”

一众犯人吓得脸色骤变,戴着手铐脚镣呼啦啦的不要命的向林子里跑去。

梁氏松开捂住永安眼睛的手,脸色惨白的拉着她向林子里疾奔。

永安知道那老者是谁,他是外祖一派的官员,效忠于外祖,同时为爹爹出谋划策。

那样仙风道骨般的伯伯,竟以这样的方式,惨死异乡。

大雨倾盆而下,冲散了一地的血污,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蔓延到整个山林。

梁氏全身已经湿透,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雨水无情的拍打在身上脸上,她紧紧护着永安,试图让她少淋一些雨。

刚才那杀人的士官踏马而来,一指躲在树后面的梁氏母女,冷笑道:“把她带过来!”

一名官兵狗腿的跑过去,一把拽过浑身湿透的梁氏,永安死死抓住母亲的手,大叫道:“放开我娘,放开我娘,你们这群混蛋!”

那官兵一记鞭子甩在永安的脸上,永安的半边脸霎时红肿一片,眼睛火辣辣的疼。

梁氏痛呼道:“别伤害她,我跟你走!”

梁氏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雨中孤独的小人,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永安,娘再不能陪你了,永安,我的永安,你要好好活着!”

梁氏喃喃低语,决绝的闭上眼睛,再也见不到这片天了,也好,她早该追随侯爷而去的。

梁氏落汤鸡一般被带到那士官面前,士官翻身下马,用鞭子抬起梁氏的下巴,阴郁的面孔闪过一丝惊艳。

这镇南候夫人真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啊,三十几岁了,还生的如此娇艳,难怪那位始终念念不忘。

扔下手里的鞭子,心中冷笑,念念不忘又怎么样,还不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一把拽过梁氏,拖着她便向林子深处走去。

一个副官穿着的士官忙跟了上去,拦在那士官面前,劝道:“校尉,上头特意交代过,这女人可动不得啊!”

那校尉阴着一张脸,冷冷的道:“这么多天我都未动她分毫,今日要让她尝尝厉害,你能奈我何?”

那副官一愣,随后摇头叹息一声,快速的退了回去。

那校尉将梁氏推到一棵树旁,不顾梁氏声声的哀求,伸手去抓她的衣裳。

雪白的肌肤现于眼前,那校尉顿感下腹一阵热浪上涌。

梁氏绝望的闭上眼睛,该来的总会来,她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么长时间,他们都不敢动她分毫,偏在这滂沱大雨中,偏在侯爷的一众下属面前,偏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她竟恨她如斯!

滂沱的大雨无情的洒在身上,冷冽的寒意涌上心头,她无声的哭泣。

她不能,不能让永安看见这一幕,不能让永安听见,她死不足惜,她的永安,侯爷唯一的嫡女,不能死!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她咬碎了一口银牙,不肯哭出来,眼神空洞绝望的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结束吧!就让一切快些结束吧!

雨一直下,林子里像发了河水一般满是雨水,她毫无生气的瘫在泥泞的地上,任由那些人无情的摧残。

她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她梁月梅,南越第一美人,竟然被摧残至此!

哼哼哼哼!她心中不住的冷笑,她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足可以害死全家的嫉妒心!


不知她知道以后会不会开心到跳舞!她最好的闺中密友,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死,都不让她善终。

只因,她嫁了她最爱的男人,只因,她夺了她丈夫的喜爱!

哈哈哈哈!这与她何干?

她只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家,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而皇之的嫁与他。

她怎知她对他有情?她又怎知他对她亦有意?

心中悲悯万分,致忠,始终是我害了你,月梅愧对于你,愧对整个赵家,你还愿意等我这个不贞不洁的妻子吗?

梁月梅凄苦的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拔下骑在自己身上那官兵的佩刀,猛地刺向自己的肚腹,鲜血喷涌而出,吓得那官兵跳起来跑出去老远。

梁月梅凄笑出声,大声吼道:“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梁月梅歪下脑袋的一瞬间,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不远的树下,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她已奄奄一息,她努力想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想告诉永安,好好活下去。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说点什么,可只是发出了两个她都听不见的声音。

她一动不动的歪在那,永安不知道母亲最后想说什么,她只将她最悲惨的一幕记在了心里。

她的心似空了一般,她的魂似飞了一般,就那样紧紧盯着母亲张着嘴死不瞑目的样子。

那校尉走到梁氏身旁,踢了踢已经死透了的梁氏,嘴角一扯,冷笑一声:“省得我动手了!”

转头向林中吩咐:“一个不留!”

他说的那样随意,仿佛是在丢弃一件不要了的破衣服一般。

而官兵们却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那校尉再次冷声道:“听不明白?一个不留,全杀光!”

说罢,校尉拔掉梁氏身上的那把刀,用力向林子那一头的犯人中掷去。

一声惨呼,一名犯人应声而倒,人群中霎时乱成一片。

校尉率先冲向犯人,刀刀狠厉的砍向手无寸铁的犯人们。

凄惨的呼喊声响彻整片山林,血水顺着雨水淌满了林子。

永安跪在母亲身旁,轻轻地给她合上眼睛,拿衣不蔽体的碎衣掩盖着她裸露的肌肤。

永安摸到母亲身上的一枚荷包,鲜血染红了整幅绣面,鼻子一酸,这是母亲最爱的贴身之物,多年都不曾摘下过。

永安小心的揣入怀中,听着林子里此起彼伏的喊杀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悄悄地向林子深处跑去。

林子里的惨叫声已停止,官兵们正挨个检查着有没有活口,那校尉一脸阴沉的说道:“那个孩子呢?”

众人一惊,忙在死人堆里扒拉着寻找那孩子的尸体。

可翻遍了也没有,校尉冷哼一声道:“给我搜,看她能跑多远!”

先前那个副官面露不忍之色,就为了一个女人,杀了这么多人,那人还真是蛇蝎心肠。

他领命骑马向林子里疾驰而去,那孩子最好能逃出这阎罗地,但愿老天保佑,他不要找到她。

副官离开不久,官道上疾驰而来一行黑衣人,个个面罩黑巾,只余一双眼睛闪着狠厉的精光。

一众官兵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几个黑衣人举箭射杀。

校尉这才胆颤起来,大呼:“不要杀我,我是和······”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口型停留成一个圆形的状态,他再想不到,那句一个不留,是包含了自己的,眼中闪过悔色,他该听他的副官的话,这女人,果然是动不得的!

