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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势而上的日子

张启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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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中云   主角: 张启凌赵暮雪   更新: 2022-04-16 05:5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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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张启凌赵暮雪《逆势而上的日子》讲的是1991年,二十出头的张狗胜,人生中第一次来到省会蓉城原本只想赚钱给老爷子治病,不料却从夜总会的厨子,一路成为袍哥的舵把子自此刁民进城如恶犬归山开堂口看场子一脚踏进房地产,一脚横跨煤矿业身处下九流的张狗胜逆势而上,在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书写传奇!

第1章

精彩节选


1991年2月7日。
距离新年只剩下最后一周的时间,张启凌托着硕大的行李箱从人群中艰难的挤出蓉城火车站。
望着广场上阴霾的天空,拇指大小的雪花在明晃晃的黄色灯光中纷纷洒洒的飘落下来。
用力的呼吸了一口这阴冷而潮湿的空气。
年轻的张启凌明白,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往后,无路可退。
往前,别无选择。
他必须要在年前赚到三千块,不管是用偷还是抢,否则躺在医院里的那个老家伙就会被拔掉输氧管。
这就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裹了裹身上的老旧军大衣,随手扣上了帽子。
瘦弱的身影很快消融在广场上的人流中。
只是没人注意到,巨大的灯柱下,年轻人的眼神流露出浓浓的**,如狼似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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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拿着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花光了身上仅剩的三十块钱,张启凌拖着行李箱,抬头看了眼路边的门牌。
滨河路七号。
名豪夜总会。
地址对,店名对,只是门头上斑斓的霓虹招牌,闪烁的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脑海中浮现出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那个老家伙,张启凌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敲了敲门。
一个穿着睡袍,睡眼惺忪的女人很快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狗胜?”
“田坝村吴叔介绍来的?”
接连打了好几声哈欠,这女人才捋了捋刘海说道。
张启凌赶紧点头,“是的,吴叔让我来找海莉姐,说她能帮我找个活计。”
“我,我现在很需要钱……”
深埋着脑袋不敢跟女人对视。
在九十年代初,即便是在自己家里,也几乎不会有女人穿成这样。
修长的脖颈下那一片雪白,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呵,上这里来打工的人没有谁是不差钱的。”
“我就是吴叔说的海莉,给你找个活计不难,但总得先告诉我你都会些什么?”
似乎总算从睡意朦胧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海莉稍稍裹紧了一下衣服,却没有半点放张启凌进去的意思。
二月的蓉城,在没有暖风的夜里,寒风也足够摧枯拉朽。
可她的话才刚说完,就感觉到身体暖和了不少。
却是张启凌脱下了军大衣,顺势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才低头道,“乡下人,力气是不缺的,会做点上不得台面的饭菜。”
“只要能给我个赚钱的活计,海莉姐安排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稍稍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这年轻人。
特别是感受着阵阵带着雄性荷尔蒙的温度,她即便是久经风月,也还是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身上带着厨艺,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负责我们店里二十来口子人的三顿伙食,每月工资500,过年过节都是双倍。”
刮骨的冷风很快让海莉清醒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张启凌一番,接着补充道,“另外管吃管住每月四天的假,你能不能干?”
没有任何犹豫。
张启凌重重的点了点头,“海莉姐放心,我以前在老家的饭馆里当过墩子和配菜,这份活计交给我一准不会让你失望!”
眼下这年月,就算厂子里的正式工,每月能拿到手上的也不过三四百块钱。
而且就这已经让无数人眼红了。
比脸还干净的裤兜并不能支撑他再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于是等他点头承诺下来后,海莉这才侧身让开了一条路,“好,既然这样你就先做两天试试看。”
张启凌闻言急忙连声道谢。
不管怎么样,人家既然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老头子的病就多少还有一份希望。
至于能不能吃上这口饭,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两人一前一后分别进到店里。
其实【夜总会】三个字对张启凌而言,绝大多数的印象还来自于港台那边的电影录像带。
金碧辉煌。
酒池肉林。
这是他来之前大抵能想象到仅有的两个形容词。
只不过走进来才发现,除了个装修奢华的巨大舞池之外,其他还有不少独门独户的包间。
并没有想象中纸醉金迷的模样。
在海莉姐的带引下,绕过了好几条走廊,最终才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厨房里。
约莫二三十个平方,锅碗瓢盆各种餐具一应俱全。
“先简单带你看看工作环境。”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明天上午九点钟之前,你要做好三十人份的早餐。”
随手在厨房里指了指,在室内暖气的作用下,海莉又打了个哈欠,“我是这间场子的总经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
说罢,脱下了身上的军大衣,“这个,多谢了。”
张启凌顺手接过。
放下了随身的行李后,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家伙事很齐全,这档子事交给我就行。”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看得出这间厨房之前是有人经常使用的,米面油盐样样不缺,就连那口大铁锅都被熟透了,对张启凌而言倒是省了不少的事。
“那就好。”
“厨房后面有个单间,你没事就在那里休息。”
海莉闻言点点头,掩嘴又打了个哈欠。
显然这个点对她来说已经是困极,“还有就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在场子里讨饭吃就得守我的规矩,除了厨房跟后面那一块,你没事不要瞎溜达,懂了吗?”
张启凌深埋着脑袋,让人很难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在来之前吴叔就跟我说过了,海莉姐放心,我懂分寸。”
该敲打的已经敲打了。
海莉听到他这么说,这才困倦的摆摆手转身离开,“我房间就在你这出门左右第三间,有问题来找我。”
张启凌长长的吐出口浊气,“知道了。”
……
或许是被冷风吹得有些着凉。
海莉在回到房间后只觉小腹疼得有些难受,让她莫名烦躁起来。
在这家夜总会里,说好听点她是经理,其实本质上也不过是帮人招揽生意的鸡头。
所以她并没有跟张启凌说起两人是同乡,更没有因为吴叔的缘故,对他表现出刻意的关照。
年轻人不过是最近手头缺钱才会来这里,等度过了难关自然会抽身早早离开。
这皮肉生意一旦沾上,就是人生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这也是海莉为什么严禁张启凌在场子里随意走动的原因。
随着思绪的逐渐拉远,她默默的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若非身不由己,谁又愿意四海为家?
可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是你?”
“怎么还没休息,有什么事吗?”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张启凌,海莉多少有些意外。
才过了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这年轻人是想闹什么幺蛾子?
“刚才我再厨房里试了试灶。”
“顺手炖了点羊肉汤,想让海莉姐尝尝符不符合咱们店里人的口味。”
张启凌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
揭开了手上端着的汤盆后,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走廊。
“这是你炖的?”
