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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则

一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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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凤鸣,鸾和   更新: 2022-08-03 00: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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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凤鸣,鸾和《凤鸣则》讲的是水榭楼阁,精雕的廊道里,一个青衣儿郎拉着一个雪衣女娘的手  "凤鸣,你嫁我可好?"他一脸郑重  "爹爹说,我在娘亲肚里的时候就和你结亲了"她语笑晏晏  "你可愿意?"青衣儿郎一脸的紧张,似是不是对着早已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而只是对着心爱的女子,郑重的求娶,征得她的同意,气息微窒  "若是鸾和的话,自是愿意的"她眉微蹙,稍一思索  她是相府千金,凤相独女,帝亲封的天惜长公主,能文善舞世人皆知,凤相有女凤鸣,曲能清人心间,舞能动人心弦  他是鸾王之子朝天国里唯一的异姓王侯,子鸾和衔朱丹而生国士批:将相王,伴凤而生,护真龙天子,平乱世  鸾和与凤鸣指腹为婚,自幼不离凤鸣出世那天,天如火烧,百鸟齐鸣,鸾和衔而出世的朱丹散发出夺目的光辉因此,凤相及女取名单字"鸣"字,望与挚友之子鸾和鸾凤和鸣,相偕到老  朝天国自此有:  鸾凤和鸣,百鸟朝凤,鸾将相王,盛世太平

第1章

精彩节选


时明乐三年,霞栖国登基后一直缠绵病榻的霞栖国主明乐帝明独醉终于瓮了。明独醉膝下无子,皇位由其胞弟启王明独眠继承,史称明启君。明独眠性格暴虐好奢,登基半载,赋税徭役已达霞栖国开国时十倍。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霞栖国开国后第一大世族龙氏独子,也是明独眠的表兄龙炎不忍百姓疾苦,连同挚友鸾仕轩,凤天泽上表。明启君暴怒,当庭要诛杀三人。鸾仕轩怒起忤逆,当庭斩杀明独眠,推龙炎为新皇。历二十三世的霞栖王朝,亡了。

龙炎登基,改国号为朝天,称朝元帝,年号新治。朝元帝封鸾仕轩为一字并肩王,并兵马大元帅,掌天下兵权。拜凤天泽为相,掌吏治户部,管天下钱粮、官吏。望与挚友携手,打造一个清平安乐世界。然明启君时期,天灾连连,田地荒芜,赋税沉重,官吏贪污纳贿,结党营私,饥荒重赋之下,常有百姓易子而食。且南有大筵,西有苗方,北有金月诸国虎视眈眈。所以朝天国开国初期,百废待兴,强敌环伺,内忧外患,时局动荡。

朝天国地处中原,国土富饶辽阔。然明启君时,国内政局不安,百姓为谋生,多流亡他国。大筵、苗方、金月三国也对霞栖国蠢蠢欲动,曾多次对霞栖滋扰。明独眠虽是个暴君,但还不至于是个脓包,对于军事还颇有天赋,三国来犯,倒也未曾讨过多大的便宜。朝元帝登基之初,三国大规模来犯,也都被鸾仕轩率领虎卫军镇压。但三国在与朝天接壤的边境,都派了重兵驻守,似是不甘,静待时机。

新治三年元月,朝元帝为缓三边压力,与国力最强的大筵和谈,求娶大筵国主宫连城唯一的胞妹宫碧池为后,并缔结国书,永世为好。同年六月,迎娶宫碧池入宫,册封为缔世义皇后。苗方国地处西南之地,国土多山峦高地,盛产药材但其他资源较贫乏,也为三国之中,国力最弱。之前也是与大筵交好,皇族多与大筵皇室通婚,常依附大筵,免除金月国的滋扰。现看大筵与朝天国缔结同盟,也于新治三年上表国书,愿与朝天国开通互市,并与朝天国定下婚约,将国主南倾业最小的嫡公主年仅十二的南月公主许与朝元帝,及笄后和婚。盟誓一立,大筵与苗方纷纷撤除边境的重兵。三边仅余金月国重兵压境,伺机而动。

金月国占据北、西北大片草原,国土广袤,多草原戈壁。国民信奉月神,以狼为图腾,多彪悍凶勇,善骑射。千百年来,与霞栖国不睦,常到边城滋扰抢掠。女人,财物,粮食,马匹,牲畜都是他们抢夺的对象。而带不走的房舍都被他们焚毁。男人和孩子多被杀,被俘成为狼奴或是月神的祭品。金月国当代的国主金罕穆尔虽继位不久,但年方8岁就随老汗王上阵征战。虽说是老汗王统一了金月的十几个部落,但是带兵征战的多为金罕穆尔,所以积威甚深。在信奉实力的金月国,新旧汗王接替时常发生的内乱却未曾在金罕穆尔身上发生,各部落无不恭顺的迎接这位新汗王上位。