副官冒雨向林子里疾驰着,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费力的爬向一处土坡,他几息功夫到了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永安紧张的瞪着她,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一支箭划过副官耳际,堪堪没入树干。

副官一惊,来不及回头,抄手兜起永安,伏在马背上,向林子深处疾驰。

耳边呼呼风声,箭镞破空声惊得副官紧紧贴在马背上不敢动弹。

永安颠得直想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忽的马儿一个急转,差点没把她甩了下去。

马儿一路狂驰,身后的追兵不远不近的跟着,副官已身中两箭,鲜血顺着肩膀滴在永安的脸上。

永安不知道他们向哪里跑去,只是看见马蹄下的路没了那许多落叶枯枝,应该是跑到了官道上了。

抱着她的副官显然是受伤不轻,几次险些抱不住她,副官知道,这是杀人灭口,他们都着了那人的道了。

他拼了命的向来路跑,只要他跑回城,那有军队的驻军守护,他还有一线生机。

他狠命的鞭打着身下的马儿,马儿两个鼻孔冒着白汽,显然已是跑不动了。

眼看那追兵越来越近,副官身上又中了几箭,马儿也因中箭四蹄狂奔,副官绝望的近乎疯了一般,用力拍打着马儿身上的箭。

马儿吃痛,撒蹄狂奔,甩开身后的追兵向着城门奔去。

黑衣人之首,执箭瞄准那狂奔的副官,一箭穿透他的胸膛,副官晃了晃身形,趴在了马背上。

他没有掉下去,他不能掉下去,他不是镇南侯的士兵,可他知道镇南侯满门忠烈是遭了奸人陷害的。

这小女孩是镇南侯遗孤,她不能落入那些人手中,他已必死无疑,但愿在他断气前,能护她最后一程。

追兵已至身前,耳畔突然响起破空之声,一声两声,迫使那些黑衣人不得不调转马头向来路逃去。

身后的破空声不断,似是紧追不舍,一黑衣人扬空掷起一枚弹药,在空中迅速炸起一团烟雾,一行人快速的消失在烟雾中。

副官终于支撑不住摔下了马,永安小小的人趴在马背上还在向前奔跑。

一名青衫男子轻飘飘地跃上马背,勒住缰绳,马儿跑了一段距离慢慢的停了下来。

马背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有那副官的,也有马儿的,而永安,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一个拢在硕大的雨伞下,锦袍少年的身前,

永安肿胀的眼睛看不清来人,只能依稀看清他的服饰,似是宫中的装饰。

永安微垂着头,定定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副官。


那副官一口口往外涌着鲜血,身边的另一个青衫男子走到那少年身边,恭敬的说道:“爷,这人不行了!”

那副官无力的抽搐下唇角,看向永安,永安慢慢走向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一个因她而亡的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肯舍命救她,而她,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永安蹲在他的身旁,那副官凄然一笑,刚要张嘴,便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永安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那副官颤抖的手在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将染血的荷包递到永安面前,有气无力的说道:“杨,杨,杨欢,杨,欢!”

永安眸光里闪过一丝泪花,又一个染血的荷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的接过那枚荷包,薄薄的荷包里不知装的是什么。

副官渐渐没了气息,停在半空的手慢慢垂下,他心里何尝不悔,真不该为了那百两银子,走这一遭。

此后,寡母妻儿,将无人照应,他死后,定个什么样罪名也不可知,可怜他为救一代忠良之后而死,却连个牌位都不能立。

永安默默地站在那里,盯着慢慢冷却的副官,眼里满是血色。

娘亲的血,副官的血,马儿的血,还有她心里的血。

永安的眼神空洞而无力的望向远方,望向娘亲逝去的地方,心,似是失血一样枯竭!

锦袍少年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永安的思绪,永安睁着半只眼看向他。

少年看着满面血污的永安皱了皱眉头,肿胀的半边脸颊,让她看起来不止狼狈,而且丑陋。

他回头对青衫男子道:“去看看那人的身份。”

青衫男子应声而去,在副官身上搜寻一番,翻出个木牌,仔细瞧了瞧,双手奉于少年面前,恭谨的道:“爷,是京畿卫的侍卫令牌!”

少年接过染血的令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向永安,眼里尽是探究,淡淡的道:“什么要紧的人物,竟动用京畿卫的人了?”

永安紧紧攥着那枚荷包,心里异常紧张。

这人虽救了她,可是敌是友尚未分明,她什么都不能说,她要活下去,她不能再落在那些人的手里。

永安低下头去,垂目不语。

少年嗤笑一声,吩咐青衫男子:“带她上车!”

永安稍稍松了一口气,任由那青衫男子将她抱上一辆马车。

雨还在下,永安静坐在少年对面,感受着马车经过副官尸体时的悲凉。

他救了她,他却只能曝尸荒野,亦如她的母亲。

少年一直静静的看着永安,试图,在她血痕斑驳的脸上搜寻一丝蛛丝马迹。

可是她就像老僧入定一般,沉稳的坐着,甚至连呼吸都轻的几乎不闻。

永安一直紧绷着身体,从小的教养不容她在此刻睡去,是的,她又困又饿,以往没有饭吃的夜晚,母亲总是温柔的哄着她睡觉,轻轻的在她耳边说着:“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可她每次都饿的睡不着,她总在心里偷偷地说:“娘亲骗我,睡着了也饿!”

永安想哭,想依偎在母亲身旁,即使挨饿,她也愿意,哪怕母亲再骗她一次。

永安紧紧咬着贝齿,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她知道,只要有一滴眼泪落下来,她就会控制不住的放声痛哭。

她不能哭,母亲说过,她不能把软弱的一面展露在人前!

她忍的浑身颤抖,咽下呼之欲出的呜咽声,终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少年紧紧盯着永安,从她咬齿隐忍,到她颤抖着全身不让自己哭出来,少年都在好奇,是什么信念,让这样一个女娃娃忍到昏厥过去?

她是谁?不难查出,烈云已经返回驿站打听去了,想来很快他就会知道她的身份。

不过,知道了又如何?杀了她?抑或是收留她?

他萧承默还做不到对一个几岁的女娃娃下杀手,虽然,他也不过十三岁,可他从来就不是个心善的主。

静静的看着昏厥不醒的永安,直至烈云敲窗请示,:“爷 ,这是去北关流放的犯官家属,驿官说·····”

萧承默低声喝道:“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烈云道:“是,驿官说,这位应该是镇南候嫡女,赵永安!”

