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全部小说> 奇幻玄幻> 冰火两虫天

>

冰火两虫天

阿烂著

本文标签:

来源:掌读520   主角: 阿烂云丫   更新: 2022-04-02 06:08:10

在线阅读

【扫一扫】手机随心读

  • 读书简介

阿烂云丫《冰火两虫天》讲的是简介:上帝:老子的天堂鸟语花香帅哥如云,为什么世间的美女挤破头抢着去遍地冰和火的地狱耍?撒旦:烂仔上帝:再嘲笑老子烂,老子就和你置换了物业管辖权撒旦:烂仔上帝怒气冲冲踹开地狱大门,但见无数美女扭动腰肢,紧搂着冰火里一条大虫子那虫子是谁,昨有这么大诱惑力?撒旦:烂仔

第1章

精彩节选


烂仔是一个小子的名字。

族人叫他阿烂。

在他的族落,名字是一生的标志,只有年满十六岁才够资格命名,代表着男娃子的荣耀和女娃子的颜值。比如勇敢的小子,会命名为勇仔;漂亮的妹子,会命名为靓丫。

烂仔,当然是一个很烂很烂的小子!

现在,烂仔躺在泥塘里,舒舒服服做着一个梦,一个做了十六年的梦。

他鼓着肚子,仰起脖子,不停地吞口水。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肥胖的癞蛤蟆,如果把梦里面的少女比喻成天鹅的话。

梦里面的少女虚无漂渺,像距离很远;但看到她皱眉的样子,又好像近在咫尺。

他用鼻子去吸,少许凉冰冰的感觉。脸颊贴上去,呀!是触得到的!触感还很嫩滑呢,而且还有点儿湿热和温暖。火神保佑,这一回梦中的女孩不再像云一样飘忽、像雾一样清透。

咦,怎么会有衣服的?不是应该光着身子么,哪怕双簧式、三点式也行啊!

还别说,草皮裙的样式还蛮新潮呢,裹在窄窄的草皮裙里的屁股扭来扭去,以及裙下一双白嫩嫩的小腿,简直跟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喂!阿烂,够了!”

当阿烂正想掀起少女的衣服细看时,梦中的少女拍落他的手,然后按住了裙子,“还装睡?窥探女孩子的裙底可是要剁爪子的!”

那双爪子停了下来,阿烂却翘起一条细长的东西,像鲇鱼一样缠向女孩的屁股。然后,就像死鲶鱼一样被女孩一脚踩住。

阿烂沉醉的表情骤然僵硬,发出一声似笑似哭的怪嚎,蜷缩成虾米一样在泥塘里翻滚起来。

“醒了?”少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唔、唔……原来不是梦。”阿烂揉揉眼睛。娘哎,朝思梦想的女孩活生生站在眼前。

这下惨了!他梦里浑然忘我,连尾巴都亮了出来,变着法子想钻进少女的草皮裙里,活该被踩了个现行。唉,尾巴也是身上长的肉,说不痛那是假的。

一个人怎么会有尾巴?

这并不奇怪,冰火大陆就是一片充满神奇的大地。除了传统意义上能够使用语言、具有复杂的社会组织与科技发展的人类之外,还生活着精灵、兽人、羽族以及虫族等许多类人物种。

阿烂就是一个虫人,是属于迷雾沼泽火叶虫族的一名刚满十六岁的虫人。同普通人类比较,除了皮肤绿点、鼻子高点、嘴巴大点、牙齿尖点、眼睛黑点之外,头脑四肢身高体重并没有多大不同。对了……还多出一条带着葱白味的尾巴。

在阿烂看来,自己屁股上拖着的尾巴甚至比双手双脚还要来的实用,可以用它打架、掏鸟窝、偷烤肉……摸女孩的屁股。

“敢摸我云丫的屁股,你不想要爪子了么!”女孩开始磨牙。

“那不是摸,那是蹭。”

“蹭?”

“用手才叫摸,用尾巴那叫蹭。你懂的,咱们虫人的尾巴脱皮时,不知不觉会找东西蹭一蹭。”

“你的尾巴在脱皮?”云丫赶紧抬起脚,生怕那条脏兮兮的尾巴污了小巧的鹿皮靴。

阿烂这才有机会抱起尾巴,又是揉、又是搓。当然,少不了瞅着云丫咽口水。

这个身段窈窕、身姿蹁跹、身态撩人的女孩子,就是族内大部分怀春男仔的暗恋对象。包括阿烂。

阿烂足足暗恋了她十六年,每天做同样的梦,尽管暗恋得悲天跄地,却从不敢向她表露一句。因为云丫太美了,阿烂找不到信心。

在云丫面前,他总自卑地觉得自己是一条烂虫子。

所以,就算他是全族公认好吃懒做而又卑鄙好色的坏蛋,在命名仪式上还是得到了烂仔的名字。因为真正的坏蛋都是顶天立地的,都是杀人放火眼睛一眨不眨的,都是全身散发着光芒万丈的邪恶气息的。直接说,是带种的。

一个好色又没种的坏蛋,也只敢在梦中流着口水、翘着尾巴去做那些有种的坏蛋光明正大做的坏事。

当梦醒以后,他又恢复为在美女面前唯唯诺诺的烂虫子。这不,吭哧好半响,才干巴巴挤出一句话。

“云丫,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云丫反问了一句,换成谁都会受宠若惊。

阿烂这一惊却是浑身发冷,牙齿打颤,“让我想想,今儿个干什么坏事了?呀,你该不是为了族长雕像的事来的吧!其实我真不是故意的,因为看不下去历代族长的雕像沾满蛛网灰尘和灰鸟粪,就好心地帮它们打扫了一遍,只是不小心碰掉了4代族长的耳朵,8代的鼻子,还有12代的老鼠尾……”

“什么!你个烂仔竟敢亵渎历代族长的雕像,真是无法无天了!”女孩眉毛扬起,俏目睁得溜圆,下意识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动静,“嘘,小声点。”

“还以为你来抓我归案呢。损坏族长雕像,少说也要关上1个月的禁闭。”阿烂倒是实在,暗骂自己平日也有些小心思,怎么在云丫面前连根毛都包藏不住。

“咱们同岁的族人全在准备明天的狩猎祭,你怎么还有心情睡懒觉?”云丫的表情有些气恼。狩猎祭,是火叶虫族为每一代青年的成人礼举办的狩猎盛宴,只要青年人杀掉一头凶猛的野兽作为祭奠,便象征着成年的新生,而捕猎野兽的数量和等级也将成为个人的荣耀标志。这是阿烂这一代男仔第一次参与全族的野外狩猎,当然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除了阿烂。

“啊哈,以火神的名义,伟大的战士从来都不是用双手去准备战斗,而是用这里。”阿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毫不脸红地说:“泡在清凉的泥巴里,有助于伟大的战士思考明天的战斗。”

“吹吧你。”云丫白了他一眼,“知道么,你分配的猎区是白骨岗。那可是迷雾沼泽最凶险的猎区,悍甲熊,野棕鼠,独角犀牛,天花狼,剑齿虎……随便跑出一条魔兽都会要人的命。”

云丫生怕他不清楚,认真解释了一遍。

迷雾沼泽的虫人,有谁会不清楚白骨岗的凶险?白骨岗,白骨堆积之地,不知有多少虫人猎手葬身那里。

“白骨岗!”阿烂握紧拳头,手指有些发青,“娘的,百分之一的概率怎么轮到我?”

“哈,你其实给分到了缅兔场,但你大哥换了签位。”云丫吐吐舌头,“这下,魔兽会排成队送给打。”

“换了我的签位,凭什么?”

“因为几乎没人去白骨岗。你大哥作为全族武士总指挥,当然会发扬风格,将这种差事交给你了。”

云丫说的倒也没错。换成另外一个角度,白骨岗怪石嶙峋、魔兽众多,也成为迷雾沼泽的虫人族落公认的头等猎区。火叶虫族能抢下这块肥肉,还多亏了他的大哥一枪爆头,将独占白骨岗百年之久的血皮虫族族长钉死在铁杉树上。现在,又主动将亲弟弟推入一手打下的绝地,果然是英勇无敌外加舍己为公的模范,估计族人对他的敬仰又该如滚滚泥浆了。

可是,他倒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啊!

“好,好,好事。哈哈,这下不愁没魔兽打了。”阿烂不气反笑。对于一个连虫族猎杀技都没学全的火叶虫人来讲,狩猎那些知名的猛兽实在有些打肿屁股充猪头的味道。

“那确实是一个试炼的好地方,特别有全族第一勇武的战士当训练师。”云丫显然误解了阿烂的意思,笑嘻嘻地说:“你一定早就知道大哥亲自带队,所以才会无忧无虑地睡懒觉吧。”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亲自带队?”阿烂的语气有些发涩。

“那个家伙?哈,怎么称呼自己大哥‘那个家伙’,你还真是有趣哎。”云丫颤咯咯笑了半响,“若有选择,不知有多少族人会抢破脑袋找一个英勇无敌的大哥啊。”

“谁稀罕,谁领走!”阿烂撇了撇嘴,“倒贴钱也行。”

“你又和大哥斗气了?”云丫注意到他不自然的脸色。

“我可不敢和全族第一勇士斗气。”阿烂从牙缝里说:“他可是火叶虫族有史以来最为耀眼的英雄,我这个弟弟唯一的荣誉就是给他当练拳的靶子。”

“要知道好剑都是烈火淬出来的,你大哥对你稍微严厉了一点,那可全是为了你好。”云丫红滟滟的小嘴像是一颗樱桃,说出的话也是甜丝丝的,“本来族长安排他当狩猎祭的主持人,可他坚持亲自带队,而且点名带你们那一队。有全族第一战士护驾,你根本没有任何担心的。”

“不错,有那个人带队,想让人担心都难。哈哈。”尽管很难看,阿烂还是笑了笑。

他的心头翻江倒海,实在揣摩不透那个家伙的真实意图。

那个冷血的家伙真的会担心亲弟弟?