“时间这么短,你能做出一锅羊肉汤?”
瞟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海莉面露疑惑。
张启凌点点头,“羊肉和大料是现成的,连切带腌制也就十分钟,只要高压锅上了气半个钟头也就差不多了。”
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质疑,他语气平静的回道。
海莉满脸的不可置信,“高压锅?”
在她的印象中,厨房里什么时候有这东西都不太记得了。
只是看了眼张启凌手上端着的羊肉汤,才发现里面还漂浮着红枣和枸杞。
这家伙难不成……
“海莉姐放心,这碗汤里我加了辅料,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的。”
张启凌点点头,语气平缓的解释道,“羊肉温润,辅以大枣枸杞,再加上适量的胡椒,正适合气虚脾弱,恶寒宫缩的人喝。”
意味深长的看了他半晌。
海莉这才伸手将汤盆接了过来,面上的疑惑更盛,“你能看出我这几天身子不方便?”
张启凌也没打算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在家那边跟个糟老头子学了几年中医和药膳,算刚入门。”
听到他这么说,海莉也勉强相信。
嘴角挂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行了,心意我收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有的忙。”
张启凌答应一声。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快接近凌晨两点,但依旧从包间里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唱歌的声响和靡靡之音。
目送张启凌离开,海莉才端着汤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闻着羊肉汤散发出来的浓浓香气,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浅浅的喝了一口。
顿时一股暖流从咽喉直下,很快遍布了全身。
就连小腹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8:20
难得一夜无梦。
海莉在床上睡得正香,却很快就被门外传来的阵阵嬉笑打闹声吵醒。
她的这间房子跟其他包间不太一样,老板当初在设计和装修的时候,为了节约成本几乎没有安装任何隔音设备。
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她有些恼火的起床换了身衣服。
在外漂泊的这些年,早就让她落下了失眠多梦的病根,更别说这两天身子本就不太爽利,睁开了眼再想入睡就显得格外困难。
“大清早就吵吵闹闹的……”
“这帮家伙看来是越来越不把场子里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气恼的活动了下筋骨,换上了身职业装。
简单的洗漱化妆后她便径直推门而出。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就被一个打扮精致的小姐妹给拉住,千娇百媚的笑道,“海莉,不是当姐妹的说你,要是早点搞来这样的厨子,咱们上次也不至于得罪了牛总。”
跟在她边上一个保安样子的家伙,也咧嘴笑道,“海莉姐这次只怕是下了血本吧,那厨子我瞧着不仅手艺好,模样更是俊得很哟!”
被这些家伙给说得满脸茫然。
好半天后海莉才算是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说昨天晚上来得那个小年轻?
“好了,该干嘛干嘛去,一个个是不是都闲的?”
“堂子里还有客人没离开,你们这是不想混了?”
怒斥了几人一句。
海莉此刻的心里却是充满了好奇。
新来的厨子,不就是张启凌?
这小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厨房,只见这家伙正坐在角落里,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
看见海莉,张启凌赶紧把嘴里的香烟仍在地上踩灭,站起身道,“海莉姐,你的早餐在锅里煨着,我这就帮你盛出来。”
说罢,手脚麻利的从砂锅里盛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
但海莉这次却没有伸手。
反倒是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
加大的电饭煲中稀饭已经眼看着见底了。
灶台上还夹着蒸笼,打开才发现里面热着拳头大小的包子。
旁边的大盆里装着青椒土豆丝和凉拌皮蛋……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很难想象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眼前这小子居然在后厨做出了这么多的东西。
海莉原本还以为他只会弄点简单的吃食,毕竟留给他的时间总共也没剩下多少。
“材料都是厨房里备着的。”
“我就是随手弄了点,这分量应该够三十多人吃。”
张启凌也不否定。
因为房子里二十四小时不断的暖气,他早就脱下了来时穿的军大褂。
此时只套着一件土褐色的毛线衣,花纹还是几年前过气的那种。
只是海莉这时才注意到,这年轻人虽然消瘦,但眼神却是格外澄澈,配上那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让她也不由的微微失神。
“海莉姐,这稀饭得趁热吃。”
手里依旧捧着盛好的粥,张启凌的声音依旧平静,“要是凉了,反倒伤胃。”
短暂的失神,海莉很快清醒过来。
接过他手上的碗筷,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下嘴,“吴叔只跟我说了你叫张狗胜,有大名吗?”
听到这话,年轻人的脸上才总算露出了一丝窘态,“有的,父母在过世前给我取的名字叫张启凌。”
海莉点点头。
转身坐在厨房里多余的椅子上,端起碗浅浅的喝了一口。
温热的感觉瞬间充斥了口腔。
除了羊肉的鲜味,似乎还夹杂了某种她很熟悉,却又一时半会说不出来的味道。
嘴里轻轻咀嚼着被剁到细碎的颗粒,海莉轻轻一笑,“原来是折耳根,有心了。”
作为川人,大多都拒绝不了折耳根的滋味。
只是在稀饭里添加这种东西,却只有他们家乡的老一辈人才会这么干。
“张启凌,不错的名字,干得也很不错。”
海莉稍作犹豫,还是开口问道,“对于这份工作,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简单的一句话,让张启凌的眼前一亮。
随后却低下了头,半长的刘海遮住了他那双澄澈的眸子,“海莉姐,我想预支三千块钱。”
“身份证可以押在店里……”

听到张启凌的这个请求,海莉的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反倒是轻轻的笑了出来。
其实在他来之前,介绍人吴叔就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三千块,哪怕是在1991年,对他们这一行的人来说也算不得是多大一笔钱,更何况她这样的鸡头?
但问题是凭什么?
就凭吴叔的一句话,还是凭她跟张启凌的老乡关系?
这年头老乡见老乡,没在背后来一枪就算不错了。
不过让海莉意外的是,从一开始这个年轻人似乎就有自己的打算,把嘴一直都闭得很牢。
直到展示出了自己的价值后,才跟她开了这个口。
“钱,先预支给你问题不大。”
“可是你如果拿了这笔钱,就至少要在我这里做满半年,管吃住,但是没有工资。”
一边喝着捧在手里的羊肉粥,一边紧紧的盯着他。
海莉很想看看这年轻人到底会有怎样的表情。
可事实却是张启凌想也没想就抬起了头,略显青涩的脸上露出个无奈的苦笑,“谢谢海莉姐……这钱,是拿来救命的。”
没有多余的废话。
在此之前,张启凌甚至已经想好了被拒绝后的退路。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至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老家伙因为没钱而病死医院。
“你先不用回答的这么干脆。”
“事先跟你说好了,我们这个行当进来容易出去难,一只脚踏进来就没有谁不是拖着泥巴带着屎,拿了这笔钱,以后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皮肉生意放在下九流里又称彩旗。
彩旗又分明彩跟暗旗。
像海莉管理的这家夜总会就算是明彩,向来讲究个你情我愿,从不约束场子里小姐们的去留。
面对的恩客也大多是最早一批下海致富的商贾。
暗旗则是无所不用其极,坑蒙拐骗,逼良为娼也基本上都出自这里。
此处暂不细表。
海莉话中的意思张启凌自然是明白,只要身陷在这个行当里,甭管是做什么的,以后传出去难保不会落下个个龟公或者皮条客的名头。
寻常百姓人家,谁管你那么多的门门道道?