萧承默身体微不可查的一震,看向一脸血污,浑身泥泞不堪,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的小女孩,这就是那个号称京都瓷娃娃的赵永安?

口中喃喃低语:“镇南侯!”

随后推开车门命令道:“去驿馆!”

烈云一愣,随即应道:“是!”

吩咐了车夫掉头去驿馆,心里纳罕,四爷怕是要爽约了!

萧承默扶起永安,轻轻按着她肿成了葫芦似的嘴唇,片刻,永安哼唧一声,缓过一口气来。

他拿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杯水,慢慢的喂给永安,永安艰难的咽着水,喉咙似是刀割一样的疼痛。

萧承默探上她的额头,一片滚烫落入手指,萧承烨叹息一声,唤了烈云进来,淡淡的道:“她病了!”

烈云再次一怔,今天已是他第三次对主子的命令发怔,第一次是主子命令射杀那几个黑衣人。

依着主子的性子,对这样的事情向来都是视而不见的,生与死,与他何干?

第二次是为了这个小女孩折回了驿馆,他可是与人相约去北越国赏雪的,主子是最重诚信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爽了与旁人的约定呢。

第三次,还是为了这个小女孩,主子居然许他给她瞧病,要知道,他烈云在江湖的称号是“圣手神医”!除了主子,他从不给人诊病的!

烈云心中的震惊绝不亚于知道镇南候阵亡的时候小,这是主子自淑妃娘娘殁了以后,第一次显露出对别人的关切,还是个几岁的女娃娃!

震惊归震惊,还是依言把上永安的脉,烈云眉头紧锁,这女孩脉象混乱,似是受了极大的重创,心里的戾气不能抒发而致,她需要大哭一场,将体内的怨气发散出来才好,否则,药石无医,她只能郁郁而终。

听完烈云的禀告,萧承默面色未变,只淡淡的道:“由她吧!你只管医治便是!”


烈云应了一声是,在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奇香的药丸,塞入永安口中,一提她下颚,永安喉咙涌动几下,药便已下肚。

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行驶,倾盆大雨已经转成淅沥的小雨,吃了药的永安昏沉的睡着。

一骑红马疾驰而来,马上人紧拉缰绳,那马嘶鸣着扬起前蹄,稳稳的落在马车旁。

马上青衫男子翻身下马,冲着马车车门躬身抱拳,恭声道:“爷,属下在前方十里林发现大批死尸,有犯人服饰,也有官兵服饰,少说也有四五十人,犯人毙于刀,官兵毙于箭,这是在那些官兵身上搜到的令牌!”

男子双手奉于萧承默面前,萧承默并未接过,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不用看,一定是京畿卫的令牌。

嘴角的冷笑更甚,挥挥手,示意加快速度。

马车在雨停之际到了驿馆,烈云抱着永安下了马车,永安睡了这一会儿,也精神了许多,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那一道模糊的彩霞,又缓缓闭上眼睛,再美的景色,也唤不起她心中的任何涟漪

她的心,在母亲绝望自尽那一刻,跟着死了。

用力忍去眼中泪意,再睁开眼睛,是一双古井无波如垂暮老人的双眼。

萧承默背手负立于驿馆前,眼望着如赤如虹的彩霞,心中荡漾如波,赵永安,赵致忠与京都第一美人梁月梅之女,从小号称“瓷娃娃”的赵永安,很好,做的很好,一国忠候,满门忠烈,竟被残害致死。

很好,那就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爷陪你们好好玩一玩!

萧承默再没来看过永安,永安也乐得不见他,小小年纪成天摆着一张臭脸,比她这死了娘的还难看。

永安的嗓子还是说不出话来,她也不想说,她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又怎样?要杀她早就杀了,何必还费事救她!

永安悠然自得的享受着侍女们每日的精心伺候,那张肿胀的脸也消去大半,眼睛渐渐的能看清些事物,只是还不能看的真切。

一月后,她跟着车队返回了京都,进了高高的皇城,没入了深深的后宫之中。

永安的脸上落下一道浅粉色疤痕,管事的嬷嬷嫌弃她丑陋,怕她吓着了主子娘娘们,便把她安排在浣衣局洗衣。

永安在进宫前,便改了名字,她此刻是抄没官员常州太守的幺女李侍云,至于真正的李侍云哪里去了,她就不得而知,大约是死了吧!

以那些人的手段,是断不会留一个隐患于世上。

永安摸了摸手中的瓷瓶,这瓷瓶里的药,会让她脸上的疤痕永远存在,对于一个公认的美丽娃娃而言,那无异于是残忍的。

可永安不在乎,只要她能活着,只要她能报仇,她宁可毁了这张盛世美颜。

“侍云!你这死丫头,跑哪去了,还不快来领衣服!”

永安快速收起瓷瓶,一溜小跑到王婆婆身旁,陪着笑道:“婆婆我在这呢,原想着给婆婆热了茶,等着婆婆回来就吃上一口热茶,没成想婆婆今天的差事这么顺利,这么快回来了,婆婆您快坐下歇歇!”

永安嘴甜的哄着王婆婆,王婆婆扫了她一眼,嗤道:“有那功夫多洗几件衣裳 ,就是孝敬我了,茶水备好了吗?”

永安笑道:“刚沏上了,婆婆进屋喝了便是!”

王婆婆这才满意的笑笑,扔下一摞脏衣服,转身进了屋子。

永安收起脸上的笑,看着地上的脏衣服,再看看自己生了冻疮的手,叹了口气,费力的抱起那一摞衣服,踉跄的向井边走去。

玉香正在井边打水,看见永安小小的人被一大摞衣服沉的东倒西歪,忙上前帮她抱住,两人合力抱到了井边。

永安感激的道:“谢谢玉香姐!”

玉香不满的看向王婆婆住的屋子,悄声道:“那婆子又欺负你,这么多衣服让你一个人洗?她真是不要她那张老脸了!明儿我就去回了秦内官,看不打她板子!”

永安淡笑道:“没事的玉香姐,我能洗的动,玉香姐别担心了。”

玉香拧了她的脸一下,恨道:“你就一味的忍让吧!给你们安排的都是大厨的衣裳,上面除了油就是油,难洗死了,亏你还笑的出来!”