面对金月国的重兵强势,在朝元帝登基之初,鸾仕轩就将国内大军分为天地元三部,分别驻守三国边境。而鸾仕轩亲领的虎卫军和兵将最多的元部,驻守的边城正是与金月接壤的辽城。两军对峙,旗鼓相当。有鸾仕轩驻守在辽城,让金月的天狼大军再难越边界一步,而朝天要想征讨金月,也是万分艰难。

时新治三年七月二十二,鸾王王妃,朝元帝的的姨表妹端阳郡主司空宛颜在辽城生下一子,生而口衔朱丹。鸾仕轩为子取名鸾和,望朝天国能国泰民安,天下大和。朝元帝闻讯大喜,亲册鸾和为鸾王世子,承袭王位,世代罔替,愿鸾家能世代守护朝天国。而龙氏世代承袭守护侍奉的家巫,如今的国士陀罗也为鸾王世子批命:将相王,伴凤而生,护真龙天子,平乱世。


鸾和在满周岁时随母回到皇城天安,如今已是三岁小儿郎。皇城之内,朝元帝龙炎,皇后宫碧池,月华皇贵妃南月都对鸾和甚为喜爱,时常召鸾王妃带鸾和及凤相夫人阮阮入宫伴驾。

缔世义皇后于新治五年元月初十生嫡长子龙元威,满月后即册为太子。同年九月,月华皇贵妃入宫,享半幅皇后仪仗。入宫一月,便得怀龙嗣,于新治六年七月初七生下皇二子龙元陵。凤相夫人阮阮只比皇贵妃晚孕两月,如今已是大腹便便。安心在凤府之中养胎,静待生产。

早在朝元帝登基之初,鸾仕轩和凤天泽就已商定,以后若有子嗣,同性便让他们结义,异性,便让他们结姻。只是没有想到,建国之初,朝纲不稳,他们连同陛下,都晚有子嗣。而凤天泽更是到了二十五岁才有子嗣。

阮阮向来和司空宛颜亲厚,待字闺中时便是密友。如今阮阮有孕,司空宛颜几乎日日带鸾和来凤府陪伴,时而还会小住几日。如今阮阮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凤天泽政务繁忙,而鸾仕轩还驻守在辽城。司空宛颜便带着鸾和住进了凤府之中紧邻着阮阮的院子里,日日陪伴不离。

凤氏和鸾氏在霞栖时也是大世家,凤府的宅子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年年都会勤加修葺,隐隐透出百年的气势恢弘。精修的廊道,雕梁的檐柱,围绕的园子里绿意正浓。风时不时的拂过,碧如翡翠的柳绦轻摇微摆,如同婀娜的女子轻轻起舞。鸾和一边拉着自个儿娘亲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放上阮阮的肚子。

“阮姨的肚子好大,会不会破?”鸾和稚嫩的小手在阮阮的肚子上轻轻的抚着,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很是担心,动作越发小心,似是怕阮阮的肚子不舒服,想让她舒服一些。逗得司空宛颜和阮阮直乐。谁都没有注意到,鸾和带在脖上出生时衔而出世的的朱丹,在熠熠的阳光下隐隐的散发着朱光。

司空宛颜抱起鸾和,将他放在腿上,为他解开领襟,擦拭脸上脖上细密的汗。阮阮捏了捏鸾和肉乎乎的小脸,乐的逗他。“和儿,阮姨的肚子不会破的,里面揣的是和儿的媳妇儿。等和儿的媳妇儿生出来,阮姨的肚子就不会这般大了。阮姨为了把和儿的媳妇儿生下来,吃了这般多的苦,和儿以后要和媳妇儿孝顺阮姨才是。”司空宛颜觉得好笑,拿帕子扫了一下阮阮,装着甚怒的样子笑着剜了她一下。却见鸾和似是懵懵懂懂的,又端的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还用正式的口气奶声奶气的说:“自是要的。”也终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怎这般肯定,肚里揣的是我的儿媳了?难保不是添的男丁,要和我们和儿做兄弟的。”司空宛颜也忍不住,开始打趣阮阮。阮阮自是不惧,亮出了杀手锏:“不知是哪个见天的就跟我说,‘我儿媳妇怎么样了?’‘我儿媳定是个小美人’‘要多吃瓜果,多饮牛乳,我儿媳的肌肤定是吹弹可破,肤若凝脂的。’还每每拉了来看诊的太医非要问清胎像,弄得太医一脑门的汗。”司空宛颜当是也不在意阮阮的打趣,只是锁了眉道“可是太医院里最是擅长号胎像的妇科圣手何医正也不曾号出你这胎是儿是女,我也只能巴巴的盼着,多叫一叫,好给我和儿说个媳妇儿。”