绝不可能。就算担心,也是担心亲弟弟万一走了狗屎运从白骨岗的魔兽嘴里逃脱吧。那个家伙亲自带队,估摸着就是找个僻静地一劳永逸地料理了他,省得窝囊废弟弟总是丢英雄大哥光芒万丈的脸。

还有什么机会比狩猎祭上处理掉一个烂虫子更不着痕迹呢?
“为什么更换我的签位?”阿烂凑到那个家伙的左耳旁大吼。

那个家伙头也没抬,撕下半条鸡塞进嘴里,囫囵着咽下去,骨头都不带吐的。

“为什么更换我的签位?”阿烂换到那个家伙的右耳边大吼。

那个家伙仍然没有抬头,将剩下的半条鸡吞进嘴里,然后抓过阿烂的盘子。

“为什么更换我的签位?”阿烂已经吼得嗓音嘶哑。

那个家伙还是没有抬头,阿烂盘子里的鸡进了肚,这才满意地端起酒瓮。

“为……”这回阿烂只说了一个字。那个家伙就动了,头仍然低着,只是抬起了拳头。

当那只右拳带起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至,阿烂感觉就像一头五百斤重的蛮牛以百米每息的速度冲了过来,还没有碰到拳头,就被拳风吹起,身不由己地往后飞去。直到撞破围墙像烂泥一样四仰八叉摔躺地上,他这才感觉到胸骨啪啪作响,从经验上讲,至少骨折了五六根。

“下一次再往酒里掺灰猫尿,老子一定打烂你丫的臭屎脑袋。”那个家伙的喉咙里发出怒狮般的低吼,将半瓮酒砸在桌子上,踢门而出,丢下一句:“还有,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少在耳朵边嗡嗡。”

对于重伤的弟弟,连眼角也不扫一下,仿佛那是一只讨厌的烂蚊子。

“呵呵……”

阿烂盯着那个家伙的背影,嘴角不住地喷血,但看来却连一点愤怒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好像觉得很得意。

那个家伙并不知道,他虽然辨出酒的气味不对,但先前吃的弟弟盘子里的烤肉擤了一滩鼻涕。

这就是阿烂的反击,只要有一点反击的机会,哪怕指甲盖那么一丁点,也值得他冒着骨断筋折的风险去做。

昨天的成人礼,那个家伙身为全族战士总指挥,只要稍微动用一下手指头上的权力就会改变一个娃子的命名。可他不但没有帮弟弟,反而第一个夸赞“烂仔真是名副其实。”至于今天的狩猎祭,那个家伙更亲手将弟弟推入白骨岗,甚至连半个解释都没有。

“真是该死,让那个冷血的家伙吃我的鼻涕吧!”

阿烂就像扳回一局的勇士,哼着小曲查看伤势。后背擦破了一层皮,根本懒得计较。脸上划出1条半寸深的血槽,只要睡上一觉,醒来后就会自愈复原,而且不用担心会破相。不过胸口的伤有些麻烦,除了断了五根胸骨外,有一条断骨捅入心脏,如果不及时救治造成大出血会有送命的危险。

但是阿烂并没有没有声嘶力竭地喊救命,就连找疗伤药的功夫都欠奉,只是随便将那根断骨掰直了事。至于肋骨插过的心房,却是空的,根本找不到常识中的心脏器官。

亘古以来,心脏是生命的根基。莫说人,就连有血有肉的魔物也都生长着类型不一的心脏。除了死亡山脉的死灵,以及邪恶的巫师召唤的亡灵战士。

阿烂当然不是死灵,也不是亡灵战士。他拍拍肚子,打了个嗝,一颗拳头大的心脏就从小腹弹回心腔,砰砰跳得比小兔子都欢实。

顽强的愈合能力救了他的命。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对于崇尚攻击的虫人而言,愈合技只是一项提不上台面的附属技能,毕竟就算一个虫人愈合能力再强,但若心脏部位受到攻击,仍然无法存活下去。有时间磨练愈合,还不如狠下功夫修炼力量和速度。阿烂不一样,别人三岁就搞定的潜行技他可以十三岁还没学会,别人六岁就学通的骨节攻杀他可以十六岁还没学全,但是愈合技却是自出娘胎起就玩命地练。如果稍微迟点的话,他的命肯定会被那个家伙玩死。

这些年,他几乎什么战技都没学会,如果自认倒数第二,还没有人敢争倒数第一。唯一的选择,就是常年如一日地重复着受伤愈合的故事,直到心脏、肝脏以及体内任何一个重要器官都学会自我调节保护的能力。

换句话说,他的愈合能力是被那个家伙揍出来的。

凌晨,族落广场人声鼎沸。

“让火燃烧,让叶飘起,让我们以热血和生命播种火叶!”广场中央的火叶树,血红的叶子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三百名宣誓的虫人青年激动的脸庞映得通红。

火叶树虽然是迷雾沼泽很常见的一种落叶乔木,但几百年来被火叶虫族视为圣树,代表着火一样燃烧不灭的精神和永不放弃的坚韧意志。

自这一刻起,这些青年正式成为火叶虫族的新一代战士。接下来,以十人为小队,在一名前辈战士的率领下,进入迷雾沼泽开始狩猎试练。

分配到白骨岗的十名青年噤若寒蝉,除了让人恐惧的狩猎区,更重要的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全族第一勇士。

那个像高山一样存在的人物。

野生的原始族落,战斗力是评价族人地位的唯一标志。那个家伙就是族内上一届命名会上战力排名第一的勇仔,十六岁之前闯下的功绩足够让大部分六十岁的族人自叹弗如。为了彰显他的勇武和荣耀,特意命名为金钢仔,寓意是“像金子一样赤诚、像钢铁一样强悍”的勇士。在金钢的率领下,族人的地盘扩大了三倍,一个月前更从最大的对头血皮部落夺下了猎物丰美的白骨岗,让他的声誉提高到一个新台阶,成为下届族长呼声最高的候选。

金钢冷漠地俯视着小组成员,就像俯视着不起眼的小石子。旭日将他魁梧的身躯勾勒得更加挺拔,铁青的脸上洋溢着一抹奇特的光彩。

十名青年屏气凝神,听候全族第一勇士的训话。

金钢紧抿的嘴唇吐出了十个字,“火叶需要战士,不是废物。”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废物,大家挺直胸脯,紧跟在金钢背后,冲向旭日升起的方向。

除了一个人,那家伙缩着脖子,不知从哪里找了顶毡帽扣在后脑勺上,活像一头没睡醒的癞皮熊,磨磨唧唧跟在最后。

“阿烂,你没事吧?大热天戴帽子,不怕捂出毛病来?”

说话的人彬彬有礼,音调很细,是一个长相清秀得让许多女孩子都嫉妒的少年。他名字叫阿光,是老族长的独生子,平日像珍珠一样呵护在掌心里。可惜由于天生体质虚弱,阿光的战技勉强达到平均线,委实算不上什么好手。就算阿烂想破脑袋,也搞不通向来护短的老族长竟舍得让宝贝儿子进入白骨岗冒险。或许,这也是老族长同意那个家伙亲自担任这支小队训练师的缘由吧。

“昨夜着凉了。啊哈。”阿烂的鼻涕流进嘴里,仍在傻笑。昨晚上以天为被,以烂泥为床,他和暗恋了十六年的小女神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梦聊。虽然只是他一个人做梦,但那种忽冷忽热忽喜忽悲忽得忽失的感觉最容易侵蚀身心,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但是,赢得暗恋女神的青睐,这一切都值了。

阿烂压了压帽子,嗅着帽沿的清香,笑得合不拢嘴。没有人知道,帽子里藏了一朵花,一朵香气撩人的银兰花。那是迷雾沼泽一种稀有的花朵,花冠银白发光,便于吸引昆虫传粉,几百米外也易发现。

“阿烂,明天狩猎时你一定戴上这朵花,我在千米之上的高空也能轻松找到你的踪迹。”云丫的手指俏盈盈地点中阿烂的额头,他就像被施了咒语一样无法呼吸。

“记住,这是你和我两个人的秘密,希望这朵花能给你带来好运哦。”云丫展翅飞上高空。

与普通人类比较,大部分男性虫人多了一条尾巴,而女性虫人多了一对翅膀。当火叶虫族的男战士在林中狩猎,女战士会振翅空中,担任了哨和射手。

如果不是帽子里实实在在的银兰花,阿烂肯定会怀疑昨夜真的是一场梦,那个让全族少年都在谈论、都在幻想、都在憧憬的女孩竟然许下他一个约定。

说出去肯定不会有人信!