永安依然傻傻的笑道:“慢慢洗,天亮之前总也洗完了!”

玉香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坚持,只得心疼的执起她的手,柔声道:“一会儿姐姐给你带个馍,你得空吃了,这许多衣裳,再去吃饭,一来一回又要耽搁时间,你放心洗好了,有我在,必不叫你饿肚子!”

永安感激的点点头,望着玉香的背影远去,才转头去拿水桶。

费力的打上半桶水,再费力的打上半桶水,直打了四五次,才放满了那几个木盆。

永安拿起皂角,细细的打在衣服上,冻得通红的小手,费力的揉搓着那油渍麻花的衣裳,洗好的衣裳放在另一个盛满了清水的盆里清洗皂角沫,永安使劲垫起脚尖淘洗着长衫,那长衫比她还要高上一大节,怎么甩也甩不干净。

一双手拿过她手里的衣裳,几下就甩干净长衫底下的皂角沫,又使劲的拧干,再甩开,挂在竹竿上。

永安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嘻嘻!山子哥,你好帅呦!”

叫山子的小内监嘿嘿笑着,不吝啬的甩甩头,又摸了摸永安冻得通红的小脸,眼底一片心疼,恨道:“那老妪,怎么忍心这么欺负你,我明儿就去回了秦管事,叫她吃一顿板子才好!”

永安哈哈笑道:“山子哥,你和玉香姐商量好了吗?她也是这么说的!”

山子有些错愕,微微红了脸道:“凑巧了吧!谁叫那老妪欺负你来着,玉香也来过了?”

永安用力的点点头道:“玉香姐说一会儿还来给我送馍,山子哥多等一会儿吧!就能看见玉香姐了!”

山子有些羞然的道:“谁要见她,母老虎似的,以后谁要是娶了她,谁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谁是母老虎,小山子,背后编排人,小心我回了秦管事打你板子!”


小山子吓得一个激灵,回头陪着笑脸道:“玉香姐,我和侍云开玩笑呢,玉香姐最是温柔美丽,旺夫旺家了,谁要是娶了去,那是积了八辈子的福了!,侍云,你说是不是?”

永安嘿嘿笑着,头歪向玉香,娇俏的笑道:“玉香姐,山子哥可喜欢你了,就连说的话都跟你一样,叫秦管事打王婆子板子呢!”

玉香羞红了脸,拧着永安的脸蛋,咬牙道:“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吃饭去!”

说着塞到她手里一个白面馍馍,永安满足的咬了一大口,一股肉香沁入口中,永安呆呆的咬着馍,差点落下泪来。

玉香见她眼里有泪花闪动,忙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永安瞪大了眼睛,努力不让泪水落下,半晌才拿出口中的馍,红着眼道:“噎到了!”

吓得玉香赶紧拿水瓢舀了些水喂给永安,永安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咽下那堵在喉间的鸡肉馍,咳得眼泪鼻涕横飞。

对不起,娘,对不起,永安没忍住哭了,对不起,娘!

永安不是孤苦无依,永安有哥哥姐姐呵护,永安没有饿肚子!

小山子和玉香一个在前轻抚着她的胸口,一个在后轻拍着她的背,直至她停止了咳嗽,两人才住手。

玉香心疼的埋怨着:“做什么这么不小心,又没人跟你抢,你就不能慢点吃,看这一脸的鼻涕眼泪,丑死了!”

永安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缺了门牙的贝齿咬着嘴唇,撒娇道:“是玉香姐给的馍馍太香了,我一时没忍住,口大了些,没事了,玉香姐,别担心了!”

玉香牵起她的手,走到树下,让她坐在石凳上,蹲下身与她平视,柔声道:“你就坐在这慢慢吃,我帮你洗衣服,你吃完了再过来帮我洗!”

小山子端着一瓢水放到石桌上,笑笑道:“喏!水给你放这了,你别再噎着了,吓死个人!”

玉香起身要走,永安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低低地道:“玉香姐,谢谢你!”

玉香感到一缕凉意滴落在颈间,微微一怔,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好了,等我们的侍云以后有出息了,带姐姐离开这个鬼地方好不好?”

永安用力的点点头,玉香拿下环住她脖子的手,苦笑着起身去了井边。

永安嘿嘿的傻笑着,眼泪顺着嘴角没入口中,混着浓香的鸡肉,又香又涩!

永安每日洗衣都要到凌晨,今日得了玉香和小山子的帮忙,不到子时就洗完了那些脏衣,玉香牵着永安的小手走到她的房间前,轻轻地说道:“今晚可以早点睡了,以后姐姐不忙就来帮你洗衣裳,快回去睡吧!”

永安眼睛发涩,可是今天她已经哭过了,她不能再哭了,娘说,不能让人看出她的软弱。

永安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冲着小山子道:“山子哥,一定要送玉香姐回去,送到屋门口呦!”

玉香捏捏她的脸蛋,嗔道:“人小鬼大!”

永安笑容更甜,挥挥手目送着小山子和玉香离去,她才收敛了笑容,缓缓地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王婆子早已鼾声如雷,永安脱下湿透的鞋袜,搭在快燃尽的炭盆旁边。

已进冬月,她进宫已有两月,从秋到冬,一天冷似一天,而屋里的炭火却一块没添。

王婆子将薪炭都锁在柜子里,只紧着她一个人用,永安每每洗完衣服回来,屋里几乎是没什么热乎气了。

永安呵着小手,再捂上冰凉的小脚,如此几次,脚上有了些热度,她才钻进有些温的被窝。

永安掏出贴身存放的荷包,那是娘留给她唯一的信物,荷包的面料柔软精细,绣工精巧,就是较旁的荷包稍微厚了那么一点点。

比如那个副官给他的,就是很薄的一层,而娘亲的这个,是有里子衬着的。

上面的血迹早已洗去,可却留下暗红一片,仿佛满园牡丹中的开败了那一朵。

永安将一只手塞进荷包里,一点暖意裹住指头,永安微微笑了。

无数个日夜,她就是这样塞进荷包里取暖,仿佛是母亲温暖的手依然牵着她的小手一般。

永安今夜有点睡不着,每夜习惯了凌晨才睡,这会儿倒精神起来,永安自嘲的笑笑,还真是受累的命!