这也是海莉虽然小有积蓄,但在眼下这年岁依旧不敢回乡的缘故。
笑贫不笑娼,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海莉姐,我想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人在屋檐下,哪里还有不低头的道理?
对于张启凌而言,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尽可能保住那老家伙的命。
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说破天去也比他那狗屁不是的名声重要得多!
“成,你既然决定好了就行。”
“回头我会找人给你送来。”
见张启凌说的肯定,海莉便顺水推舟的摆了摆手。
反正好赖话都已经说到了,也不算坏了规矩。
就在她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这稀饭不错,待会再送点到我房间里来。”
张启凌点头,自无不允。
能顺利的从海莉这里预支到工资,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
从昨天晚上看到海莉的第一眼,张启凌就能确定这个女人的身子最近不爽利,而且还有些难言的阵痛。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羊肉汤,跟今早特意加了折耳根(鱼腥草)的鲜肉稀饭。
当然,这些都得益于那老家伙这十来年的教导。
说是神医远远算不上。
但确诊一些简单的病灶和精湛的厨艺,不过都是些手到擒来的小把戏而已。
换句话说,机会永远都是留给有准备,并且有心眼和能力接下来的人……
一顿不算特别丰盛的早餐,让张启凌很快就在夜总会里站稳了脚跟。
仅仅是一上午时间,就有不少姐姐妹妹们跑来跟他打过“照面”,其中难免夹杂了许多荤素不忌的段子。
这让张启凌好半天才缓过了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好像是人生中第一次被女人给组团调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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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证了午餐的三菜一汤供应,坐在后厨外巴掌大的小院子里点燃了一支红塔山。
张启凌的烟瘾不大,但很喜欢那种烟过气管,在肺里撕裂燃烧的感觉。
或许是过量尼古丁的刺激,总能让他在云遮雾绕中更加清醒。
手里攥着的信封,是海莉姐刚才派人送来的。
四千块。
花花绿绿的一大叠。
这是他这辈子活到现在都没见过的一笔巨款。
虽然不明白海莉多拿了一千块的源头,但张启凌还没傻到要去刨根究底的追问。
只是将这份情记在了心里。
以后,应该总能找到还的机会……
当红塔山被抽到了过滤嘴边上的最后一口,他用力的将烟蒂扔在地上,然后狠狠踩灭。
老家伙这回有救了!
随即收拾好了心情便想出门去汇钱,可还没等他走出后厨,就被几个家伙不怀好意的堵住了去路。
“听说你就是新来的厨子?”
“这双招子看起来好像不是很亮嘛?”
其中一个身材不高的光头,坏笑着攀上了张启凌的肩膀。
后者眉头一皱,把信封揣进军大衣,随后一个侧身将光头的手错了下来。
“哟,这小子还有点脾气。”
光头见状一愣,紧跟着便笑了出来,“想要在这场子里混口饭吃,你特么是不是拜错山头了?”
话音落下,毫无征兆的一脚踹在了张启凌的肚子上。
他没有半点防备,一时间吃痛的弯下了腰。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旁边的小黄毛顺势一把拽住了他的头发。
将其拉扯起来后,一边拍着他的脸,一边狞笑的说道,“凡是在名豪夜总会里混的,首先要孝敬虎哥知道吗?”
“听说你刚才拿了笔钱,哥几个正好最近手头紧,想在你这借几个钱耍耍。”
剩下两人也都嘿嘿笑了起来,戏谑的看着面前这幕。
可没想到张启凌却忽然动了。
一脑袋重重的撞在了小黄毛的鼻梁,瞬间就让他鲜血横飞。
趁着他松开了自己的头发,一把按住他的脑袋,用力的向下狠狠磕在了灶台边缘。
当场就帮他开了瓢。
“这么耍,哥几个开心吗?”
缓缓站直了身子,张启凌面无表情的看向身边几人。
散落的刘海下,那双本该澄澈眼睛,在日光灯下幽幽闪烁起了点点精光。
如同草原上饿极了的土狼。
老家伙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说过。
【解决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见到这幕的虎哥,一张老脸顿时挂不住了。
顺手抄起把菜刀怪叫着就朝张启凌劈了过去,“草泥马的龟公,老子今天砍死你!”
从刚开始动手就早防备着他。
张启凌眼角的余光瞥见,想也没想就把身子矮了下去,头皮才刚刚擦到灶台的边缘,就听见哐当一声。
虎哥的菜刀深深的嵌进了瓷砖里。
这一下子要是落在自己身上,恐怕不死也得残废!
这家伙是想要他的命!
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了这点,张启凌趁着虎哥的菜刀还每**,起身便是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胸膛。
只听咔嚓,清脆的骨裂传来。
虎哥一米七几,将近两百斤的汉子,竟是被他这一下直接怼翻了出去两三米远。
现在围观的所有人,都不由被这一下给惊得愣在了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哪里知道,圌岭有山,动辄绵延百里。
山里多的是几人才能合抱过来的杉树松柏,从张启凌六岁开始,就被那老家伙逼着进山撞树。
十几年下来,被他生生撞断的少说也有二三十棵。
给虎哥的这一下,还是他怕真闹出人命收力的结果……
只是胸腔被撞裂,断骨压迫主动脉。
让虎哥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来,哆哆嗦嗦的指着张启凌半天,却最终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便昏死了过去。
周围人哪见过这般场景?
一时间尖叫纷闹,很快就把海莉招惹了过来。
她才前脚迈进厨房,后脚就看见了地上虎哥的凄惨模样。
“怎么回事?”
“是你把他打成这样的?”
细长的眉毛紧紧拧成了一团,海莉稍稍犹豫后便朝张启凌问道。
“嗯,他们几个想抢你给我的钱。”
点点头,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而海莉的面色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望着那个小黄毛道,“知不知道这场子是谁说了算?”