笑,阿烂得意的笑。

“嘿,别笑了,到白骨岗了。”阿光捅了捅走神的哥们,“金钢前辈命令队员自由结合,2个人一组,可在丛林边沿自由行动。好像大家都不喜欢咱俩,只能咱俩组队了。”

两人组队进入猎区是基本的狩猎模式,除了阿光,阿烂也没得选择。狩猎试练并不是过家家,特别是在这种凶地,没有人愿意搭伙一个拖油瓶,同样也没有人愿意选择一个娇生惯养的族长儿子,毕竟有了功劳肯定是人家的,犯了错还需要背黑锅。

“好啊。”阿烂望了一眼那个家伙。

金钢背靠着一棵长满树瘤的老铁树,缓缓擦拭着那柄虎牙枪。枪刃用剑齿虎的獠牙打磨而成,那头老虎是他十岁时亲手干掉的,创下了族人单枪匹马搏杀剑齿虎最小年龄的纪录,堪称迷雾丛林全体虫族的奇迹。不论阿烂再怎么诋毁,打心底也无法否认那个家伙就是一个战技天才,十岁撕虎,十三岁裂熊,十五岁分象……那个家伙轻松地创下一个又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纪录,就像一座顶天立地让人仰望的大山。

而他,就是生活在大山阴影下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家伙过于高大,不论他这个弟弟做什么或者怎么做,别人都会用大哥的标志去衡量,那顶“全族第一勇士亲弟弟”的光环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所以他才会自暴自弃吧。当然,那个家伙早就放弃了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我只答应老娘,看管你到十六岁成人。”
现在,阿烂满十六岁了。

云丫的银兰花就像沼泽里的清泉,让他心头奔腾着从未有过的自信,甚至盼望着早点进入白骨岗。

“走!”阿光抽出长剑,抢先闯入丛林。那柄银剑一定产自人类的老牌铁匠铺,剑柄镶着一颗熠熠发亮的红宝石,阳光在明晃晃的钢造剑身上反照出璀璨的光亮,看起来是新打造的。阿烂很怀疑它有没有沾过血。

“光仔,这儿树长得很密。”阿烂警告说:“可能会磨钝了你那把好剑,应该用短刀开路。”

“对不起,我忘了带开路刀。”对方腼腆的一句话差点把阿烂噎死。

靠,真是娇生惯养的奶油少年啊!

阿烂自认懒点,但至少腰里别了两把开路刀,还斜背了一支弯弓,虽然没有箭囊只是装样子。他递给阿光一柄刀,自己擎起投枪,开始认真打量这片丛林。

就算旭热的日光也驱不散白骨岗那股阴森的气息,这片区域方圆百里,遍布枝桠交错的铁锈树,树皮灰白如骨,叶色深绿,色差极大,有如从骨架渗出千百只眼睛。树干上遍布嶙峋的斑点,深长而忧郁,就像泪水浸湿,透露着诡异的味道。铁锈树,要比虫人的历史还要古老,传说是上古魔神战死之后损落大地化成的魔林,倘若传说属实,它们也见证了迷雾沼泽的世代变迁吧。

这片丛林真的很神秘,别说刚刚夺下白骨岗的火叶虫族,就连盘踞这里百多年的血皮虫族也没有挖掘出整个白骨岗的秘密。

狩猎的虫人都知道,白骨岗的凶兽魔物尤其多。大概是魔性相吸,那些带有魔性的生物才会喜欢这里,谁知道密林里有没有藏着千年老魔?

而千年累积的腐植物厚厚地覆盖在这片土地上,吸走了狩猎者的足音。而铁荆木抖动的叶子,仿佛千万双血红的眼睛紧盯着这批闯入者不放。

进入白骨岗,阿烂最后一次回头。那个家伙仍然在打磨长枪,一遍又一遍,似乎从不知厌烦。

自始至终,金钢都没有看亲弟弟一眼。

绕过丘岗,阿刁、阿厉两兄弟正在剥一条天花狼的皮,想不到他们很快就得手了。

双胞胎兄弟站在高处,眼里带着一丝嚣张的挑衅。

阿烂懒得生事,忽瞥见前方树丛晃动,惊起一条角羊,投枪还未扬起,一道箭光“嗖”地射中羊首。

身后传来两兄弟的冷笑,“我们的。”

“这不是欺负人嘛。”阿光从未受过这样的气,涨红脸要讨个说法,被阿烂好说歹说地扯走。虫族中,成员的地位由战斗力决定,就算族长的儿子也白搭。当然,那两兄弟身高尾大,绝不是阿烂这种废柴能招惹的。

但是阿烂也激起了好胜心,换回昨夜之前的他肯定懒得计较,现在如同换了一个人,满怀信心地望向云空。

微风渐起,浮云飘忽,那个娇俏的女孩一定驻足云空,悄悄欣赏着自己的表现。

“杀!”阿烂的大喝骇得阿光跳起。那小子不知抽了什么风,奋臂掷出投枪,穿过树影笔直钉入石缝,枪尾摇曳不定,令人咋舌。

走到近前,阿光更是张大嘴巴。一条小臂粗的斑纹蛇给枪尖钉住身子,尾巴拱起,嘶嘶痛叫。

阿烂也是一愣,他投枪立威,只不过一时兴起瞎咋呼,竟然瞎虫碰到了倒霉蛇。他拨动枪杆,谁知入土很深,用足气力才拽出枪尖,石缝裂开,一头沙獾脑门涌血,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耶!一枪双兽,好强!”

阿光的景仰顿如滚滚泥浆,烂仔不由得飘飘然起来。毕竟作为长年被族人鄙视的废柴,突然某天多了一个崇拜者……而且还是族长的宝贝儿子,换谁也会感觉大爽,“啊哈,我烂仔闭关十六载,终于练成千古绝学快枪术,看我一枪扎个开门红,两枪来个上下通……”

阿烂长枪上撩,枝杈咔嚓一声,一头迅风猫翻滚栽下,黄皮屁股被捅烂,好一会才痛死。

这下连阿烂也惊得目瞪口呆,自己真有这么神么?

接下来,仿佛成了见证奇迹的时刻。阿烂一路乱捅一路神。那柄投枪打哪指哪、指哪哪有,很快就收获了十几头林兽,虽然只是沙獾、獠猫等小型物种,但也足够回去交差了。至少背着兽皮化身跟班的阿光,已在粗喘喊累。

阿烂当然不会知足,就像一个赌徒趁着手气正旺,自然想赌一把大的。

“在这里等着,我捉一头够分量魔兽就回去交账。”

“魔兽!那可不是一个人能搞定哎,你一个人能行么?”

“别人或许不行,但我火叶虫族新一代快枪手却是手到擒来!”阿烂信心十足,索性摘下粘帽,“放心,我今日戴了幸运花。”

“那不是银兰花么!只有西北的乌拉尔山巅才会生长,冰香绝艳,镇痛止血,还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气,堪称迷雾沼泽数一数二的奇珍异草。你怎么弄来的?”

“嘿嘿,你猜?”

“金钢前辈么?应该不是他,前辈只对狩猎魔兽感兴趣,从没见他鼓捣花花草草什么的。”阿光倒也不是笨人,眼珠转了转就猜到关键,“应该是族内哪个妹子摘回来的吧?”

“不错。”阿烂给搔到痒处,嘿嘿笑个不停。

“银兰花可不是那么容易摘到手的,只有在凌晨月亮未落、旭日将出之时绽放,花期稍纵即逝,非常珍贵。”阿光眨巴眨巴眼,略带嘲弄地笑起来,“天,该不会是你和某个妹子的定情之物吧!快说,究竟是哪个妹子不辞辛苦飞那么高采下银兰花送你?”

“这个么,保密。”

“保密?你真不拿我当兄弟了。”

“好吧,你听了以后可别大叫大嚷。”

“放心。”

“嗯,抬头往上瞧,就是天上飞的那个妹子。”

“天上哪有妹子,只有云朵。”

“再瞧瞧。”

“呀,那不是云丫的了哨班么?她们班全是美女耶。快说,是哪一位?”

“就是她们的班长。”

“啥!云丫!”阿光仿佛吞了一个象鼻虫蛋,傻兮兮望着那个小子扛着投枪哼着小调步入深林。好半响,才传来怪叫声:“我不信,你就吹吧!你个烂虫子怎么能泡到火叶虫族最美的一朵花!”

嘿嘿,阿烂得意的笑。

如果说银兰花给他带来了好运气,那么甜蜜的爱情更给他带来了强大的力量。

当然,他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白骨岗的深处是万万去不得的,悍甲熊、独角犀牛、剑齿虎、火目獠这些猛兽不是力量十足、就是拥有恶心的魔法,平日远远看一眼都会双腿打颤,没有十个八个猎手根本搞不定。

他打的如意算盘是沿着树丛外围兜一圈,捉到一头天花狼就行。相比较其他魔兽,他和天花狼最投脾气,都是喜欢装腔作势但本质胆小如鼠能力平平的货色。

这不,他很快找到了一滩狼粪,透着一股新鲜的酸臭味。阿烂精神大振,捏着鼻子观察了一会,很快从粪便的形态判定出那头狼的去向。只是走出数百米过后,还是没看见那头狼的踪影。好在这条路并不是通向密林深处,他也就放心大胆地追了下去。

浮云遮住阳光,丛林骤然变得阴森,阿烂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几乎同时,他肩膀被拍了一下,还有一股热烘烘的气流窜入脖颈。阿烂就地滚倒,投枪向后刺出,却刺了个空。

然后,便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头高大的天花狼以后肢支地,杂耍般躲过投枪,然后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从嗓子里喷出一串血淋淋的肠子。更瘆人的是,它用双爪捧着自己的肠子递上前来。

“娘哎。”阿烂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直到天花狼发出“嘎嘎”的怪笑。

“阿刁、阿厉,你们两个搞毛啊?”

狼皮翻开,跳出双胞胎兄弟,捧着肚子大笑不止,“怂货,好心送你吃的都不敢接。”

阿烂脸色发绿,两眼发直,颤抖的手指向二人的身后,“有东西贴在你们背上!”