无聊的小指头在荷包里打转,一圈一圈,忽而又换成弹指,一下一下,仿佛五岁那年初学琴艺,手指头弹破了,她就在紫檀木的桌子上这样练习指法。

心中涌上浓浓的悲伤,她才八岁,可莫说两年前的事,就是两个月前的事,都久远的似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愤怒的小手使劲揉搓着荷包的里衬,她忽然一滞,手指轻轻的捻着那个位置,再捻,用力捻,这里居然有东西!

永安心中惊骇,会是什么呢!难道会是密信?是揭开那场陷害的密信?

永安沿着那块地方继续摸,没有摸到另一个接头,难道是缝在了荷包里面了?

永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娘亲的荷包里会有个夹层?为何娘亲戴了几十年都不曾换掉?

那必不是跟父亲的战亡有关,自打她懂事起,娘亲就戴着它,张妈妈曾经说过:“姑娘都戴了几十年了,这花色也旧了,不如就换换吧!”

可娘亲不肯,只找了些新丝线,将那些旧了的丝线亲自换了下来,她绣的那样小心,那样仔细,就像是在修复一件珍宝一样慎重。

永安说不出娘亲那时的表情,似不舍,似害怕,又似无奈。

永安不懂,她那时候还小,就是现在也不大,她看不懂,这里面的东西或许是母亲的秘密,那她该不该一观究竟呢?

所谓“君子不言人私”,何况是自己的母亲呢?

干脆不去想了,握紧荷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了个身,背朝王婆子阖眼睡去。

早晨的风已经很凉了,永安费力的打起半桶水,再拎到她的院子里,倒进空了大半的水缸。

这是永安早上必须做的事情,这院子里住着十几个浣衣局的宫女婆子,早上洗漱就要用去半缸的水。


有时候永安就觉得很不理解,洗个脸而已,用的着一盆又一盆的换吗?难道,她们昨晚洗的不是脸,是屁股?

永安就是这个院子里最不受宠的小宫女,她没来之前,是最小的霞映负责打满水缸,可霞映再小也有十一岁了,她这个还没井台儿高的小豆丁,每次打水都怕掉进井里。

等永安打满了水,厨房里只剩残羹冷炙了,她身量小,胃口也不大,有口吃的就行啊!

永安最闲的就是下午那段时间,王婆子去厨房取要洗的衣裳,一般她不会那么早回来,她得恭维厨房的那些大厨们一阵子呢,还得帮着那些使唤丫头干些粗活,就为了能吃上一口主子娘娘们不吃的饭菜。

永安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到处逛逛,进宫两月有余,她也就把浣衣局摸了个遍,哪个井里有死耗子,哪个墙角有狗洞,哪个宫女和内监私相授受,还有哪有书能看。

要说这浣衣局是最下等宫女做工的地方,做的也是最苦最累的活计,这些宫女婆子,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或是官员抄没罚入宫中的。

这里的人,穷的穷,惨的惨,莫说书了,就是一片纸,都难见到。

这书就藏在通往内宫甬道旁的一个石洞里。

也难怪永安能找到,那个洞口,也就她这身量的能钻进去。

永安小时候也是白胖白胖的,只是几个月前,经历了那样翻天覆地的变故后,永安迅速消减下去。

除了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她身上是真没几两肉,本就随了母亲娇小的身材,如今看起来更是瘦弱不堪。

永安三岁时就会背诵百首古诗,四岁就开始执笔练字,如今她认识了不少字,可这几本书上的字,她还是认不全。

永安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悄悄记下来笔画,秦内官每天都会给宫女内监们训话,那时,她就虚心的向他请教。

秦内官很好奇,一个几岁的女娃娃,哪来这么多字请教,不过,他还是很喜欢炫耀自己是识得字的,永安每每来请教,他都和蔼可亲并很大声的告诉她,并很大方的送了她一本四书。

好吧,永安确实没读完四书,她还是很感激秦内官的赏赐,每天也尽可能的抽时间去学习。

不过,永安读了那洞里的书几天后,发现那并不是一本普通的书,而是,而是,貌似是行武之类的书。

永安失望极了,这玩意,她读来何用?她又不喜欢舞枪弄棒的,况且,她学会了做什么?身负的血海深仇,父兄的不白之冤,难道要她这个女娃娃承担不成?

她的一生,怕是要埋没在这寂寂深宫里了!

看着手里的书,嘴角扯了扯,练一练也好,至少可以强身健体,将来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也能自保。

永安将书塞进了怀里,又对着石洞拜了三拜,贼眉鼠眼的悄悄回了院子。

她走之后,一个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看着空空的石洞,笑容蔓延开来。

晚上送走了玉香和小山子之后,永安并没有回屋,而是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对着书上的口诀练起了把式来。

永安很认真的练,树上那家伙却看的津津有味。

没想到他玩笑似的扔在那的两本破书,竟让这丫头捡来当宝贝练上了!

影斩前段时间被人追的紧了,便跃进皇城躲避,不想看到一个小丫头正左右寻摸着狗洞玩,他玩心顿起,顺手把他在那些人那里顺来的武功秘籍扔进了那个石洞里。

他最见不得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惺惺作态的样子,几本破书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他随便一招就能破解他们最难的招式,怎么好意思说是武林绝学呢?

难道他影斩学的是天外绝学?

影斩饶有兴致的看着永安笨拙的挪动着小小的身体,他抄起一枚小石子打在她脚要落下的地方。

永安慌忙收回脚,刚要落到一侧,一枚石子又打了过来,她忙又跳起来躲避。

一枚一枚的石子向她掷来,永安狼狈的跳来跳去,躲过这枚挨了那枚。

她不敢大声叫唤,只小声的“啊!”,“诶!”,“疼,哈!”的叫着。

影斩兴致更浓,没看出这小丫头,闪转腾挪很是灵活嘛!

看来,他影斩此生不会寂寞了,收个小徒弟没事玩一玩也是件不错的事嘛!

省得他没事儿找那些老不死的麻烦,如此甚好,让他们且安生安生,爷不跟你们玩了!

永安跳的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骂道:“哪个兔崽子捉弄姑奶奶呢,还不住手,你姑奶奶我,跳不动了!”

影斩暗笑,放慢了投石的速度,永安可算能喘口气了,甩着头上的汗,脚下不停,嘴里也不停。

“喂!你赶紧住手啊!不然我大声叫了,不管你是哪个宫的,绝跑不掉!”