“没经过我的允许,谁让你们来前厅的?”
走上前,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主心骨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情况下,小黄毛哪里还有刚才跋扈的劲儿?
见鬼一样的看着张启凌,“他,他敢对虎哥下死手?海莉姐,你就算说破大天去也护不住他!”
【除恶务尽,既然决定出手,就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患!】
这是老头子教给张启凌的第二个道理。
听着黄毛嘴里威胁的话,他眉头微微一抖,迈开腿就想走上前去。
可他一步还没走完,就被海莉不动声色的按住了肩膀,“前厅祭关二爷,厨房敬灶王,这是沈先生早就定下的规矩,你们想翻了天?”
“还不把这废物抬进医院?如果人没死的话,让他两天之内来给我个交代,否则别怪我不给面子!”
话音落下,身后顿时涌进了十几个抄着家伙的小弟,目光不善的等着黄毛等人。
“好!海莉姐……”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山水有相逢!”
撂下句狠话。
几人抬着虎哥便头也不回的迅速逃了出去。
谁也没料到,这新来的伙夫居然是个硬茬子,这一脚算是踢在了铁板上。
等到小黄毛等人离开,围在厨房门口的这群家伙才一哄而散。
“对不起海莉姐,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犹豫,张启凌上前恭敬的欠身说道。
而海莉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不麻烦,麻烦的是你。”
“你知道自己刚才打的人是谁吗?”
毫不客气的冷笑了两声。
说话的表情里充满了戏谑。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如果海莉姐觉得麻烦,我可以现在就走。”
可张启凌在她这种审视的目光中,半点也没表现出胆怯。
将保护在怀中那个装钱的信封顺手摸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了海莉的面前。
后者见状微微一愣,“刚才为了这笔钱,你可以把段老虎打成那样,现在就不在乎了?”
张启凌却是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您愿意给我预支工资,这是情分,如果因为我的莽撞而给您带来了麻烦,钱我宁可不要,这是道义。”
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番老气横秋的话竟会从面前这年轻人的嘴里说出。
海莉莫名诧异的跟他对视在一起,却在那双澄澈的眼神里没有发现任何闪烁。
似乎被触及到了心里某块柔软的地方。
短暂的失神后,她看也没看张启凌递来的信封,径直转身离开,“三天内,你最好不要离开夜总会,至少我能在明面上保住你……”
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张启凌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个无奈的苦笑。
三天?
他现在连一分钟都耽搁不起了。
那老家伙还在老家的医院里躺着,随时都有可能被拔掉氧气管。
15:21
在夜总会附近转悠了好半天,才总算找到了一家邮政银行。
反复确认了汇款账号没有问题后,他才从信封中取出了三千五百块全部汇了过去。
老家医院那边有专人负责这件事,接下来给老家伙治病就不用他再费心了。
可刚走出邮局没多远,张启凌就立刻发现不对劲。
在身后十几米开外,总有几个人忽近忽远的吊着,显然是被人给盯梢了。
果然,在距离夜总会还剩一条街的时候,几十个人便堵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正是那个被放走的小黄毛。
“小子,你有种。”
“在夜总会里待着,我们未必能这么快动你,现在可是你自己跑出来找死。”
走上前,朝他狞笑了几声。
小黄毛仗着身边人多,胆气也壮了不少。
但张启凌看了眼他身边站着的壮汉,脚步不急不缓的走上前,突然开口道,“三江汇流风云卷,河水从中分清浊。”
那壮汉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还不等小黄毛继续开口,他便往前一步,面色凝重道,“三乡四里五马六道云集,摆阵仗嘉陵江头一点清!”
两人好似无厘头的一番对话,小黄毛只觉听得云里雾里,隐约感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急忙上前提醒道,“魏爷,就是这小子把虎哥打成了重伤,我们可不能放过他啊!”
可没料到那壮汉同样没看他一眼,凝重的目光汇聚在张启凌身上,朝他拱了拱手,“仁义礼智信,不知兄弟拜的是我袍哥哪排哪口?”

袍哥。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张启凌才在心底长长的松了口气。
刚才他在那壮汉的右臂上,看见绣着个“川”字小篆,便猛地想到几年前老家伙曾带他在江油关拜访过一个隐居的袍哥老舵把子。
在他那里学到了不少关于袍哥的规矩和切口。
张启凌刚才说的【三江汇流】,指的便是嘉陵江、渠江和涪江这三条几乎涵盖了所有蜀地的大河。
这些地方几乎就是袍哥会的主要地盘。
另外经过建国后这些年的发展,袍哥也逐渐形成了清水跟浊水两个阵营。
简单可以理解成前者为白,后者为灰。
反正黑是不可能黑的,除非有哪个想不开的打算去拿脑袋撞枪子儿……
至于这个壮汉口中所说的【仁义礼智信】,大体来讲就是袍哥会里的五个不同堂口。
隐居在江油关的那位老舵把子曾跟张启凌讲起过,仁字讲顶子,义字讲银子,礼字以下讲刀子。
这人怕是见他懂得袍哥切口,一时间对其身份拿捏不稳,想要用言语试探他的来历。
“马邈投敌江油关,仁字堂下第五排。”
老舵把子说过,以后出外闯荡遇见不能解决的麻烦,可以报他的名头,张启凌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露怯。
一句话便自报家门,惊得那中年壮汉眼皮一阵突突。
这年头的仁字堂几乎约等于舵把子。
第五排又称五哥,管事执大旗,地位同样不俗。
别看这壮汉此刻带着一种小弟威风凛凛,但真要算起辈分来,撑死了也只是个六排。
负责抢地盘,探风声,在张启凌面前连哥都不敢自称。
不过人家现在明显实力更强,至于讲不讲规矩,那就得从头说起了……
“就算你是江油关那位的小弟,但踩过了地盘,伤了我们凤尾老幺,是不是也得给我们个交代?”
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张启凌。
即便在眼下这年月,袍哥的影响力早已大不如前,但这壮汉还是不敢有半点小觑。
老一辈能被称作舵把子,并且还活着的家伙,哪个不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一是嘴硬,也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
“跟我讲规矩?”
“那好,人是我伤的,祸是他闯的。”
面对眼前这群虎视眈眈的小弟,张启凌面不改色的说道,“按照袍哥规矩,你可断我一臂,可那人你是准备挂了黑牌,还是自己挖坑自己埋?”
挂黑牌跟挖坑埋自己的意思都大差不差。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壮汉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难看,可还不等他继续开口,张启凌便得势不饶人道,“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就找能说话的人过来和我谈,划下场子,文武皆可。”
说完,他直接扭头就走。
小黄毛见状也是没了主意,赶紧一把拽住壮汉道,“魏爷,咱们来了这么多兄弟,就眼睁睁的看着这龟儿走了?”