“哈哈,想吓我们,鬼才信你。唔……”阿刁脸颊突然扭曲,低下头去,看到一只猩红的爪子撕裂自己的胸口。

“狡狈!”阿厉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逃。

“不要慌!”阿烂急声提醒。但已迟了,阿厉的脑袋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整个从脖腔揪了下来。

一头跟猴子差不多大的尖嘴毛兽蹲在阿厉尸体上,全身密布灰黑色的油毛,脸上流露出酷似婴儿的天真烂漫的表情。

但是没有人敢轻视它天真的表情下面潜藏的凶狠和狡诈。

狡狈是丛林少有的智慧型魔兽,力量不大,但狡猾凶残,经常无声地贴近猎物后背,当猎物惊恐时才会残酷虐杀。

阿烂不敢妄动,逃跑只会死得更快。因为狡狈是短距离速跑的王者,就连敏捷的迅豹也甘拜下风。

狡狈眯着眼睛,凑到阿烂面前。阿烂喉头微微挛缩,全身仍旧纹丝不动。

那双眼睛盯着他的脸,眼神透着一股邪气。
阿烂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不敢稍动。

他在心头默念,“我是一棵树,一棵臭树,一棵又脏又臭的鼻涕树……”

狡狈跳上他的肩头,翕动着鼻翼,这儿嗅嗅,那儿挠挠。

就算狡狈在他头上屙一滩屎,他也不会动上一下。头上多滩屎大不了找条狗舔干净,但若命没了总不能找条狗替他活。

但下一刻,阿烂不得不动起来。

狡狈的舌头卷住银兰花,“嗖”地窜上了铁荆枝头。

“狗娘养的,你要什么都行,那朵花不行!”阿烂真是红了眼。狡狈狡猾成性,有时会发婴儿疯,估摸着从没见过这么鲜亮的花儿,这才好奇地当成了玩具耍。

命可以丢,但花不能丢。阿烂追得嘴喘腿软,狡狈跑跑停停,好像蛮喜欢这种追逐游戏。

就在阿烂绝望时,前方出现一潭湖水,拦住了那头该死的狡狈。

狡狈扫视了一眼阿烂,狭长的眼睛透出嘲弄的味道。那一刻,一点也不像野兽的目光。

阿烂关心的是那朵银兰花,心惊胆战地盯着狡狈的一举一动,直到它似乎玩腻了,吹了一口气,花朵飘落小湖。该死的,他实在应该再快些。至于那头狡狈,倒是不慌不忙潜入泥泽,瞬间失去了踪迹。它竟会地行术。

银兰花触到湖水,像蜜蜡一样融化。

阿烂感觉有些不对劲,阴暗的湖内泛起漩涡,藏着一种莫可名状,让他汗毛竖立的惊悚。

更紧张的是,背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他这一路胡跑乱冲,竟不知身在何处。唯一清楚地是,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群剑齿虎盯上,从后路围了过来。

白骨岗天生具有魔性,天花狼独来独往,而剑齿虎总是整群地转悠。

围住烂仔的剑齿虎应该是一个大家族,粗略看去足有十多头,简直是宰鸡用上了大铡刀。

“别过来,我可是百发百中的快枪神。”阿烂探手抓了个空,这才察觉投枪早不知丢哪去了。他自知大难临头,索性豁了出去,抽出背弓,疯了一样大嚷:“除了耍枪,我更喜欢用弓弦弹老虎的下面。你们怕了没?”

或许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无耻的虫人,剑齿虎的眼神闪过某种迟疑和迷惑。

“怎么,不怕?”那个家伙咬了咬牙,决定发出大绝招,“我还有更厉害的一手,最擅长表演弹自己的。”

剑齿虎神态凝重,仿佛听到了天大的恶心事,惊恐地向后退去。

没错,十多头剑齿虎没有丝毫犹豫,灰溜溜逃入丛林。

“肯定是被我的英雄气概慑服,所以一个个夹着尾巴逃跑了。”阿烂自言自语,很快听到阿光焦急的呼喊声。

“我在这。”阿烂回答。

“小心!”闻声赶来的阿光脸色变得惨白。

“剑齿虎都不敢惹咱,这地头还有谁敢跟咱斗?”

阿烂叉着腰,故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造型,除了向阿光显摆自己的神武,更重要的是向那个家伙示威。

除了玩死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小队其他成员赶向这里,那个家伙就跟在队尾。

同世上大部分废柴一样,阿烂每天早上都会做着强者梦。而现实似乎比梦境更虚幻,狩猎祭提供了一个平台,想不到这么快就赢得了莫大的荣耀。他刚刚毫不费力地吓退,确切地说,是恶心退十多头剑齿虎,就是那个家伙也做不到吧。

现在,他从那个家伙生锈一样的脸上找到了一丝惊诧,是那种极端自信的人突然发现一件事情超乎自己控制时的惊诧。

或许,那个家伙从不曾料到自己的亲弟弟会有这么有出息的时刻。

对阿烂而言,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天是那样的蓝,地是那样的绿,暖洋洋的空气是那样的……腥。

那种腥味来自后背。

“有魔兽在我后面,是不是?”

阿烂终于读懂了阿光他们脸上的神色,就跟自己看到狡狈紧跟着双胞胎兄弟时一模一样。

不用回头,阿烂也能感觉到那头魔兽一定凶悍绝伦,这才是十多头剑齿虎灰溜溜逃走的真实原因吧。

就算阿烂面对十多头剑齿虎还敢耍疯卖狂,现在却有一种绝望的感觉遍布全身,双腿颤颤,小腹涨涨,想尿又尿不出来。这并不丢人,远处奔来的青年,已有两个瘫软地上。

那种冰冷而强大的杀气,是阿烂第一次接触。直到很多年后,回忆那天的情景,阿兰仍会脊椎骨发凉。

那个凉飕飕软腻腻油滑滑的东西紧紧贴在他背上,估摸着是一种爬行类的魔兽。

“不想死,莫要动!”

那个家伙哼了一声,虽然眼睛没看烂仔,但显然是说给他听。阿光倒是很默契,夸张地怪叫起来,吸引了那头爬兽的注意力。

那个家伙出手了。

谈起那个家伙的速度,族人只会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闪电”。他本来跟在后面,不知怎的,一个跨步就抢到最前面。

比那个家伙速度更快的,还是那柄虎牙枪。银光一闪,虎牙枪带着死亡的尖啸,向烂仔射来!

干,先是不让动,接着用投枪射自己,那个家伙果然是打着除掉亲弟弟的心思。

就算阿烂想躲却也迟了,虎牙枪快逾闪电,擦着他的咽喉射中贴身的爬兽。

腥臭的黄血喷了阿烂满脸,这才有机会看清那头爬兽的真容。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枝角,不是独角兽那样的尖角,而是有些像鹿似的分岔犄角,那样子分明是……传说中的龙!

“嘶!”

爬兽剧痛之下,整条身子从湖水中窜了出来,挟带漫天水浪,真身足有百十米长。

“水火魔蛟!”

仿佛为了印证那个家伙的论断。从湖内爬出的蛟龙嘶嘶怪叫,又是喷雾,又是吐火,湖岸附近的花草树木毁了个七七八八。

“潜藏!”

不用吩咐,跟来的队员纷纷亮出落叶虫族的地行技,虫尾如陀螺般旋转,掘地而入,相继潜藏地下。

只有阿烂没有往地底下藏,自打出娘胎起,他就立志做一个直面强敌永不躲避的铁血汉子。好吧……是他根本没学会地行技,就算躲也只能学鸵鸟把脑袋塞土坑里。

“废物。”

金钢一脚将烂仔踢飞。那个家伙身高接近三米,在族内算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但与那头百米魔蛟相比,却如蝼蚁那么渺小。

映着湖水的反光,魔蛟碧绿色的眼睛分外阴冷,唯有瞳孔深处透出一点桀骜的火热,仿佛赤红的火山爆发前的酝酿。这条龙没有翅膀,应该归于地蛟一类,但并不代表实力比天上飞的那些亲戚差。大部分龙的攻击手段,除了强悍的爪子和牙齿,最威风的还是龙焱。但这头蛟龙不但喷火焰,还会喷水雾,那是比烈焰还要阴险的武器,可以轻易腐蚀血肉。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它的长相。

那头魔蛟生了两个脑袋。

两个脑袋一大一小,大头凶悍暴躁,喷火吐雾;小头看似软弱,另有一种特殊异能,随时喷出浅色浓汁让伤口愈合。

它的肚皮给虎牙枪穿了个窟窿,才两息的功夫,已恢复如初。

喷火吐雾的攻击手段,外加神奇无比的自愈功能,这头魔蛟简直就是完美的攻防结合体。

换成正常人遇到蛟龙,一定有多么远逃多么远。

但是,那个家伙并不是正常人,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从来不把性命当回事的疯子。

龙蛟埋下头,寻找猎物的一刻,金钢从地底跃出,手中多了一柄匕首,闪烁着一汪蓝光。那是眼镜王蛇的毒牙,除了锋利,还抹着剧毒。

“噗!”匕首插入龙蛟的侧腹,渗出一缕鲜血。龙蛟痛吼一声,长尾横扫,落了个空。金钢拔出匕首,向旁贴地急滚。

这是阿烂第一次亲眼看到那个家伙与魔兽对战,终于明白族人称呼他“闪电”的意义。

那不是一般的快,稍微眨下眼就会失去那个家伙的踪迹。而他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教科书一样完美。

魔蛟怒扑到金钢面前,刚要挥爪,一团红烟就在它眼前炸开。辛辣的毒汁刺进眼睛,疼得它血泪直流,连头上的枝角也剧烈摇晃。

只有血蟾蜍的胆汁才如此刺鼻,当然毒性也一样狠辣。

这反倒激怒魔蛟,胡乱抹了抹眼,恶狠狠地喷出炙热的火焰。大地剧烈地颤抖,似也在畏惧魔蛟的威能。火焰过处,地干土裂,那几个潜藏地底的族人,大呼小叫地从地缝中钻出,好在因为距离够远才保住了命。

金钢无法再用地行技,但他身手敏捷,弹跳灵活,毫不畏惧地与魔蛟缠斗。

双方的战斗非常激烈,那个家伙的手段层出不穷、狠辣强硬,不时给魔蛟造成或大或小的创伤,看上去很是占了上风。不过,苦于魔蛟变态的自愈能力,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收效。反而是魔蛟的火雾,若沾染一点就会要命。也亏得他反应出奇地快,屡屡在险境中逃出生天。