影斩手下的速度快了起来,直跳的永安呼呼大喘,再也抬不起腿来,才求饶道:“饶了我吧!我不叫了,快停下吧!”

影斩掷出最后一枚石子,正中永安腿弯处,永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坚硬的石板差点硌碎了她的骨头,她呲牙咧嘴的刚要破口大骂,但见一周身黑,分不出是夜色还是衣服的影子立在她面前。

永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鬼,张大了嘴巴“啊”还未出声,就一动不动的定在了那。

永安傻眼了,这鬼是要吸她的血吗?听说好多厉鬼都喜欢吃小孩儿!

娘呦!永安吓得都要尿裤子了,那“鬼”却悠悠开口道:“我是你师父,明晚这个时候,我还来这教你功夫!”

永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什么什么?我师父?我啥时候认的师父?我咋不知道?

那“鬼”似是听见她心里的想法一般,嗤笑一声道:“就在刚才,你不是已经跪下拜师了吗?”

永安身子动弹不得,两只眼球用力的向地上瞪着,只瞧见那“鬼”的靴尖似有光芒闪动。

影斩微微扯了扯嘴角,对这丫头产生了浓浓的兴趣,略带些笑意道:“明晚不准迟了,否则一百个石子招呼!”


永安想翻翻白眼,以示她的反抗,他让她来她就得来啊?腿长在她身上,她想来就来,不想来,他能把她咋地?

永安向上使劲翻白眼不成,反倒翻成了对眼,影斩失笑出声,说道:“你若敢不来,就叫这一院子的人陪葬吧!”

永安艰难的分开俩眼球,心里惊讶万分,这“鬼”是真能听见她心里的话吗?

这是什么鬼?逼着人家拜师,还拿一院子的无辜性命威胁?

是可忍,孰不忍不行,“鬼”说了,是陪葬,那也包含她吧!

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就是学个功夫吗,左右自己也想学,忍他一回先。

永安不知这鬼要教她什么功夫,那这几本武学的书她还要不要学了?

永安眼睛斜了斜一旁的书,“鬼”又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说道:“这些都是废书,你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就烧火取暖吧!”

永安眼珠子上下转了转,意思是“知道了!”

影斩忍不住笑弯了眼睛,看来,他真是捡了个有趣的徒弟,她这女徒弟好玩的紧呢!

影斩闪身没入黑暗中,永安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张嘴瞪眼了半柱香的时间,永安好半天才让嘴巴闭上。

呼呼的喘着粗气,永安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今晚真是终生难忘啊!

拿起地上的书,在手中掂了掂,心想,这厚度烧火也不顶啥事儿啊!还是留着吧,万一那鬼的功夫是旁门左道,她好练这个功夫打回去!

永安拍拍屁股向住处走去,那几本书像垃圾一样被她垫在柜子底下,她头也不回的上炕睡觉了。

要是让武当,峨眉,昆仑派掌门知道,他们的镇派秘籍差点被当成了柴火,现在又在垫柜子角,那是非疯了不可啊!

永安当然不知,劳作了一天,又跳了半宿,这会儿早就四仰八叉的睡成死猪。

想当然的就起晚了,小屁股挨了几板子,永安委屈着一张小脸去井边打水。

趁下午王婆子去厨房的献媚的空档,她睡了一觉,晚上运动量太大了,她这小身板可吃不消啊!

玉香和小山子吃了晚饭就来帮永安洗衣裳,永安坐在旁边,一边啃着馍馍,一边看他俩打情骂俏!

玉香长得并不美,只是五官很耐看,人又大方,小山子是刷恭桶的,每天都臭哄哄的。

玉香每天都要给他脱下那一身臭衣,扔在大厨们的衣服里一起揉搓。

“叫你们见天儿的祸害衣裳,让你们好好闻闻这味儿!”

每到这个时候,小山子总是忍俊不禁,偷偷塞给玉香个珠啊翠儿的。

他是个孤儿,他那点月俸银子,除了孝敬了师父,就是都给玉香买了首饰。

永安不懂男女之情,只是看着他们俩站在一起斗嘴就极舒服,她还没事儿给他们俩制造些小麻烦,三个小伙伴经常笑成一团。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永安小跑着到了相约的地点,左右寻摸着“鬼师父”的踪迹。

她只能称他为“鬼师父”,谁让他不告诉她叫什么的!

永安在原地转着圈看,影斩飘然落在她身后,永安很自然的转过身来,然后很自然的要大叫出声。

依然是音死喉中,永安嘴巴张成圆形,眼珠子瞪出一半,仰着脖子看着眼前的“鬼”。

影斩淡然道:“是每次见为师都要为师先点了你的穴道吗?”

永安用力向上翻动着眼珠子,努力不让那对眼珠子对上,可两个眼珠子就像久别重逢的一对恋人一样,情不自禁的就凑到了一块儿。

影斩学着永安的样子对了半天,也没能让那俩眼珠子对在一起,终于,捂着肚子笑翻在地。

永安很无奈,为啥她这俩眼珠子这么灵活,她感觉,她再使点劲,都能翻出眼眶去。

影斩要笑尿了一般捂着肚子,永安还保持着瞪眼张嘴的姿势。

影斩笑够了,手一挥,永安就趴在了地上。

忿忿的爬了起来,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不就是会两下功夫吗,等她学会了,也一挥手,让他闭嘴!

影斩走近永安,直视她的眼睛,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说道:“想练到我这手功夫,你还差得远呢,先把逃跑的功夫学好了吧!”

永安再次惊诧,这家伙果然能听见她的心声!

不悦的撇撇嘴道:“师父还是先练练我的胆儿吧,省得哪天被你吓死!”

影斩忍不住又要去捂肚子,永安没好气的指着他身后道:“茅房在那边,师父尿急就赶紧去,没的一会儿脏了裤子!”

影斩一个石子掷出,永安吓得忙躲开,嘴里不服气的叫道:“师父你偷袭,非君子所为!”

影斩接二连三的掷出石子,淡淡说道:“我有说过我是君子吗?”

一个时辰,在永安的痛呼声和不断的起越中度过。

永安揉着被打痛的肩膀,扁着嘴巴道:“就不能轻点,明天肯定得又青又紫了!”

影斩不徐不疾的道:“我若用上一分力,你那里就穿了!”

永安惊得张圆了嘴巴,眼珠子又开始不受控的向一块儿挤去。

影斩忍着憋出内伤的笑,轻轻合上永安的嘴巴,淡淡的道:“看来,我的小徒弟很喜欢张着嘴巴呢!”

