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太后

第6章 容我卖个惨

“奴婢不知……

面对皇帝的询问，椒房殿的宫人一问三不知。

李钰抱着小儿子李况在殿中踱步思索，平日里皇后与太后也并不熟络，往往谒见不过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李钰本来想与皇后共进午膳，但如今已经过去半天了，也不见皇后回来。

难道是太后刻意为难皇后吗？李钰皱眉想道。

但随即他摇了摇头，若是太后为难，皇后应该会派人向他求援才是。

那是为什么呢？李钰有心想直接去长乐宫看看，但昨日与太后闹得并不愉快，让他一时不敢面对自己生母。

王今看着皇帝皱眉乱转的模样，内心也不由得有些焦虑，他上前一步，低声请命道：“陛下，不如小人去看看？

李钰停下脚步，点头道：“去吧。

得了皇帝指令，王今立马点了两名小宦官陪同，匆匆赶往长乐宫。

椒房宫和长乐宫的距离不近，为了不让皇帝久等，王今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长乐宫。

长乐宫的宫人一路领着王今进了长信殿，还没等他靠近，就远远听到了嫔妃们不时爆发出的笑声和懊悔声。

王今停了下来，细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平复了呼吸，才走了上去。

“参见太后。

前不久才赢了一把下桌的梁琬回过身，便见到了躬身行礼的王今。

眼前的宦官大概中年模样，面白无须，记忆中的面庞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合，梁琬便想起了他的身份，李钰的心腹宦官，王今。

“起来吧。

“是。王今应道。

“王常侍过来做什么？梁琬打量着这位后宫内最大的宦官，他的表情依然恭敬，但神态却显得放松许多。

王今脸上露出笑容：“陛下想与皇后共进午膳，但皇后一直没回去，便让小人过来看看。

啧啧，没想到李钰这小子还挺黏老婆啊。

梁琬看着殿外牌桌上皱眉深思的卢萱，笑道：“皇后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回不去了。

王今来得隐秘，除了太后，其余沉迷麻将的嫔妃们注意力都在牌桌上，一时竟没人发现他。桌上战火正浓，桌上打牌的嫔妃们各自身后都站着智囊参谋。

向太后行礼时王今不敢多瞧，如今定睛一看，王今几乎要倒吸一口冷气，今日他竟看到了梁夫人站在皇后身后出谋划策？！

他压住面上的表情，疑惑道：“贵人们这是在玩耍什么？

梁琬哈哈一笑：“麻将，本宫新制的一种玩具。你回去告诉皇帝，皇后不回去了，今天在本宫这儿吃晚膳。

说完梁琬就摆摆手，不再搭理王今。

昨天让李钰气了个好歹，今天梁琬决定扣押李钰的老婆。

看着皇后并无不乐意的模样，王今只好带着满肚子疑问回了椒房殿。

“麻将，那是何物？听闻皇后并无大碍，李钰放下心来。

但王今口中所说的麻将却让他不甚明了。

“是太后新制的一种玩具，小人见皇后与各位贵人玩得兴起，便不敢多问。王今低声回道。

李钰瞥了一眼王今，道：“能让你不敢多问，怕是太后赶你回来的吧？

“陛下英明。

李钰摇摇头，又是新东西，自太后昏迷苏醒后，便做了不少以往从未听闻的新玩意儿。

不论是新式炊具，或是桌椅，还是这次新玩具，都深受欢迎。

李钰实在是想不通太后是哪里来的点子，若真如太后所说是入宫前从杂记中所得，那为何到如今才拿出来？

但太后一直置于后宫内，身形样貌也无变化，也不存在有人冒名顶替的问题，先前梁相面见太后，也没什么异议。

李钰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嘱咐道：“再让人多盯着些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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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日渐西沉。