自古以来,屠龙都是英雄传说中最值得炫耀的史诗。对那个人而言,早就拥有了全族第一勇士的称号,只要诛杀了这头双首魔蛟,必然戴上迷雾沼泽第一勇士的桂冠。
从古至今屠龙的英雄一只巴掌就可数清,但死在龙嘴里的好汉肯定比铁荆树的叶子还要多。

那个家伙的招式虽然威猛,身法虽然迅捷,但耗力也是极大,颗颗汗珠逐渐出现在他铁青色的脸庞,可是在他的努力下,那头不可一世的水火魔蛟似乎丧失了拼死相争的意志,节节退向湖水。

这已是超出人类的壮举,只要魔蛟退败,大家就可以安全离开。

变化突然出现。

“嗖、嗖、嗖。”一排箭雨自天而降,截断了魔蛟的退路。

“不好!”金钢面色凝重。魔蛟脖颈中了两箭,怒不可支地昂起头来,震天怪嚎中发出了拼命一击。

火焰犹如飓风,遮住了半个天空。空中的火叶虫族女战士一个接一个损落,只有那个最柔美的身影勉强躲过愤怒的火焰,但娇嫩的蝉翅给热流吹了个正着,一个跟头从空中栽了下来。

原本将脑袋插入草窝的阿烂,从裤裆中间看到了这一幕,立马疯了一样冲上去,接住落下的女孩。

她的身子真轻,就像柳草一样软,像云兰一样香。那一瞬,阿烂忘记了双首魔蛟,忘记了那个家伙,忘记了整个世界。

“我的同伴都死了,那是9个像花朵一样鲜活的生命啊……”女孩呻吟着,淌出两行晶莹的泪水。

“没关系,你还有我。”阿烂脱口而出,这句话憋在心头十几年了。

“你能做什么?”女孩问。

“以火的名义,我要替你做一件事。”擦干女孩脸上的泪水,阿烂胸口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股热流,“云丫,我,我,我要替你杀了那头龙!”

不久前还吓得尿裤子的阿烂,瞬间变成一头愤怒咆哮的小虫子,挥舞着两个拳头冲向双首魔蛟。

“滚。”那个家伙的后脑仿佛生了眼睛,错步挡在前面。

“闪开,这也是我的战斗!即便丢了命,这不是你所希望的么!”看到对方眼角的鄙夷,阿烂的呼吸急促起来。

奇怪的是,那个家伙这回并没有一脚把他踹走,而是将王蛇匕首丢给了他,“你的十条贱命加起来,也比不上这把匕首珍贵。记住,别弄丢了匕首。”

阿烂嘴唇动了动,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而那个家伙擎着虎牙枪再次投入战斗。

“砰!”金钢踩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借力弹身,如苍鹰般飞起,伸直的虎牙枪几乎够到了龙蛟的脖颈。这么近的距离,龙蛟来不及喷火吐雾,它竟躲也不躲,任由锋利的虎牙枪刺在它粗厚的脖子上,甩开双爪向金钢重重拍去。金钢毫不犹豫地滚落下来,下一刻,那柄虎牙枪被龙蛟拍得折为两断。

金钢手持两截断枪,左右开弓,向着魔蛟受创的胸腹连环刺出。这是纯粹的攻杀战技,高效实用,放弃一切技巧变化,换取攻击的最短路线。这种战术看似简单,但没有多年残酷的试炼,绝无可能施展。空寂中飞溅着魔蛟的黄色血液,而金钢眼都不眨一下,嘴角微微上勾,冰冷而沉静,始终没有额外的表情。

魔蛟伏下头,四只眼睛盯着金钢,身躯的庞大阴影遮住天空。人、蛟目光相对,激起的是嗜血的火花。

这场恶战注定是不死不休了。

“别忘了我。”阿烂并不甘心成为配角。王蛇匕首叼在嘴里,他蜷缩上身,双手噼啪爆响,手指硬生生拉长,化为一对闪着寒光的骨爪。

火叶虫族的骨节攻杀技,可以改变身体每一根骨头的形状,变成宿主需要的武器。对阿烂来讲,凝现一对两寸长的骨爪已是极限,但已经足够了。

现在,他就要攀着魔蛟那条粗若水桶的肚皮,一路爬到它头顶上去。

先将王蛇匕首插进魔蛟嗓子里,然后再冲着它两个脑袋撒上一泡尿。

不过,作为大地魔兽巅峰般的存在的双首魔蛟,浑身皮肉犹如腐烂的泥沼,鼓起一颗颗墨绿色的水泡,流淌着腐蚀性的酸毒,堪称天然的保护甲。平常的生物还没靠近,就会呼吸不畅,肌肤溃烂。

阿烂将身体蜷缩成肉球,只用一双骨爪抓住魔蛟的皮肉,一步一步向上攀爬。未爬几步,坚硬的骨爪兹兹冒烟,寸寸焦烂,根本耐不住蛟皮上的酸毒。

但是阿烂并没有放弃。他的力量很烂,速度很烂,战技尤其烂,但有一项能力却让那个家伙也会皱眉,就是那种近似受虐般的身体恢复速度。有一天,那个家伙捉回一头悍甲熊交给阿烂饲养,阿烂那几天发懒,让焊甲熊断了口粮,自己被那个家伙丢进笼子里。三天过去,笼子打开,阿烂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变成了一团烂泥,但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又恢复为欢蹦乱跳的恶心样。

虫族天生具有身体自愈能力,只要不是致命的创伤,总能自我生长血肉和筋骨。至于阿烂,经过那个家伙十六年如一日的欺凌和折磨,全身的肌肉骨骼早就像水蛭一样富有韧性。骨爪毁坏后,几乎一息之间,就长出了全新的骨爪,而且更加坚韧和耐损。

阿烂攀爬的很顺利,或者说魔蛟的全部精力被那个家伙所吸引,喷火吐雾地招呼过去,根本顾不及一条烂虫子。直到他攀到魔蛟的脖颈,看到一片宛如流金的鳞甲,滚烫得仿佛在烈日下曝晒许久。

这片鳞甲莫非就是魔蛟的逆鳞?传说可以做成刀枪不入的护甲。

阿烂一爪子挠上去,鳞甲没撕下来,倒惊动了魔蛟那个小脑袋,一对水泡眼瞪得溜圆。

阿烂向旁疾闪,小脑袋嗖地跳起,咬在他刚才的位置,误打误撞地将那片龙鳞扯了下来。

水火魔蛟痛得全身抽搐,尾巴甩开,将地面击出了一个数米深的巨坑。阿烂立足不稳,自空坠落,忽然屁股剧痛,却是尾巴被魔蛟的小脑袋咬住,对方显然恨极了他,一口将尾巴撕断。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尾巴……还脑袋。阿烂双脚借力钩住魔蛟密匝匝的触须,仰身低掠,王蛇匕首插入魔蛟滴血的脖颈处。失去逆鳞的护持,匕首轻松捅入柔软的咽喉,顺势撩刀,将魔蛟的小脑袋给割了下来,一人一首摔落地上。

“啊哈,我砍下魔蛟的脑袋了,我是屠龙的英……呜!”阿烂兴奋大叫,突然身子翻飞出去,后背被巨爪拍得血肉模糊。

魔蛟剩下的大头发出震天嘶嚎,应该恨极了眼皮底下这个张狂自大的虫人,一爪将阿烂拎起,递到嘴前。

阿烂的大脑一片空白,望着一张急剧扩张的血盆大嘴覆盖视野,还有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以及两排闪烁寒光的巨齿,似乎看到了自己给咬为两段的画面。

天啊!难道天堂和地狱的间隔只有一线,自己可是砍下魔蛟脑袋的大英雄,怎么能这么快就早死啊!

仿佛上天听到了他的召唤,就在两排獠牙即将咬下的那一刻,一道黑影抢先冲入魔蛟的血盆大嘴。

竟然是那个家伙,抢着冲入魔蛟的嘴里送死!

那个家伙的冲势还没有停,紧握半截枪尖,穿透黏糊糊的口腔,长驱直入,消失在咽喉深处。

魔蛟掉了一个脑袋,嗓子又被人刺入,疼痛难忍,身躯疯狂翻腾。阿烂像一个破麻袋被甩过来,甩过去,顿觉天旋地转,头晕耳鸣。好在魔蛟的皮肤厚软,卸去了撞击力。他左手牢牢揪住魔蛟鼻孔的长毛,右手挥刃,向魔蛟脸上猛捅。

魔蛟痛得剧烈抽搐,猛然打了个喷嚏,阿烂就像断线的风筝,重重摔在地上,脊椎骨肯定了断成好几截。

“救命啊!”族内第一勇士被吞入蛟腹,剩下的几个少年彻底失去了斗志,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逃。魔蛟发了疯般上下滚动,四处乱撞,一个奔逃的少年被它撞翻,密集尖锐的牙齿上下一合,血浆喷溅。那个少年齐腰而断,下半身仆倒在地。

魔蛟继续向前冲去,正是云丫坐着的位置。她翅膀受损,双腿带伤,眼睁睁地望着魔蛟凌空冲来,一张小脸已经变得煞白。

阿烂手臂疾伸,拼命抓住魔蛟的髯须,用死力去拽,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蚂蚁撼大象。但就算是双手血肉模糊,仍没有松开半点。

“砰!”魔蛟的脑袋重重砸在云丫的脚前,云丫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

半响过后,她霍然发现魔蛟一动不动,双目圆整,巨嘴半张,已是出气多入气少。“死了,魔蛟死了!”少女呆了呆,喜极而泣,“哈哈,它死啦,我还活着!”