永安泄气的垂下头,她现在,连她师父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啊!

影斩依然如鬼魅一般飘然而去,永安拖着又累又疼的身体回到了房间。

她什么都不想做,鞋子,袜子**又怎样,她现在只想睡觉。

一连半月,永安每夜都来和“鬼师父”练习逃跑的功夫,她从最初的只能躲十几枚石子,到现在的上百枚,她的身体越来越轻盈。

这天晚上,影斩抱起永安飞上树,飞向远处的宫殿。

永安捂住不自觉张开的嘴巴,紧紧抓住他的脖领,闭着又要往一块儿凑的眼珠子,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天呐!她在天上飞诶!

这比她那次趴在马背上飞的还要快诶!

那是不是说,“鬼师父”可以日行千里,与千里马媲美了?

哎呦呦!她也要学这功夫,不为别的,只为能飞!哈哈哈!


她还没飞够,眼睛刚刚敢睁开看看,师徒俩便降落在一个空旷的宫殿前,四周长满了一人高枯黄的野草。

永安意犹未尽的甩着还在飞行状态的小胳膊,看向四周。

一阵风吹过,野草随风摆动,发出刷拉刷拉的声音,像一排排恶鬼要扑过来一般。

永安害怕极了,向鬼师父靠了靠,影斩微翘了翘嘴角,一把将她推出去,手中的石子迅速的掷向她。

永安顾不得害怕,狼狈不堪的躲着鬼师父掷来的石子。

鬼师父却像疯了一样,投来的石子速度惊人的快,永安不得不躲进像鬼一样的草丛里。

鬼师父的石子再掷过来,她利用枯草躲闪,有时还拽过一把枯草抵挡石子。

永安明白了,鬼师父是在教她如何借力。

永安躲闪的更加轻快起来,时而用草挡,时而滚倒在地,时而鬼魅般藏到草丛深处。

她紧紧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来,鬼师父夜视能力固然好,但主要是靠听她的气息辨别她的位置。

影斩满意的笑了,他果然没看错,他果真收了个好徒弟。

在这荒废的宫中,永安第一次接住了鬼师父掷来的石子。

她兴奋的跳跃起来,却被一枚石子正中眉心。

痛呼一声,永安跌倒在地,将手里的石子掷向鬼师父的方向。

“干嘛吗?我开心下不行吗,就不能夸夸我,还那么用力!”

影斩不知是笑还是冷哼,慢慢道:“我五岁就能接住了,有什么好得意的,再来!”

永安连滚带爬的躲开鬼师父射来的石子,又飞快的躲进草丛里。

永安在石子射来的时候或跳,或滚,在辨别成功的情况下,还能接住一两枚石子掷回去。

一定是连师父的衣角都碰不到的,可难得听见师父的夸奖:“有进步!”

永安嘿嘿的笑着,抄起一枚石子飞向鬼师父。

日子就是在这样有趣又紧张的氛围中一点点度过的,临近腊月的时候,京都洋洋洒洒下起了大雪,宫墙殿宇被覆上白茫茫的一片。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足有半尺厚,甬道上时不时有内监冒雪清扫着积雪,浣衣局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

大半的宫女婆子手上都生了冻疮,秦内官上禀了司衣,司衣禀明了尚服之后,由皇后亲旨,下发一批冻疮膏,并拨了她宫里的一半的炭火给浣衣局,让宫女们用温水浆洗。

各院的宫女都轮换着浆洗衣服,今天上了冻疮膏的宫女后日才敢沾水,修养两日,总比日日泡在冷水里的强。

唯有永安,她始终是一个人浆洗衣服,那双小手更是泡的白惨惨的。

王婆子不但不帮着洗,还克扣了温水的炭火,永安的手浸在冰冷的井水里,如同针扎的一样疼。

玉香涂了冻疮膏,不能过来帮她洗衣服,今晚便迟了去练功的时间。

影斩来的时候,永安正拎起比她还长出一大截的袍子淘洗,小小的人被溅起的水花喷的满脸是水。

影斩面色冷了下来,拎起浑身湿漉漉的永安,放在一旁,运动内力,搅起一盆的衣服。

盆里的衣服顺时针由慢而快的搅动着,上面还冒着丝丝白汽。

永安看得目瞪口呆,这也行?惊讶的看着一袭白袍的鬼师父,眨着大眼睛看向他面上同样换了的白色面巾。

不是夜行侠吗?干嘛穿成白色?永安发愣的空档,影斩已搅干水份,挑起件件衣服,手一挥,飞到竹竿上。

永安简直是崇拜的五体投地,她这师父认得好啊,这功夫,还能拿来洗衣服!

若说之前她还有些委屈是被逼着学了功夫,那现在是绝对是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她欢愉的跳到影斩身旁,娇憨的笑道:“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学这个,这样就不怕洗不动衣服了?”

影斩面色更冷,他堂堂南越第一武林高手,从小练就的功夫,徒弟居然想用作洗衣之用,那他有可能是这世上最窝囊的师父了!

拎起永安的衣领,手一动,永安便转动起来,起初永安还开心的笑着,可随着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永安只感到一阵阵眩晕涌上来。

她紧紧闭起眼睛,忍住呼之欲出的惊叫,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涌动,她身上冒起缕缕白烟,远远看起来就像是要飞升了一般。

半刻后,转动的速度骤减,永安“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她依然晃动着脑袋,似是还在半空转动一般,适应了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影斩嫌弃的跳出去一丈远,等着永安都吐干净了,才慢悠悠的走过来,拎起她,凌空将一盆水洒向那一片脏污之处,只几下便冲刷的干干净净。

永安惨白着一张小脸,心里骂了这鬼师父一万遍了,臭鬼,死鬼,烂鬼!

永安好不容易稳住了脑袋,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腮帮子气的一鼓一鼓的。

影斩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道:“这功夫,不能让你自己甩干了。”

永安气的差点喷血,她的好师父,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干衣服,天呐!脱下来甩好不好?

永安怨毒的小眼神让影斩有些赧然,摸了摸她的两个发髻,看向那一排排的衣服说道:“我的徒弟就这么受气?大半夜的泡在冷水里洗衣服?”

永安眸子暗淡了下去,小小的叹了口气道:“我一个罪臣之女,无依无靠的,不欺负我欺负谁?”