却不料下一刻,一个大巴掌直接甩到了他的脸上,“格老子的,你懂个锤子!”
望着张启凌渐行渐远的背影,他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忌惮,“之前你说他一拳打碎了段老虎的胸骨我还不信,可现在老子信了。”
“人家是袍哥五排!掌大旗的猛人,不说辈分比我高,今天要是真的动手,死得人不会是你,会是我!”
上过战场,或者打过架的人应该都知道。
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通常都会把目标集中在主事人的身上。
到时候就算他们能收拾了张启凌,可自己又能落得什么好处?恐怕下场会比段老虎更惨……
张启凌走出了没多远,便瞧见海莉正带着夜总会里的保安和小弟神情慌张的赶来。
看他全须全尾,没有任何意外后,海莉才冷笑道,“你是拿我说的话当放屁了是吗?”
说到这,她一股无名火就直窜脑门。
自己看在老乡和这小子会来事的份上,本想保他一条活路。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也足够她去找人抹平段老虎的梁子。
毕竟敢在这个地方开夜总会,她背后的大老板必然有令人不敢小觑的实力。
可海莉没想到,自己的话才刚说完,这小子后脚就出了夜总会。
如果让大老板知道,她连场子里的一个厨子都保不住,那这经理的位置也就算是坐到头了……
“海莉姐您别生气。”
“老家那边等着钱救命,这件事劳您费心了,往后我会自己处理好,不会连累到咱们夜总会的。”
被面前这风风火火的女人给吓了一跳。
张启凌就算再天真,也不会认为一个跟他才认识了不到两天的女人,会尽全力给自己出头。
此刻着实异常意外。
“呵呵,你能处理好?”
“你知道段老虎是什么身份……”
见张启凌无恙,海莉开始还以为他是撞了狗屎运,没被小黄毛他们发现。
可话还没说完,就望见对面街道上站着的那群人。
特别是为首的壮汉,让她不由一阵心肝儿颤,“魏,魏爷亲自出面了?”
巴蜀两地,算是袍哥会的老巢,但也并不是什么三教九流都会被收在门下。
在蓉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一声袍哥大过天。
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也难怪海莉见了,险些没被吓出个好歹来。
“魏爷?”
张启凌心中涌起一阵古怪的情绪。
真要按照袍哥的规矩来讲,借那壮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在自己面前称【爷】的。
除非他是想被三刀六洞给开膛破肚。
“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强忍着心头的惊惧,海莉目光茫然的看向张启凌。
在蓉城道上,魏爷也能算得上是一方小有名气的人物了,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小厨子能安然的从他手上脱身。
“被我打伤的那个人叫段老虎吧?”
刚才从小黄毛的嘴里听说了这个名字,张启凌摆了摆手道,“既然打着袍哥的大旗,就得守袍哥的规矩,其实他的辈分并不算太高。”
简单如实的解释了两句。
换来的却是海莉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魏爷的辈分不高?
人家跺跺脚,方圆十数里内的下九流堂子,哪个不得震上一震?

对于魏爷的事情,张启凌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虽然现在的袍哥会自建国后就一直遭到打压,已然成了个松散的组织。
但瘦死的骆驼始终比马大。
特别是在川渝二地,在各行各业都依旧残存着惊人的影响力。
袍哥的规矩,就是他们发财的道。
谁敢动。
谁就死。
“你小子知道啥子?”
“段老虎是魏爷的连襟,魏爷在我们城南这带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看着他脸上轻松的表情,海莉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嗓子警告道,“魏爷的性格睚眦必报,他真要发起疯来,就连我背后的老板都未必能保得住你!”
张启凌闻言依旧是轻轻笑了两声。
然后有些憨厚的挠了挠脑袋,“在老家的时候,老头子跟我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乡下来的汉子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就算是在夜总会。
也是打工凭手艺挣钱,天经地义的事情。
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事儿也能好好掰扯掰扯。
见他这句话也是表明了立场。
又想到刚才魏爷看他那满是忌惮的眼神,海莉最终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交浅言深。
在他们这一行里本来就是大忌。
既然她已经点到,接下来要怎么处理,那就是张启凌自己的事情了。
于是在接下来几天,不仅魏爷那边没了任何动静。
就连喜欢天天跑到夜总会里来占姑娘便宜的段老虎,也都彻底不见了踪影。
没人来找麻烦,张启凌自然乐得轻松。
关于当厨子做饭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每天变着法儿的把传统川菜都给做出了花来。
引得夜总会上下,对每天的一日三餐充满了格外的期待,也让张启凌很快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这日。
在做完了晚饭,将厨房上下收拾干净后。
张启凌正在后厨的小房间里,背靠着墙壁蹲马步。
功夫这种东西,就得日夜不辍的练在手上,稍有倦怠便会一退千里。
在老头子的培养下,这早就成了他多年来的习惯。
不过没多久,一个夜总会里的姑娘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有些焦急的说道,“张厨子,海莉姐让你赶紧换身衣服过去。”
“今天来了几个客人,指名点姓的要见见你,反正我瞧着他们不是什么善茬,你可得多当心点。”
面对这穿着清凉的妹子。
张启凌乍一眼看去,甚至能看的若隐若现。
顿时耳根发烧,急忙将视线挪开点了点头。
别说八九十年代的人们不够开放。
光是看看热播剧《西游记》里的各种妖精们,尺度之大就不是现在那些明星能比。
见他露出窘态。
这坐台的妹子不由娇笑了两声,想着是海莉姐让她过来叫人,倒也没再继续调侃。
帝王间。
888号。
其实张启凌来了夜总会快有小半个月,还真没把这里逛通透过。
在妹子的带引下,两人弯弯绕绕的走过不了少回廊,最终来到了个装修极尽奢华的包间门口。
“待会你千万小心点。”
“能在这个包房里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一年到头遇不见多少的!”
在进门之前,妹子还是好心的提点了一句。
张启凌点点头,心中大概有数。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轻轻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说“进来”之后,他才推门而入。
上百平米的硕大包厢。
只有星星点点的几缕射光,让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也就在张启凌前脚刚走进来的瞬间,便隐约看见个人影朝他迎面扑来。
后撤。
半蹲。
腰马下沉。
险之又险的跟那人影的拳头擦肩而过。
预判对方拳势已尽。
张启凌反手虚探,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顺势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过肩摔。
只听哐啷一声。
面前的茶几被砸成了粉碎。
“好一个腰似蛇形平掌穿!”