“那又有何不可,本就是要说给你家和儿做媳妇儿的。天泽和我倒是细细盼着,能是个女孩,教导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让她一生都有人疼爱,不必去管朝堂上的那些子事。天泽说了,他如今这一般的忙,就是要给我和我们的孩子,我们娘俩和天底下的母亲孩子都缔造一个安平世界。”阮阮慢慢进入了遐思,双眼看向远处,似是看到了那番景象,脸上泛着柔和的光,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司空宛颜看着她,嘴角也微微牵起,这般的话,鸾仕轩也对她说过的。如今的分离,是为了她,和儿还有朝天国的子民们,都能过上安平的日子。只是要苦了她,要饱尝相思之苦。可是,看着怀里与鸾仕轩有七分相像的和儿,她又觉得,一切都值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和儿做什么将相王侯,只希望他和阮阮肚里的孩子一样,平安喜乐,一生无忧。可是连陀罗国士都看不透阮阮肚里的孩子,只说了一句非同常人。看来她这儿媳,也是同和儿一样,带着天命。而他们也只能期盼着他们健康平安,再不多求了。

时值夏末,天还是酷热,屋里镇着比平日多的冰,也是化的飞快。阮阮前日晌午就开始阵痛,今日已是第三日了,还未生产。凤天泽和司空宛颜急的直冒汗。凤天泽昨日就不管不顾的冲进了产房,一直在阮阮身边陪伴。拉着阮阮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抚,嘴里念着生完这个我们再也不生了,让你吃了这般多的苦,等她出来我打她屁股。哪还有半分相爷的威势。弄得阮阮光想笑,却实在没什么力气。司空宛颜在一旁也是急到不行,当日她生鸾和的时候,只阵痛了半日,便生产了,着实没有受这般大的罪。如今看阮阮这般,真是掉半条命,如同鬼门关里走一遭。前日鸾和在产房外听到阮阮呼痛,小嘴一瘪,就嚷嚷道,娘,孩儿不要媳妇儿了,你让阮姨别生媳妇儿了,阮姨就不疼了。弄得她哭笑不得,急急让奶娘抱了去。

时至傍晚,落日带着余辉还残留在天边。突然一道耀眼的红光从凤府的产房内透瓦而出,直达天际。落日像是与这红光相呼应似的散发出耀眼夺目的朱光,片刻天空便如火烧般灿烂起来。天际朱光霞照之内,诸多的小点四面八方的向凤府上空汇聚。近了才看清是诸多的彩鸟灵雀,在凤府上空久久盘旋,嘴里发出似是恭贺的鸣叫。凤府之内,除了产房之中的人不明就里,还在急急的为阮阮生产忙碌,为凤府的刚降生的小主子清理身体。各院的下人都呆愣般看着产房上空的异象,不知谁第一个跪了下去,接着其他的下人都扑通扑通一个个向着产房的方向跪了下去,伏低了首。直到凤天泽的贴身侍从凤禄跑到产房外禀告,凤天泽放下怀中生产后已脱了力,刚服了药熟睡的阮阮。和司空宛颜步出产房,才看到这般异象。凤天泽只笑着说了声,我儿大吉,便回到产房照看熟睡的妻子。司空宛颜看了这般异象,急急到旁边的院子去寻鸾和。鸾和正在熟睡,而他脖上挂的衔而出世的朱丹,正散发着夺目的朱光。彼时,一旁目瞪口呆的奶娘刚醒过神来,连忙上前道,夫人,奴婢正要去寻你,小主子这,这……尚未说完,便被司空宛颜挥手令止。司空宛颜摸了摸鸾和熟睡中的小脸,道,儿子,亲事娘亲是给你订下了,可是以后如何就看你们自己了。而鸾和似是回答他娘亲一样,睡梦之中,乐呵呵的叫了一声,媳妇儿……

此时,天安城的百姓都一起观瞻着天空之中的异象,看着凤府上空百鸟盘踞鸣贺,都道凤相有福,朝天有福。皇上身边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家中都出天命之人来辅佐,朝天大兴。而此时皇城之上一团黄气在与火烧般的的红光交融之后,变得更加浓郁。城楼之上,朝元帝带着宫皇后,月贵妃,看着凤府之上的异象,仰天长笑,道:天佑朝天。便转身回了玄元殿。而皇城深处,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陀罗睁开紧闭的眼眸,琉璃般的眼眸里散发出欣喜的光,嘴角微微上牵,道:终于降世了……明治六年九月十八酉时,天如火烧,百鸟盘旋在凤相府邸的上空仰天长鸣,凤相之女降生。帝闻甚喜,赐享郡主尊位。