影斩一滞,看着永安小小的人在寒夜中打着颤,不免心生恻隐,他幼时练功虽苦,可也是衣食无忧,何曾在这大雪天的在冷水里洗过衣裳。

执起永安泡的发白的小手,看着那上面涌出来的血水,心里没由来的抽紧。

“要不要师父帮你?”

永安愣住,师父是要每晚过来帮她洗衣服吗?那敢情好,忙不迭的点点头。

影斩抱着她走向她的住处,他知道那里,他每晚都会尾随她到了住处才回去。

他指了指那房间,冷声道:“是她吗?”

永安吓了一跳,这才明白,师父说的帮忙,是要杀了那王婆子。


永安急了,双手一起摆动着,“不要,不要,我不是要师父帮这个忙!”

影斩愣了,那是帮什么?看着永安埋到颈间的头,他忽然明白,她想让他帮什么忙了。

眸光一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晚一千石子!”

永安扁扁嘴,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开始哀叹自己的胳膊腿来。

影斩又道:“你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副死样子!”

永安再次翻翻白眼,成功阻止了那对想要亲近的眼珠子。

影斩几个箭步跃上房顶,一袭白衣在雪夜的掩映下,像是一缕幽魂在飘动。

永安终于明白了他今天为何换了一直以来的黑袍子了,满眼的白色,那身黑衣确实太过乍眼了。

同样的荒殿,同样的草丛,不一样的是鬼师父的怒气,小石子像尖刀一样往她身上招呼。

永安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倍的精神应对,跳跃,翻转,滚动,堪堪避过最凌厉的袭击,小小不然的,或是伸手接住,或是硬挺着挨了。

影斩边射击,边准确的说出永安要落脚的地点,永安甚是佩服,影斩道:“判断力,是一个使暗器之人最为基本的能力,判断失误,就是给敌人机会,不死都是上天眷顾。”

永安大汗淋漓,接住最后一枚石子,已是湿透了好不容易转干的衣裳。

影斩拿起地上她的棉衣,给她裹在白袍里,催动内力烘着她身上的湿衣。

待到了她的住处,为她披上棉衣,看着她进了屋子,才一跃而起,隐在了茫茫白雪中。

永安站在屋门口,直至鬼师父走远了,才悄悄的跑回洗衣的井边,在那些衣服上印上自己手掌上的脓血。

冷笑了声,鬼师父说让自己解决自己的事儿,她也该收拾收拾那老妇了,她的日子是太舒坦了!

永安依然无怨无悔的用冷水洗着衣裳,一双手更是脓血横流,很多时候都会染了盆里的清水,她每天都不忘在那些洗干净的衣服上蹭上那么一点点血迹,不明显,却不容忽视。

玉香来看她的时候忍不住落下泪来,“怎就这样狠心,多大点的孩子,她也使得出?明儿我一定回了秦内官,定要治她个罪!”

这次永安并没有阻止,或许,是该有个人揭发那老妇的恶行了!

王婆子去送衣裳的时候,永安又打了个盹,中午她多吃了些,又偷偷藏了个馍馍,今晚,恐怕是没得吃,没得睡喽!

王婆子回来的格外早,进了屋就劈头盖脸骂了永安一通。

“你个小贱蹄子,成日里就知道躲懒耍滑,几件衣裳都洗不好,你是废物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永安大叫道:“婆婆,我的手全破了,我已经很小心的在洗了,婆婆别打我!”

永安光着脚丫,惊慌失措的跑出了屋子,王婆子抄起戒尺追了出去。

这一老一小,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永安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彻底绕迷糊了王婆子,永安一个转圈,跑出了院子,奔着秦内官的院子里撒腿跑去。

永安非常感谢那天鬼师父的转干式干衣法,她现在转起圈来很轻松,轻易不会迷糊,倒是这王婆子,转了向的跟在永安身后,不知不觉的就跑到了秦内官院里。

秦内官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姚司衣身前,汇报着这几天宫女们冻疮治疗的情况,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叫喊声,不禁皱起眉头,暗骂,“真是没眼色的奴才!”

姚司衣睨了秦内官一眼,秦内官打了个哆嗦,忙告罪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院子里,永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光着脚,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王婆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喘着粗气,松了的发髻垂下几缕头发,举着戒尺就要招呼到永安身上。

永安抱头鼠窜,一头扑在了秦内官脚下,连连惊叫道:“婆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一会儿把手包起来洗,一定洗的干干净净的,婆婆别打了!”

要落在永安身上的戒尺停在了半空,永安抱着头还在哀叫,四周却一片安静。

永安抬起头,看见一张铁青的脸,手掐着王婆婆的手腕,一把夺过戒尺,狠狠的劈在王婆婆身上。

王婆婆疼的“嗷”地一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身体求道:“内官别生气,是奴婢惊扰了内官,奴婢这就走!”

王婆子不知道为啥就跑到了秦内官的住处,膝行上前拉着永安就要走。

永安怎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一把拽住秦内官的袍角满是哭腔的说道:“秦内官,求您救救我吧!婆婆要打死奴婢了!”

王婆子狠厉的瞪着永安,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敢扰了内官的清净,你有几个脑袋赔?”说罢,王婆子硬要拽着永安走。

秦内官尖细的嗓子破了音儿的喝了一声:“住手,我还没死呢!岂容你在这撒野!”

王婆子吓了一个哆嗦,忙陪着笑脸道:“都是奴婢管教不严,扰了内官,奴婢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内官别生气!”

王婆子肩膀火辣辣的疼,心里已经骂了秦内官一千遍了,可还是要陪着小心。

秦内官面色难看的很,伸手拉起永安,厉声道:“什么要紧的事,大哭小叫的跑到我这来,死了爹娘老子不成?”

永安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怯懦的道:“回秦内官,婆婆今天要打死奴婢,因为奴婢弄脏了大厨们的衣裳,可是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奴婢的手已经烂了啊!奴婢实在是无法,刚洗完的衣服,我绞干时,就用弄上血污了!”

永安举起一双红白交错的手,在阳光下,那双手因久泡于水中而泛着惨白,又因冻疮而红肿一片,这双手现于众人面前,现场一片哗然!

此时各院的宫女内侍听见动静,都跑来这里看热闹,眼看着王婆子旁若无人的打骂小宫女,又苛待至此,都窃窃私语的议论起这王婆子的狠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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