“小伙子,这身八极没个十几二十年可下不来,魏三和段老虎难怪会栽在你手上。”
随着倒在地上的人发出声闷哼,包间里的灯光很快被打开。
只见个发虚皆白,穿着唐装的老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过江油关耆老,这辈子擅长的可不是外家八级,冒名顶替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话音落下。
整个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海莉姐刚想笑着打个圆场,却被身边壮汉一把按在原地无法动弹,“啥子事能管,啥子事不能管,你最好心里有点数。”
“免得到的时候伤了你家大老板的面子,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充满了威胁的话,让海莉的脸色更加难看。
望向张启凌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江油关耆老,叫我声世侄。”
“并且送了这个东西给我,你们觉得我是坏了袍哥的规矩?”
张启凌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摸出块泛黄的木牌子。
顺手扔在了老头身边的沙发上。
后者眉头微皱,捡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半晌之后才点点头,沉声道,“义字中分江水开,一清二浊镇两边。”
“没错,这是耆老的义字牌,这娃娃不错,莫得给他老人家丢人,当得起袍哥两个字。”
话音落下,海莉姐这才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急忙顺着杆子往上爬,满脸堆笑的依偎在老头旁边娇笑道,“我就说嘛,咱们夜总会招的人向来都是身家清白。”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己人吗?”
说完,不动声色的给张启凌使了个眼色。
让他赶紧趁着这个档口把话说开。
却不料后者接回那木牌,朝老者抱了抱拳,语气不急不缓,“一分江水一分田,不见二爷立中间。”
那老者闻言眉头一皱。
表情显然有些不悦。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西装男冷冷的看了眼张启凌,“五爷的身份是你这小辈能打听的?”
这话出口,包间里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度剑拔弩张起来。
张启凌刚才那话的切口,就是在问那老家伙的身份,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骄横。
“不盘场子不切口。”
“我一进门就行偷袭之事,这就是你们蓉城的袍哥人家?”
张启凌嘴角斜挂。
转头看向那西装男,表情戏谑道,“问虎驴答话,你这么能说,要不上来我们盘两手?”

要不上来我们盘两手?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海莉早看清了张启凌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只是万万没想到,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敢说出这种话。
当下那双细长的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死结,故作恼怒的说道,“五爷都没开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赶紧滚回厨房去准备夜宵?”
却不料那西装男起身,直接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臭女表子,当着我的面护犊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要不是看在你家老板的份上,今天这夜总会老子都给你掀了!”
包间里,除了陪喝酒的小姐们,大概还有十来个人,此时都好笑的看着面前这幕。
一个夜场老鸨。
一个做饭的厨子。
说是下九流,实则是属于连下九流都看不上眼。
“出来混,就要讲规矩。”
“我坐在这里还没开口,哪轮得到你个小辈来盘我山门?”
老者四平八稳的坐在沙发上。
他今天来,就是想替魏三探探路。
蓉城袍哥,早就不复当年盛况,大多也都守着手上的地盘各自为政。
如今张启凌一脚踩进来,还打伤了段老虎。
在魏三看来就是踏过了界!
“呵,老家伙说的果然没有错。”
“这个世界上的人就是这样,我跟你讲规矩,你跟我谈辈分,我和你论辈分,你同我比拳头。”
看了看捂着脸倒在边上的海莉姐,张启凌忽然笑了起来,“就凭我是袍哥五排,掌的是耆老的大旗,叫你声五爷,你敢应着吗?”
在乡下野惯了的土狗,永远都记得是谁打过它。
只要逮住机会,就一定会下狠嘴!
张启凌的话,让五爷的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在袍哥会内一般分为五个等级。
头排,即舵把子,袍哥大爷。
三排,行里俗称三哥,各个地盘的主要话事人。
五排,通常称作管事哥佬官,袍哥会对外的主要红花双棍。
剩下的六排,十排,就是普通的打手跑堂之类。
别看魏三在这一代威风八面。
实则在袍哥会也就是个带小弟的六排,否则也不会当日张启凌亮出身份后就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狗杂碎!”
“你是在找死!”
西装男早就看他不顺眼,怒骂一声后。
站起身后重重一脚便朝着张启凌踹去。
后者不闪不避,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他的脚,然后朝前猛冲了两步。
在包间里的众人一片尖叫里,直接用一记漂亮的扣杀,把那西装男给单手掐着脖子死死按在地上。
“恭喜你说对了,我的小名里确实有个狗字。”
“给海莉姐道歉,否则我现在就弄死你!”
骨子里的凶性被他释放的淋漓尽致。
张启凌就像是条挣脱了绳索的野狗,张开大嘴就露出了自己的狰狞的獠牙。
“让,让我给老鸨道歉?”
“放你娘的狗屁,有种你弄死我!”
西装男倒也是硬气,被掐着脖子都快没了进的气,还是不肯有半点松口。
众目睽睽之下,张启凌冷笑两声。
顺手抄起桌上的一瓶酒,顺势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瓶碎。
酒撒。
西装男吃痛的叫了一嗓子。
被酒水呛进了鼻孔,一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但仍旧毫不松口。
“有种,硬气!”
“按袍哥会的规矩,以下犯上,三刀六洞!”
张启凌说罢,在一片惊呼中毫不犹豫的用碎掉的酒瓶子,狠狠扎进了西装男的大腿。
闷哼瞬间就变成了痛苦的哀嚎。
海莉死死的捂住嘴巴,做梦也没想到今天这件事会因为自己,闹成了现在这样无法收拾的地步。
“小子,我劝你放开他!”
“你以为躲在江油关的耆老能保得住你?”
老者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阴沉的脸色,在璀璨的水晶灯中眼看就要滴下水来。
“呵呵,比完了拳头,又想来威胁我是吗?”
转头冷笑着看了看那老家伙,张启凌举起鲜血淋漓的酒瓶子,又是一下用力的扎进了西装男的大腿。
两刀四洞!
“家里老爷子曾经教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宰了再说!”
海莉的眼中折射出一抹古怪的光彩。
前半句话张启凌对她亲口讲过,而直到此时她才知道了后半句,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辣!
说完后,也不等老者开口。
张启凌自顾的最后一下,刺穿了西装男的大腿。
三刀六洞!
鲜血横流。
“好好好,今天算是我老五栽了!”
“既然你想讲规矩,那接下来就洗干净屁股等着,我们蓉城袍哥从不拉稀摆带!”