那日的红光足足持续了一刻,而百鸟也在红光散去之后才迟迟分飞。鸾和脖里的朱丹发散的朱光和产房之上的红光一同熄灭,也足足有一刻钟之久。凤府里个个喜气洋洋的。刚添了个小主子,还是个有福之人,引来百鸟朝贺,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吗?要是小主子是凤凰转世,岂不是府里的人都能跟着沾沾福气?相爷本来就爱夫人爱的跟什么似的,如今母女均安,对小主子更是爱不释手,见天和奶娘抢着抱。小主子也可人疼,不像别人家的孩子刚生下来都皱皱巴巴的,生来就粉雕玉琢般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喜得相爷高兴,给每人都按级赏了红包,最少的也有十两银,足足是普通下人一年的薪俸了。出门采买个什么,外边的人也都惦记着那天的异象,道一声有福,面上甭提那个美了。

鸾和如今坐在摇篮前头,喜滋滋的看着摇篮里的小奶娃。自打那天红光消散,鸾和从熟睡中醒来,第一眼见着这个襁褓中的小婴孩,眼睛就移不开了。这几日,真真是除了吃饭睡觉,片刻不离,时时刻刻都要这般守着。这般大的孩子,也不知哪来如此大的耐性,让司空宛颜和阮阮又无奈又欢喜。司空宛颜是看儿媳,越看越中意。阮阮是看毛脚女婿,越看越欣慰。只见鸾和时不时的用小手摸摸宝宝的小脸,或者学着奶娘的样子,轻轻的拍一拍,给宝宝掖掖被角,转头轻声细语的跟司空宛颜和阮阮说,妹妹真好看。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刚三岁的半大孩子。叫妹妹是这两日才刚改的口,那日初见时鸾和一下就看愣了,半晌醒过神来,拉着娘亲的衣角问,娘,这是我媳妇儿吗?一屋的人都笑了个开怀。司空宛颜对鸾和说,是,是你媳妇儿,但是现在不能这样叫,得等我儿长大成人了,成亲以后才能这般叫。现在要叫妹妹。鸾和还撇了撇嘴,老大的不高兴。但是看着宝宝滴溜溜的大眼睛,他又一股脑的忘了,满心欢喜的看着,时不时妹妹,妹妹的叫着。

今日里司空宛颜用朱砂在鸾和和宝宝额上各点了一点,白里透红的小脸衬着朱砂,格外的讨喜。鸾和本就七分肖像鸾仕轩,脸虽还肉嘟嘟的,但却有着刚毅和不可侵犯的威严。司空宛颜今日给他着了一身月白色八宝团纹暗纹理的锦袍,腰带和靴子上都用藏蓝线描绣了流云图案,头上束着一个小小的紫金冠。如今这一身装扮,衬着额上的一点朱砂,越发的贵气逼人,神采奕奕,还多了一份平日里没有的魅像。看的司空宛颜笑弯了眼,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而凤家的小郡主,今日裹了粉色的冰丝团锦织缎,露出的左手腕上系了一根编如意扣的红绳,刚刚睡去,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如同在眼睛上架了两把小扇子,眼睫根根分明。唇珠饱满,随着呼吸一翕一合,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亲一口,秀挺小巧的鼻子格外的出众。额中的朱砂衬得小脸越发的肤若凝脂,吹弹可破,让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忍挪开。

所有人都把目光注视着这一双小儿女,司空宛颜突然道,宝宝这也落地好几日了,你们当爹当娘的也不给取个正经名号,整日就糊弄,宝宝宝宝的叫着。虽说正名是要到满月里才取的,但是好歹也得给我们取个乳名才是。阮阮刚要接话,却见凤天泽大步从外面迈了进来,先去给阮阮掖了掖被毯,用手量了量阮阮的额头,并不发热,才接着从奶娘怀里接过了自家小女儿。看着女儿朱砂衬着的小脸,也是微微一愣,然后仔细的将女儿探出的小手裹进冰丝织锦缎毯里,才回司空宛颜的话。正名我自是已想好,到时你们便知了。至于乳名,按辈她叫你一声姨母也不为过,以后还是你家的儿媳,这乳名,你便给她取一个吧。