“感谢火神,感谢上苍,水火魔蛟真的死了!”幸存下来的几个少年慢慢围拢过来。

“应该感谢我这个屠龙英雄才是真的。”阿烂蹒跚地从魔蛟的嘴巴底下爬出来,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发酸,“当然,也该感谢那个家伙……”

“谢谢你!”云丫双目泛着泪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望着那张清纯的脸庞,阿烂不好意思地搔了下脑袋,然后伸出双手,迎向云丫。

但是,云丫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他的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阿烂扭过头,看到了那个人,心头一阵激动。

蛟首的头顶剖开了一个血洞,那个人缓慢地钻了出来。他的全身涂满了金黄的血液,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仿佛穿着一件金色的盔甲,熠熠生辉。那是一种让人仰视的光芒,特别是当他高大的身躯在龙首之上挺直,生动再现了传说中的屠龙神迹。

那个家伙真的是很拽。

这是阿烂头一回真心为那个人赞叹,但接下来,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云丫脸上的表情只有一种颜色,崇拜!她几乎半跪在那个人身前,轻轻地吻着他右手的中指。

那是族人一种特殊的礼仪,是少女向心仪的另一半表达爱意的动作。

通俗地讲,就是求婚。

那一刻,阿烂听到心口有一种破碎的声响。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也只有那个高大魁梧犹如战神再生的家伙,才配得上全族第一美女云丫。一个挺拔伟岸,一个娇小俏美,彼此的刚柔气质相得益彰,看来就象是天造地设,无比相称。

云丫仰起头,深情地凝望着那个家伙。

“亲她,亲她,亲她!”

幸存的少年纷纷鼓掌,大声喝彩,自然一致认为全族第一勇士与第一美女的结合是理所当然的事。

阿烂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拍打起来,巴掌拍得最急,喊得最响,“你个家伙磨叽什么,快亲她呀!”浑不觉眼眶已是湿润。

只要那个家伙亲在云丫的脸颊上,就代表着两个人正式约定一生的情分。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不想错过这个历史性的时刻。屠龙神迹、美女求婚,任何一个卖点都足够回到族落大肆宣扬。

那个家伙低下头,缓慢而又有力,轻轻停在云丫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云丫用略带惊恐和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换回来的依然是摇头。

云丫水汪汪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神彩,她的头发杂乱的纠结在一起,面色也苍白的可怕。让人不免替她担心,或许一阵风就会把她从蛟首上卷走。

终于,她步履踉跄地走了下来,看上去是那么的伤心。对于全族最光彩夺目的珍珠女孩来讲,放下颜面去奢求一个男人的青睐而且还被拒绝,那种感觉恐怕比死还难受。

“你为什么拒绝云丫,她哪里配不上你!”阿烂疯了一样冲过去。那个家伙仍旧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就像生锈的破铁,只在亲弟弟扑到近身时踢出一脚,“滚。”

同往常一样,阿烂从蛟首上翻滚了下来。同往常不同的是,这一回有人接住了他。

“阿烂,你别冲动。金刚前辈的私事轮不到我们判断。”是阿光,搂住他的脖子,“你的匕首掉了,这可是一把好刀,千万别弄丢了。”

蛇王匕首三寸半,闪烁着一汪蓝光,是那个家伙从一条十多米长大腿粗的眼镜王蛇嘴里拔出来的,请族内最好的铁匠炼制而成,连蛇毒也淬进了剑刃。阿烂用这把匕首砍下了魔蛟的小脑袋,只差一步,他就会成为屠掉魔蛟的英雄。当然,只是这么一小步,让他触手可及的梦想永远破灭了,包括他对云丫的承诺。

那个家伙铸成神迹,阿烂虽然眼馋,但并不会嫉妒。云丫向那个家伙表述爱意,他除了心痛,也会在心底送上祝福。唯独现在,那个家伙生硬地拒绝了云丫的柔情,甚至还摆着一副冷冰冰自诩理所当然的臭样,让人怎么也看不下去。

这一回,他一定要给那个家伙一个教训,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阿烂暗暗握紧了蛇王匕首。

所有人开始打扫战场,毕竟大家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而白骨岗又是一个魔兽聚集之地,当天色渐晚,还不知会钻出来什么怪兽。这一趟虽然折损了3个少年战士和9名了哨女兵,但收获也是极为巨大。单是那头魔蛟的价值,就足够顶的上全族一年的收获。但由于魔蛟的尸体过于巨大,无法搬回族落,也只能挑拣最珍贵的部分带走。魔蛟全身都是宝,不论舍弃哪一块都算可惜,蛟皮可制成上好的盔甲,蛟肉可炼制强力补药,更不用说蛟龙的魔晶,那是能够换取十箱黄金的上等珍品。

趁着大家忙着解剖魔蛟,阿烂的机会来了。

“我好像看到魔蛟的肚子在闪光。”阿烂挽起袖子,掏出了一片金光闪闪的鳞片。

“逆鳞!”那个家伙的眼睛大亮。越是出色的猎手,对于猎物越会挑剔,具有神奇色彩的龙之逆鳞绝对够吸引力。

那个家伙接过逆鳞,右手颤抖了一下,一串血珠滴落鳞片上,散射着斑斓的色彩。

魔蛟逆鳞的背面,藏着那柄王蛇匕首,看似无意地划过金钢的中指。

“你个杂碎又乱搞!”同往常一样,那个家伙握紧拳头,准备给阿烂一个狠的。只是,他的右拳却无法合拢。

一道黑色的细线犹如蚯蚓,顺着金钢的中指扩撒满整个手掌,继续游向手臂。

金钢几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整个右手扯了下来,远远丢在地上。那只断手迅速干瘪腐化,直到变成一滩脓水。

怎么会这样?

阿烂呆住了,眼镜王蛇的毒性虽然很强,但对那个家伙而言最多留下一条很难祛除的疤痕,根本不会致命。因为虫人经常与剧毒的物种打交道,天生就有抗毒性。而那个家伙,更是久经剧毒考验的强者。

那个家伙默默瞅了一眼阿烂,那种冷漠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一种什么,震惊、不解、悲伤、绝望、凄凉、愤怒……无数种阿烂难以一一分辨的感情。

他虽然分辨不清,但心头已隐约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傻事。

那个家伙爆发出一股阿烂从来没见过的强大气势,残存的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脖子,那是可以轻松捏烂焊甲熊脑袋的强大力量。

阿烂并没有挣扎,他始终信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理念,自己毁了那个家伙一只手,就用自己的命偿还好了。

但是轰然一声,阿烂被那股大力甩到了数十米远的地方。

等他努力恢复神智,透过大片的尘土向爆炸的地方看去的时候,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东西。

他和那个家伙原来站立的地方被轰出了一个半径二十米的大坑,那个家伙全身都在流血,连身上的甲皮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万幸的是,那个家伙仍然冷漠地站在那里,还是那样的挺拔。

造成这么大破坏力的,是一记风系魔法。就算阿烂这个魔法白痴,也能从空气中诡异的气流旋转,推测出那记魔法属于杀伤力极大的重风系。

轰出巨坑的力量若是落在普通人的身上,肯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那个家伙只是浑身浴血,已算是幸运。

换成另外一个角度,以那个家伙闪电一样的速度,在魔法发动之前未尝没有机会逃脱那可怕一击。而他之所以灰头土脸地被轰中,无非是因为让出了逃脱的机会。

最后关头,他把阿烂推出了爆炸的漩涡。

“连虫人都懂得自我牺牲了,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一声类似女人的细腻腔调回荡在湖水上。八个黑衣人踏着水波,迅速逼近。

时值正午,煦暖的阳光在黑衣人出现后仿佛消失了,大地陷入一片死寂。

黑衣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唯一相同的是衣服的颜色,是那种可以吸纳一切光亮的漆黑。

只是在胸口绣着一个血红的手指头。

“肥猫,昨夜和那个红头发的大波娘们嗨过头了吧,你在用风雷爆在给人家挠痒痒么?”领头的那个男人嘴里喷出的女人腔味,让人说不出的恶心。紧跟在他身后的矮冬瓜脸上挂不住,惴惴地搓了搓手,空中的气流就像破堤的洪水,不断向那两只肥胖的手掌汇聚,一条嘶鸣滚动的风之厉枪焕然成形,射向巨坑中央的金钢。

那个家伙向旁闪开。风枪以一化三,仿佛长了眼睛一样紧追不舍,还懂得左右夹击,直到他将三枝风枪击落,身上又多了两道风刃伤口。

好强!这还是阿烂第一次看到那个家伙的狼狈模样。

在他心头,不止一次幻想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狼狈地东躲西窜,自己好有机会哈哈大笑嘲弄一番。但这一幕真的发生,他的心底有种极端的愤怒在燃烧,是那种被人踩在脚下才会有的耻辱感。

如果那个家伙没有少掉右手,没有被风雷爆击中,甚至没有与一条魔蛟拼死血斗,现在收拾起那些黑衣人就跟捏死几只蚂蚁一样容易吧。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那个家伙现在成了猎物,而那些黑衣人则是收网的猎手。

又有两名黑衣人攻向那个家伙,一柄重剑、一柄弯刀,用肉眼难辨的速度围攻着他,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像暴雨一样将他笼罩在场地中心。

族内的几个同伴,早就身首异处,是那个女人腔的领头男下的手。他腰间有一个长长的黑影,是一把长柄带着弯钩的武器……镰刀。只有阿光和云丫幸存下来,就跟傻了一样僵在当场,估计两个人这辈子见到的死人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

奇怪的是,平时胆小的阿烂却非常镇定。他决定做点什么,哪怕变成肉盾,也要挡住矮冬瓜的魔力气刃。就在他行动的时候,空中爆发出一声巨响。那个家伙从半空坠落,胸腹翻开,鲜血四溅,染红了附近的土地。