看着地上因为剧痛昏死过去的西装男。
老者差点就要咬碎了满口的牙齿。
今天到这里来,一方面想替魏三打探底细,一方面也想用自己的身份拿捏张启凌。
可做梦也没料到,这小子发起狠来居然是个六亲不认的主。
再说狠话已是没有任何意义。
给手下递了个眼神后,他便自顾的率先走出了包间。
几个如梦初醒的跟班见状,慌忙将血泊中的西装男搀扶起来,逃一样的紧随其后,很快就没了动静。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了诸位!”
“今天扫了大家的兴,所有的消费全部算在我头上,改天我再向各位请罪。”
回过神来的海莉,顾不上脸颊的红肿,急忙朝在座的众人告罪。
说完,拉着张启凌就想离开。
“等等。”
“海老板,我们还想在你这场子里玩玩,不介意让这位帅哥作陪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两人先后扭头。
才发现是个坐在包间角落里的女人。
约莫三十五六岁上下,打扮的极其精致。
海莉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来历,赶紧赔笑着说道,“这不是咱们的沈总吗?”
“今天这事儿您也看见了,要不改天?改天我让这小子专门来给您敬酒?”
一番恰到好处的话。
摆明了自己是想要罩着张启凌。
而被她称作沈总的女人轻笑了两声,“海老板你放心,我就想去你们楼下的赌场转转,一个人又不太方便。”
“难道你还怕我把这位小哥给生吃活剥了?”

面对沈总的调侃,海莉连说不敢。
这个女人明着是本地的水产商人,可谁都知道她家在川内有好几座规模以上的煤矿。
要不是有这样的身份,今晚也不会坐在这里看戏了。
“海莉姐,沈总让我作陪是给我面子。”
“你放心,我保证招呼好沈总。”
对海莉的担忧心知肚明。
张启凌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他不想让对方难做。
毕竟事情是自己招惹出来的,就先看看这个姓沈的究竟有何贵干?
“那,那你千万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海莉也知道其实自己在这些人的眼睛了,跟外面坐台的那些妹子大差不差。
既然张启凌递了个台阶来,她索性也就顺阶下了。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赌场的事情你没见过就不要随便胡说。”
“遇见搞不定的,及时给我打电话。”
夜总会下面开着赌场。
这件事海莉姐虽然一直没对张启凌说,但他也早就有所耳闻。
对于赌这件事,家里的老家伙从小就警告过他不止一次。
十赌十输。
绝无侥幸。
即便是蓝道最出名的老千,也不敢说逢赌必胜。
赌狗是最不能相信的人!
想到这。
张启凌懂事的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必要,他也不想招惹麻烦。
于是在海莉姐目光闪烁的离开后,沈总才伸出了她修长的手,“认识一下,我叫沈琦,在蓉城做点小买卖。”
张启凌点点。
伸出手跟沈琦很有分寸的轻轻握了握,随后一触即分,“张启凌,厨子,乡下来的野小子不懂城里的规矩,还请沈总多包涵。”
透着包间里全开的灯光,他这时才看清楚了面前这女人。
算不上多漂亮,却有种让他难以形容的气质。
“哈哈,什么城里人乡下人。”
“我们努力活着,不就是想让自己不受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听到张启凌的话,沈琦淡淡的笑了笑。
指了指门外,“早就想来你们场子里转转了,你带我去看看?”
张启凌点头,转身打开了包间大门。
跟沈琦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两人穿过条狭长的走廊,一路无话的来到个暗门前。
坐在这里看门的伙计瞅了瞅张启凌。
显然是海莉姐早就打好了招呼,他意味深长的笑笑后,急忙给两人推开了暗门,“贵客玩儿的开心!”
进门后,就像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牌九。
扑克。
老虎机。
甚至是麻将。
在这近千平方米的地下室里一应俱全。
巨大的视觉落差让张启凌不由一阵恍惚。
这种场面他还只在电视里见过……
随手掏出两沓钞票递给他,沈琦倒是表现的见怪不怪,“既然来了,就去试试手气。”
“麻烦帮我换成筹码。”
好听的声音,让张启凌立刻从错愕中清醒过来。
急忙接过她递来的钞票,来到吧台上换成了二十个一千的筹码。
心中却难免有些咋舌。
这年头,在老家村里出个万元户都能敲锣打鼓的吹上一年半载。
但在蓉城,人家随便出手就是以万为单位。
张启凌第一次见识到了不同层次间的巨大落差……
目光从他拿来的筹码上扫过。
沈琦微微一笑,“你这家伙倒是有点意思。”
说罢顺手拿起两块筹码扔给了他,“给你的,我先自己去试试手气。”
说完,也不管张启凌的反应,她便自顾的转身离开,直奔一张赌大小的台子走了过去。
两块筹码。
两千块。
轻飘飘的,放在手上几乎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张启凌哑然失笑,终于开始明白刚才负责开门那伙计,为啥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了。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小费?
不过张启凌并没有去赌两手的想法,反倒是不紧不慢的跟在沈琦身后。
静静的看着她在台子上下注。
骰子比大小。
规则很简单,就是三颗骰子,四到十点是小,十一到十七点是大。
十八点纯豹子,没人押下的话庄家通杀。
三点豹子,同样没人选押的话庄家就通赔。
下注筹码最小五十,最大一千。
在接下来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里,沈琦很快就输光了手上的全部筹码。
“今天这赌运也太背了。”
笑着摇了摇头,她转身却看见张启凌一直就站在背后,不由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没去玩两把?”
摆了摆手。
张启凌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太喜欢赌博,但咱们还剩下两块筹码,说不定可以翻盘。”
海莉姐在离开的时候,让自己招待好沈总。
但她在场子里输了钱,待会离开恐怕面上都不会太好过。
所以当庄家摇骰结束后,便压低了声音道,“沈总,我看您接连押了好几把的小,不如继续押,说不定有惊喜。”
沈琦闻言,脸上意外的神色更重。
其实一两万块钱,对她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
输了也就输了。
权当是来消费散心。
可听到张启凌这么说,一时间也被他勾起了兴趣,“好,那咱们就试试。”
说完,接过他递来的筹码,抬手就扔在了【小】字上面。
而负责摇盅的荷官眉头不自觉的动了动。
眼角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张启凌。
现在桌面上已经连续开了五把大,赔率来到了一赔四,稍有经验的赌徒,都毫不犹豫的跟在了【大】上。
偌大的台面,也就只有沈琦孤零零的一块筹码押在了【小】字上面。
“小伙子,听人劝吃饱饭。”
“在赌场里遇龙不追,要么赔得倾家荡产,要么输的连裤衩都不剩下。”
站在他俩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呵呵笑道。
光是靠着踩沈琦,他这一会就稳赢了两千多块,比他上两个月班赚得还多。
对此,张启凌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随着庄家一句买定离手。
在赌徒们的万众期待下骰盅被打开。
一三四,八点小。
现场顿时一片惊呼,谁也没想到这第六把大龙居然断了!