麻将的战场早已从转到殿内，宫人们将殿内的蜡烛全部点燃，照得整个殿内明光瓦亮。

梁琬打了一下午麻将，脑力消耗不少，估摸着大家都差不多饿了，便让宫人布置好圆桌，送来晚膳。

中午留膳是梁琬临时决定，膳房送来的便都是些简单的炒菜。

到了晚膳，桌上菜肴便丰富了许多。

主食有麦饭，馒头，糖饼，牛肉包子等，炖菜有焖羊肉，砂锅炖鸭，排骨萝卜汤，鸡汤炖豆腐，还有清炒豆芽，韭菜鸡蛋，凉拌黄瓜，蒸芋头，再加上平日常见的炙羊肉，脍鱼片。

看着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嫔妃们不由得惊呼出声。

梁琬在主位坐下，卢萱梁采一左一右坐在了她的身边。

梁采拿起一只牛肉包子好奇地问：“太后，这是什么？包子捏起来软软的，但形状却和早上所见的馒头大不相同，表面还有几道圆滑的褶皱。

梁琬笑眯眯地说：“你尝尝看。

梁采咬下一口包子，包子里的汤汁一下便涌了出来。

“好烫！

梁采吓了一跳，轻声埋怨道：“太后故意捉弄我！

“那就扔了吧。梁琬作势要拿走梁采的包子，梁采却一扭身子道“不要！也没那么烫。

桌上的不多的包子在梁采拿走一个后便很快就分完了，要是被太后扔了自己就没得吃了！

看着梁采的样子，梁琬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个小孩子啊。

“太后想吃什么？卢萱的话拉回了梁琬思绪。

“帮我盛点鸡汤豆腐吧。

这具身体上了年纪，梁琬估摸着应该是四十二岁左右，强势到来的中年危机迫使她更偏爱有营养且好消化的食物。

“臣妾听闻，这豆腐乃是大豆制成的？卢萱说着，亲自替太后舀了一碗鸡汤豆腐。

梁琬点头道：“将大豆泡水磨成浆，加入石膏水便能制成豆腐了。

“太后大才。

梁琬哈哈一笑：“这就算大才了，那官学里的那些老儒生可要生气了。

卢萱摇了摇头，认真道：“大豆十分常见，但此前从未有人研究出这种吃法，臣妾觉得，能行人之所不能行之事，便是大才。

卢萱拿起一只糖饼道：“区区一种麦粉，太后便能做出如此多的美食，足见太后的才华。

梁琬定定地看着卢萱，只觉得卢萱现在浑身都在发光。不愧是皇后啊！说的话真讨人喜欢。

“太后，能教臣妾这些菜肴的做法吗？卢萱脸上露出一丝羞意，凑近梁琬耳边轻声道：“臣妾……想做给陛下吃。

梁琬一愣，看着有些脸红的卢萱，又看了一旁只知道让宫人夹菜，毫不争气的梁采。

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梁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梁采一眼。

梁琬沉思片刻，教卢萱做法肯定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李钰现在明显对自己心存怀疑，自己得想点办法打消掉他的顾虑。

若是能让卢萱帮自己在李钰面前吹吹枕头风，让他对自己起点愧疚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心念一转，梁琬便点了点头道；“这些做法并不难。有些乃是我幼时琢磨出来的法子，也有些是从书中看来的。

“本宫幼时，兄长随军离家，无人照料。便只能自己种地做饭，后来嫁予太上皇，也独自过了一段日子。本宫习字不多，深奥的文章看不懂，便让人找些通俗易懂的东西看。

“例如这糖饼便是本宫自己所想，需用沸水和面，待稍凉后揉和成团。若水温与水量的掌控不好，便会发黏。

“而这砂锅炖鸭，则是本宫改良的做法，要将现杀的鸭子下入油锅翻炒，说到锅，你得让少府去多做一些……

梁琬细细地将菜谱说给卢萱听，时不时补充一些原身经历过的兵荒马乱、疮痍满目的故事。

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卢萱却听得心惊肉跳，桌上其余的嫔妃们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她们年纪尚幼，出生时天下已经平定大半，加上能入宫的嫔妃家世也算得上雄厚，因而也没吃过什么苦。

受过战乱之苦的长辈往往不会将这些经历特意说给女眷听，而今天太后即使寥寥数语，众嫔妃也能从中感受到什么叫乱世飘零，孤苦无依。

不多时，桌上就响起了啜泣声，一旁的梁采可能是想到了自己早已逝世的父母阿爷，哭得便尤为惨烈。

梁琬看着桌上哭成一团的样子有些头疼，自己确实是在卖惨，但也没说很多啊！

她卖惨卖得很克制啊！这群人怎么能哭成这样？！

“别哭了，已经是多年前的旧事了。梁琬头疼道。

卢萱擦擦眼角，握住梁琬的手安慰道：“太后辛苦了。

梁琬摇了摇头，原身苦，天下谁不苦呢？

若是跳脱出原身的身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原身还有族亲庇护，换成普通百姓又如何呢？

嫁给李彦后独守小院是辛苦，跟着李彦四处征战，甚至替身挡剑的萧方仪恐怕更辛苦。

梁琬叹了一口气道：“都过去了。

看着太后略显疲惫的样子，善解人意的卢萱轻咳一声道；“诸位，现在已经不早了，太后已经累了，我们快回去吧。

“是。众嫔妃忍住眼泪，齐齐应声。

终于送走了莺莺燕燕的梁琬长舒一口气，美人们哭起来都挺好看的，就是人稍微多了点，听得她脑瓜子疼。

不过，若是皇后能向皇帝转达，也不枉她一番辛苦。

梁琬握住双手，内心不住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