“真扫兴,这么快就结束了。还以为这只虫子会是个硬茬货,原来只是一个披着烂壳装腔作势的废物虫。”女人腔颇有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阿烂疯狂地扑过去,没几步被一个黑衣人掐住脖子。接着,他被巨大的被恐惧所吞没。

倒不是害怕落在黑衣人手里会死掉,而是因为大地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杀气。

不只是阿烂,场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目光集中在同一个地方。
那个家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更可怖的是,无数骨刺撕裂了他的身体,就像密林一样疯狂成长,当狰狞的骨刺尖啸着指向黑衣人时,大地上响起了令人难以承受的凄鸣之声,仿佛不计其数的鬼魂在一同嘶叫。

“骸骨之刺!那是记录在老一辈虫人的回忆中,火叶虫族最强的骨节战技!”阿光兴奋地大叫。云丫的神色依旧萎靡,但眼神多了一丝光亮。

阿烂没听说过骸骨之刺,但从名字也能感受到振奋和期待。而且,那个家伙在对付双首魔蛟时都没用上这招,显然是不会轻易动用的绝杀技。

“放开他!”金钢的骨刺指向掐住阿烂脖子的黑衣人。

“先保住你自己的命吧。”黑衣人嘲弄地耸了耸肩。分持刀剑的两个黑衣人,卷起凄厉的风势,从两肋袭向金钢。

“咳咳……”黑衣人的冷笑还挂在脸上,给一支从地底蹿出的骨刺插入咽喉,那种沉闷而又凄惨的嘶叫从喉咙之中发出,听上去格外的诡异。

同一时刻,分持刀剑的两个黑衣人残缺的身体自空中掉落。

那个女人腔的首领出手了,“肥仔,给我加速,这条虫子变身后的速度真是逆天了。其他人有序防御,这种精血凝化的骨刺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女人腔握着镰刀,配上那件漆黑的长袍,仿佛收割生命的死神。只是,当他面对一个全身骨头的虫人战士时,那柄诡异的镰刀很难找到下手的地方。他只好暂时采取了守势,毕竟他耗得起,而对方聚集全身能量形成的骨刺却经不起消耗。唯一不爽的是,那个骨刺虫人这段时间又干掉了两个同伴。

“干,虫子还会遁地。肥猫,用风之韧墙,用风之韧墙啊!把所有恶心松软的沼泽泥土都封起来啊!”与其他黑衣人相比,女人腔的话格外多,但并不妨碍他成为黑衣人战斗力最狠辣的一个,那柄镰刀犹如草丛中寻隙而动的毒蛇,只要猎物稍微露出一点点破绽,肯定会狠狠地咬上一口。刚才,那个家伙干掉一个黑衣人时,扭臂稍微慢了点,就被镰刀插入肋部,勾下一片带着肌肤的骨刺。

黑衣人一个个减少,阿烂的心头越发紧张。黑衣人只剩下了3个,但战力一个比一个强。骸骨之刺威力虽然巨大,但还是经不起大肆消耗,而那个家伙已经露出疲态,体力急剧下降,胸口急促起伏,手脚渐渐滞重。

那个家伙究竟在想什么?重伤的他根本打不过这些人,还不退回族落去搬救兵。阿烂相信,以那个家伙的速度,这些人不可能拦住他。

那个家伙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烂仔,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的哥哥。”距离他最近的云丫轻轻叹了口气,“他是因为想救你,才与那些人死斗吧。”

“不可能!”阿烂大喊起来,“那个家伙没有一天不揍我,让我给焊甲熊撕、给毒蛇咬……他甚至恨不得我这个没用的弟弟早点死了。”

“但你现在还活着。”

阿烂的话仿佛气球,被云丫轻松戳破,“黑衣人留下你的命,其实就是为了拴住你哥哥吧。”

“是的,我还活着。”他呆了一呆。如果昨天有人说出类似的话,他一定不屑辩驳。但是现在,他的心头开始动摇。

再打下去,那个家伙真的会被耗死。但是,他仍旧没有撤逃的迹象。

自己在那个家伙的心中,真的像云丫说的那么重要么?

不论怎样,他决定试一试,哪怕赌上自己的命。阿烂颤抖着手,王蛇匕首按向自己的胸膛。只要自己死了,那个家伙就没有理由再缠斗下去。当然,如果那个家伙不是为了他而战,他的死也并不会对那个家伙产生任何影响。

但下一刻,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瞬间化为虚无。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阿烂的嘴唇咬破涌血。

“因为你就是个百无一用的烂虫子。”云丫的声音远远传来,深深插入他的心脏。

“是的,我是个百无一用的烂虫子。”阿烂喃喃自语,“没有我这个烂虫子弟弟的拖累,那个家伙一定会活得更好。可是,我却连自杀都做不到。”

空中爆发一声巨响。女人腔从半空掉落,左肋插入一根两米长的骨刺,汩汩喷血。然后一道白色的光芒向阿烂冲了过来,那个家伙又少了一条腿,脸上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漠不关心的臭样。

“烂虫子想自杀,没门!”金钢一眼就看穿了阿烂的把戏,“你毁了老子的右手,就用你的双脚来还。”他伏在阿烂背上,顺手拎起云丫,“走。”

那个家伙尾巴弹地,三个人掠向密林。

“我,我,救我啊……”阿光着急大嚷。阿烂勉强抄起他,就算影响了几个人的速度,但毕竟离铁荆林已经很近了。脱离肥猫的风之韧墙的封锁,火叶虫族的地行技就会派上用场,逃脱的希望将会大增。

不过,那个家伙突然一个踉跄,仅余的右脚被土坑跳出的一头贼头猴脸的魔兽咬住。是那头狡狈,一直潜藏地底,等候着这次伏击。

接着,一柄闪着寒光的银剑刺入那个家伙的胸口。

那个家伙整个身体慢慢沉了下去,握住阿烂肩膀的手慢慢松开,眼睛里面的光彩一点一点的流淌到了带有浓稠血腥味的空气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怜悯,直到变成死灰色之前,没有任何表情。

而他的眼睛仍然睁开着,望着阿烂。

阿烂的脸上全都是泪。

那柄流光溢彩的银剑,阿烂最为熟悉不过。他愤怒地一拳头轰向阿光,当然没有打中。

阿光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脸上的腼腆羞涩被桀骜嚣张代替,一张清秀的脸庞变得阴森,“服了吧?火叶虫族第一勇士,屠龙之英雄,见鬼去吧。哈哈……”

“我瞎了眼,怎么认识你这个凶手!”

阿烂拔出王蛇匕首又扑了过去。阿光灵巧屈身,左拳重重击中他的小腹,顺势卸下匕首,逼住阿烂的前胸,“哈哈,凶手?你也有份好不。如果你没有刺伤那个家伙的右手,我请来的人还真的很难做掉他。”

“你搞的什么鬼?”阿烂忆起王蛇匕首曾短暂掉落地上,后来阿光递还给他,那时肯定动了手脚。

“匕首上的蛇毒,再加上七彩蝶的花粉,混合成一种罕见的神经剧毒。你还敢否认,你大哥的死你没有责任!”

这句话就像鞭子狠狠抽在阿烂的心头,说不出半句话来。

“说实话,我只想弄死金刚,其他人包括你在内,本来不用死的。”阿光阴冷地笑着:“换成任何一个人,被人抢了女朋友,都会去玩命。可我高估了你这条烂虫子的尿性,只敢用匕首刺破金刚的手指头。换成我,早一刀刺入金刚的胸口。这样,金刚死后还能博得屠龙英雄的好名声,其他同伴也会保住命,只有委屈你背黑锅。而且请来的人不用动手还能省下一大半佣金。所以说,一切都是你阿烂的错!”

阿烂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旁边一个女声幽幽叹了口气,“阿光,别再折磨烂仔了。至少烂仔逃命时没丢下你,他真把你当成了好兄弟。”

“好兄弟?哈哈,你没见他狩猎时多么得意。啧啧,火叶虫族一代快枪手,其实猎物都是小狈帮你捉的。”阿光哼了一声,摸了摸趴在肩头的狡狈蓬松的灰绒毛,“说起来,这小子倒是对云丫你满怀深情啊,为了你不要命似地冲向双首魔蛟,甚至替你出气刺伤了亲大哥。”

“别再说了,求你了。”不知为什么,云丫脸上竟也挂着泪珠。

“啧啧,你在心疼他么!”阿光张狂地大笑,“从你送给他那朵银兰花开始,就揭开了这场谋杀的序幕。别忘了,只有银兰花的香气,才会引出湖水中的冰火魔蛟。”

“云丫,原来你也有份参与!”阿烂咳出一滩血,“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因为金钢就像一座高山,挡住很多人的路,包括我,包括云丫。其实,我也想和他合作,借助他的力量加上我的智慧,火叶虫族必将统一迷雾沼泽,直至遮住冰火大陆的天空。”阿光嘴角露出一抹阴狠,“可惜他太保守了,就像粪坑里的石头,总认为扩张会给族人带来灾难。哼哼,只要族人登上大陆的巅峰,就算死再多的人又有何妨……而且很多族人都像你一样,全是他妈没有一点屁用的烂人!”