沈琦的眼神中也闪过一抹异色。
不由好奇的看向张启凌。
对上了她的目光,后者嘿嘿的憨笑了两声,“跟我没关系,是沈总的运气到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荷官的骰盅再度摇完落下。
围在桌前的赌徒们就像闻到臭味的苍蝇,一股脑全部开始冲【小】。
望着沈琦那副询问的表情,张启凌苦笑道,“既然沈总的运气到了,不妨押个豹子,赢了可就回本了!”
话音落下。
整张赌桌四周鸦雀无声。

豹子!
意思就是三个六。
别说很少参与牌局的沈琦没见过。
就连在场的这些老赌棍,也没有几人目睹过这种特殊的局。
“你,确定要押豹子?”
倒不是心疼那一千块钱。
只是沈琦觉得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点。
“嘿嘿,我哪儿懂那么多,就感觉押豹子要是赢了沈总能一把回本。”
“当然,我就只是提个建议,具体怎么玩的开心还是看沈总您自己的。”
千元封顶的赌局,张启凌活了二十多年也都没见过,在他们乡下大家打个三五块的闷金花就算顶了天。
他自然不可能傻到跟人家拍胸脯。
眼角不动声色的从荷官身上扫过,沈琦抿嘴一笑,“好,既然你说押豹子,那我们就押豹子。”
说完,直接将一块千元面值的筹码扔在了赌桌上。
现在围观的赌徒们又是一阵喧哗。
荷官的眼角则是明显的抽搐了几下,握着骰盅的手微微有些冒冷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盅罩里面的骰子点数。
如果这一开的话,不仅要赔掉台面上的所有钱,还要按照一比四十的比例赔付。
所以仅这一下输赢就有小十万。
这可是在1991年!
许多哪怕是双职工的家庭,工作大半辈子也未必能见到这么大一笔钱!
“买定离手!”
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荷官不开骰盅。
赌局出千。
所带来的后果,不管是赌场本身还是赌徒,都绝对是无法承受的。
于是在围观赌徒粗重的呼吸声中,荷官终于脸色难看的缓缓打开了骰盅,三个一点跃然而出!
豹子!
只听轰的一声,现场瞬间炸锅。
引得周围几桌人纷纷涌来围观。
开出豹子不可怕。
可怕的是有人真正押中了豹子……
看着桌上的骰子点数,沈琦眼中终于忍不住闪过惊诧的光芒。
三颗骰子,点数都为一,概率为1/261。
难道是巧合?
真被这家伙给撞上了?
闪烁的目光在张启凌身上不断扫过,可最终也没能在他脸上的憨笑看出任何端倪。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离开却提着一个装着小十万块的袋子,张启凌一直将沈琦送到了夜总会大门口。
在坐上一辆皇冠,顺手从袋子里掏出两沓钞票,“今天晚上我玩得很开心,这是你应得的。”
张启凌憨笑两声并没有伸手。
沉默了片刻道,“沈总,我就是个乡下野小子,用不了这多么钱的,就只想在场子里做个安分的厨子。”
这话让沈琦微微一愣。
当即很快反应了过来,“你不要我的钱,是打算让我帮你平了今晚跟五爷的过节?”
“你觉得请我出面平事,这点钱够吗?”
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话立刻让张启凌的憨笑尬在了脸上,憨厚的表情瞬间变得沉默。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藏拙其实并不是好事。”
“我是商人,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但凭什么?就凭今晚的一面之缘?”
沈琦说完直接把装着两沓钞票的袋子放在了地上。
然后发动了汽车,径直扬长而去。
三月的蓉城晚风刺骨。
凭什么?
三个字一直在耳边不断回荡。
张启凌站在原地,这一刻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生疼。
沈琦的直接,撕掉了他身上最后一层伪装。
得罪那位所谓的五爷。
其实他根本就没在怕的。
只是沈琦的出现,让他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另一种办法。
她说的都对。
张启凌确实是在藏拙。
老头子从小到大不让他沾任何赌博,却教会了他不少蓝道千术。
今晚的那个荷官,明显就是蓝道中人。
根本无须刻意出千,光凭一手骰术就能吃定那帮赌徒。
而张启凌很轻松就能听出他摇出的点数。
原本想要以此教好沈琦,不料却闹了个鸡飞蛋打……
懵懵懂懂的回到后厨。
这是张启凌从小到大第一次生出强烈的挫败感。
老头子常说,出门在外,多留一手,不露锋芒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他确实照做了。
但沈琦那女人就好像能看穿他的一切。
这种赤果果的感觉,让他仿佛是在冰天雪地里一丝不挂的果奔。
抽完了最后一支烟,看着床头上摆放的两沓钞票。
他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才躺在弹簧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午后。
短暂的睡眠并没有影响张启凌的厨子工作。
在搞定了夜总会里各路牛鬼蛇神的吃食后,他正准备出门去买包香烟,就被海莉姐给堵了个正着。
“下午两点半,西山富城小区正门。”
“沈琦约你去帮他看个局,如果顺利的话,她会出面帮你摆平五爷那边的麻烦!”
海莉说话的语速很急,甚至还喘着几分粗气。
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通知他这个消息。
“可是我去了,店里的晚饭……”
张启凌一愣,下意识接话道。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海莉没好气的打断,“你脑子是不是缺根弦?”
“五爷的事情重要还是一顿饭重要?老娘晚上就算把饭店包了,也用不着你回来做饭!”
话虽不好听,却让张启凌心中莫名升起股暖流。
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便点点头,回后厨将那两万块钱揣进军大衣,便赶紧出门打了个的士。
几十分钟后,等他刚刚下车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皇冠。
“两点二十五,还算准时。”
“怎么样?昨晚我说的话,你想明白了吗?”
车窗摇下来,露出沈琦那张打扮精致的脸。
看着风尘仆仆的张启凌,她轻轻一笑,让那鲜艳的红唇看上去越发动人。
“嗯,我想明白了。”
“这两万块钱我受之有愧,不能要。”
张启凌点点头,顺手把钱从军大衣里摸出来丢进了车里,“你今天的这个局我应了,至于报酬,等到事了之后咱们再聊怎么样?”
原本他的举动让沈琦眉头微皱。
可听完了他后面的话,立刻便笑了起来,“果然是开窍了,那今天这场局我就看你的表现了。”
商人逐利。
应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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