一种燃烧着野心的火焰在阿光的目光中跳动,脸色扭曲,状如厉鬼。

“更可笑的是,你这个烂人还很善良。烂人和善良,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两样东西,而你竟占全了,真他妈的无药可救。如果不是最后你烂发好心拎上我个恶魔,你们兄弟倒真有可能逃回去。”

阿烂痛苦地抱住头,发出一串凄绝的粗喘。

“别再折磨烂仔了,给他一个痛快吧。”云丫咬紧牙,一剑刺中阿烂的后心。

“真是便宜了这个烂虫子。”阿光一脚将阿烂踢入小湖。

没有人在乎一条烂虫子的命。

黑衣人搜遍战场,除了一片魔蛟逆鳞,并没有找到最为珍贵的蛟龙魔晶。

他们处理完同伴的尸体迅速离开白骨岗。

阿光和云丫带着魔蛟脑袋和准备好的说辞,赶回族落。

白骨岗重新归于沉寂。

只有湖面扬起一串水泡。
这是死了么?

为什么死人的心口会很痛?

心脏被云丫一剑刺穿,为什么还在砰砰跳?

果然在利剑触及胸口的那一刻,自己那颗心就自动下沉,避开了致命一击。

这种活下来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强大的自愈能力,再次救了阿烂一命。换成另一个角度,这种能力完全是那个家伙一拳一拳揍出来的,等于自己又被那个家伙救了一命。

但就算再强大的自愈能力,也治愈不了心口的疼痛,那种撕裂揪心的疼痛。

水很凉,阿烂并不想醒过来。就算心脏没有受伤,他的心已经死了。

有东西咬他的脚,他不想动。

那东西接着咬他的小腿,他还是不想动。

那东西骑在屁股上啃他尾巴骨,他依然不想动。

直到那东西从裤腿里钻进去磨牙,他赶紧动了起来。

“想吃我的肉就吃吧,干嘛选我那下手!”阿烂掐住那东西的脖子。是魔蛟的小脑袋,不知怎么溜回小湖,准是误认为他死了好饱餐一顿。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魔蛟小脑袋拱过来撕咬,獠牙刺穿阿烂的胯骨。阿烂闷哼一记,绞住小脑袋,如同麻花般狠拧。

一头、一人在湖内翻滚。

阿兰不得不承认,就算他两手两脚外加半截尾巴,仍是拼不过小脑袋唯一的一张嘴,不大一会就给咬得皮开肉烂。

拼了,趁着小脑袋撕咬他的裤裆,阿烂学它用嘴咬在小脑袋后脑勺上。

“唔!”阿烂痛得双腿弯曲。

“嘶!”小脑袋疼得悲恸怪叫。

双方的要害命门同被对方咬住,疼得打颤,但谁也不敢先松口。

这真的是一场惨痛的较量。

不知过了多久,阿烂的意识渐渐模糊。

一个火热的珠子顺着喉咙吞入肚内,就像一点火星溅入油锅,阿烂感觉全身燃起火焰,皮肤脱落,肌肉融化,只剩下辚辚白骨……

七天后。

一支车队蹒跚地行走在迷雾沼泽。

队尾的车厢临时加固了铁笼,一个衣衫褴褛的虫人装在里面。

队伍里有一个小男孩,骑着一匹小红马,不时向铁笼偷瞄一眼。

“跟屁孩,别离笼子太近,那个虫人可是吃肉的。”身材魁梧的剑客挡在铁笼前面。

“虫人吃肉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吃肉。”

“他吃的是人肉。”

“啥?”

“我们捉住他时,他正抱着一具尸体又亲又吃!”

“啊?”

“那具尸体,也是像你一样大,白白嫩嫩的小孩子!”

“天!”

“所以,我警告你,离那个笼子远一点,那不是你能玩的玩具。”剑客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不信,你听一下他在说什么?”

小男孩侧起耳朵,瞳孔渐渐睁大。那个由精铁铸成的笼子里,传来镣铐“砰砰”的重击声,夹杂着嘶哑的粗喘。

“杀,杀,杀……”

这是虫人醒来后,反反复复说的一句话。

已经七天了,虫人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滴水,铁了心求死。

傍晚,光芒佣兵团第二小队的十六名成员集体用餐,顺便商讨如何处置那个虫人。

“宰了算了,省得浪费粮食。”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嘟囔着。

“加图索,如果虫人像你一样每餐吃上半锅饭,我们还真养不起呢。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浪费一粒米。”身材魁梧的剑客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你在嘲笑我是个浪费粮食的贪吃货么?”加图索拍了拍手边的巨斧,吹着胡子说:“咱吃的多,可干的活也多。不信当着弟兄们的面,让大家看看是你的剑沉,还是我的斧子重。”

“当然是你的斧子重。整个光芒佣兵团,还没有第二个战士会把砍柴用的家伙拿来做兵器。”剑客耸耸肩,转移话题说:“那个虫人再绝食,肯定会饿死的。”

“那该怎么办?”加图索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个细细的声音插入两个大人的探讨。

“虫人不是喜欢吃人肉么?附近就有坟场,挖一具尸体喂给他就行了呗。”

“噗……”加图索喷出一团酱菜,“吃人肉,谁说虫人吃人肉啊?”

“马尔蒂尼哥哥亲口说的啊!”小男孩指着那个身材魁梧的剑客。

马尔蒂尼擦去脸上的菜叶,暗叹一声自作自受。

“哎?有道理,野蛮的虫人倒有可能会吃人肉。”加图索脑洞大开,“我这就搞几具尸体回来。”

“省省吧,大胡子。”马尔蒂尼苦笑一声,“在我们加沙城,还有虫人喜欢吃活人的传说。现在荒天野地去哪捉活人,是不是该把我们自己喂给他吃。”

“哼,如果银狼那帮人再来,我倒不介意将他们喂给虫人。”加图索双目射出寒光。

“银狼是谁,上回袭击我们的那群人么?”小男孩吐了吐舌头,“听姐姐说,多亏那个虫人半路冲出来,疯了一样厮打乱咬,将银狼召唤的狼灵冲散,大家才算死里逃生。”

“哼,哪是虫人的功劳,明明是银狼看到我马尔蒂尼赶来了,这才灰溜溜逃走。”剑士潇洒地站起身,比划了一个迎风挥斩的动作,“沼泽之狼是被巨剑马尔蒂尼的英勇气概吓退的。”

“切……”

佣兵们爆发一阵哄笑,那个小男孩笑得最响。马尔蒂尼摇摇头,拿起一件披风,走向外面伫立的少女。

“他们在笑什么?”少女凝视着苍穹,仿佛是一座雕像。

“笑你会不会收下温暖的披风。”马尔蒂尼期期艾艾地说,“迷雾沼泽中午热、早晚凉,要注意保暖。”

“谢谢你。”少女落落大方地接过披风,一点儿也不矫揉造作,仿佛那个词根本就不存在。

“有什么发现?”马尔蒂尼继续没话找话。

“金星向西方偏移,木星和土星靠向银河,而火星直指苍穹的中心。”少女兴奋地抿起嘴,有着一团像火焰一样的短发。

“火星主宰星辰,预示着什么?”

“战争。”

“战争,那可是一种值得男人追求的味道。”

“现在后悔了吧,你如果继续留在雄狮骑兵团,肯定少不了大仗打。”

“雄狮骑兵团?那只是皇室豢养的仪仗队。可惜神圣帝国第一骑兵团的荣誉,被那些小白脸践踏一光。”马尔蒂尼情不自禁地握住长剑剑柄,“只有刀口舔血的日子才是我喜欢的,就像现在。”

“嗯,一场新的战斗或许很快就要开始了。”

“有敌情?”

“看到那只灰雀没?这已是它第三次在我们宿营地飞过。”红发少女仰起头。马尔蒂尼也注意到空中盘旋的那只灰色的小鸟。

“我这就找人把它射下来。”

“对方既然有通灵高手,就算射下再多的夜鸦也没用,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他查看好了。”红发少女戏谑地吐了下舌头,“反正大家的营帐里也没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真是一个疯丫头啊!马尔蒂尼的呼吸有些急促,甚至升起一股奇怪的想法。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自己变成那只灰雀,悄悄落在她的营帐上……

“咦?你的脸色好奇怪呢,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红发少女打趣说。

“哪有?”马尔蒂尼的心脏飞快跳动起来,就算面对再多再强的敌人也没这样慌乱过。

好在,红发少女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邋遢虫吃饭了没?”

“邋遢虫?哈,那家伙确实很邋遢。”疯丫头不但喜欢替人起外号,连虫人也不放过,马尔蒂尼强忍住笑,“那个家伙的脾气比石头都倔,软的硬的都不吃。”

“看样子,需要本小姐亲自出马了。”

“带上我,带上我……”细细的声音响起来。那个八岁的男孩勉强够到姐姐的腰部,锲而不舍地踮着脚尖让姐姐看到他。

“不行。”红发少女摇了摇头,“那个虫人可是吃肉的。”

“我知道,他喜欢吃人肉。”小男孩搔搔脑袋,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最喜欢吃像我一样白白嫩嫩的小孩子。”

“啊,你怎么知道?”红发少女张口结舌。

“你们大人吓唬小孩子就不知道换个新的套路么!”小男孩深深鄙视了姐姐一把。

“切!算你聪明。”

红发少女少有地磨起了牙。如果不是顾忌她的雌威,马尔蒂尼肯定会捂着肚子大笑起来。饶是他辛苦忍着,还是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哼,别瞧不起我们小孩子。至少我就知道那个虫人喜欢吃什么?”小男孩拍着胸脯说。小男孩正是好奇心最重的年龄,为了能近距离看一眼虫人,他也是蛮拼的。

“真的?”红发少女和马尔蒂尼异口同声问道。

“我读过的故事书里写得很清楚。”小男孩无比自信地说,“虫人最喜欢吃天鹅肉。”

“天鹅肉?嗯,很有可能。”马尔蒂尼沉吟着说,“东方某个古国有句俗语,地上美食之最是驴肉,天上是天鹅肉。”

倒是红发少女心思转得飞快,噗嗤笑了起来。

“拉倒吧,喜欢吃天鹅肉的是癞蛤蟆。”

《冰火两虫天》资讯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