司空宛颜闻言,略一思索道,既由我取,我怎可不惜,就叫惜儿吧。你们家这姑娘这么的可人疼,惹人怜惜,就该让人惜着。以后真进了我们家,也是我们家的一块宝,我们自当也宠着,惜着。你看如何?凤天泽还尚未应,鸾和已经颠颠的跑到凤天泽跟前,对着凤天泽怀里熟睡的宝宝,惜儿惜儿的唤着。凤天泽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妻子,两人相视而笑。

阮阮生产后的第五日,司空宛颜便带着鸾和搬回了鸾王府,但还是见天的带着鸾和来探望。不知不觉,便临近了惜儿满月的日子。中间司空宛颜带着鸾和入了一次宫,回了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一些话。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也各自往凤府赐了不少恩典。到了惜儿满月的这一天,更是陛下带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亲临。凤府一片喜庆景象。大红的锦缎彩灯挂满了屋檐檐廊,各处都摆满了应景的花草。凤府的总管昭叔带着下人们忙进忙出。

宴席之上,陛下携皇后娘娘居上位,贵妃娘娘居下首右起第一席,凤天泽和阮阮带着惜儿居左起第一席,司空宛颜带着鸾和本该坐在贵妃娘娘下首的位置,但是家宴,鸾和又粘惜儿的紧,司空宛颜也方便和阮阮闲话家常,便坐在了他们邻近的一桌,其余都是带着家眷来道贺的官员,纷纷恭贺凤相喜得千金。朝元帝让阮阮将惜儿抱与他看,看过之后违是一愣,哈哈大笑,朗声道惜儿端的是好相貌,钟秀灵毓,不愧是凤卿之女。皇后和贵妃也随声附和,拿出早已备下的满月礼。皇后娘娘准备的是上等翡翠制成的一块翡翠瓦,正面雕有花开富贵的图样,反面用不同的字体刻着如意吉祥字样,制式精美。贵妃娘娘送的是一块通体雪白一个瑕玷都没有的羊脂美玉镂刻的长命锁,镂刻出来的空间里还有一个微雕的镂空的八宝如意球。皇后娘娘道,在我的家乡,孩童满月时,若是女孩要给她一块瓦片,叫做弄瓦之喜。若是男孩,要给他一块玉,叫做弄玉之喜。凤相之女,自不能像寻常孩童一般给她一块泥瓦,这是我着人赶制出来翡翠吉祥瓦。凤天泽和阮阮连忙抱着惜儿谢恩。朝元帝一挥手,今日免一切俗礼,为惜儿庆贺。众人纷纷起身领旨谢恩,方又入座。

宴席之前,已像传统的满月礼般做了沐浴、剃发、悬帨、射四方、告上、告祖、迎子、佩璋,凤天泽给惜儿佩璋所用玉佩是朝元帝钦赐的暖玉雕琢的凤形玉佩,冬暖夏凉,触手温润。如无恩旨,除皇后娘娘外是不可随意佩戴的。如今已到命名礼,凤天泽起身向朝元帝恭敬地执一礼,方道,我儿出世那日,蒙皇恩浩荡,天有吉象,百鸟齐鸣,及此我为我儿所取之名,只一“鸣”字,一为感念我儿百鸟齐鸣之日所生,二来小女与鸾王之子鸾和早就指腹为婚,更望他二人能够应了他们的名字,鸾凤和鸣,举案齐眉,相偕百老。

帝最先举杯祝福,我朝天国人杰地灵,国运昌隆。先有国士为鸾王世子批命,将为大将军王,护我盛世,伴凤而生。如今惜儿又应了“凤”,两家皆为我朝天的股肱之臣,为朕之挚友,为我朝天能安享太平殚精竭虑,戎马征战,朕一直有愧。如今两家能结姻,联手护我朝天江山,朕甚慰。凤,自当出自天家,朕这个做叔父的,没有什么好送给惜儿的,今收惜儿为义女,为我朝天的长公主,赐号天惜。朕自当竭尽所能,护她周全,长享安乐。

此言震惊四座,所有人都甚为惊诧。凤天泽率先携妻女领旨谢恩。后所有人恭贺陛下喜得公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天惜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后又经指认、认定、祈福、贺成、答谢。满月礼才算完成,宴席也正式开始。

新治六年十月十八,凤相之女满月,帝收为义女,为天惜长公主。正名凤鸣,与鸾王之子定亲,望二人鸾凤和鸣,相偕百好。


打凤鸣记事起,陪伴她最多的不是爹,不是娘,也不是乳母,而是鸾和。她学走路的时候,鸾和会在旁边仔细的拉着她的手。她学说话的时候鸾和会在旁边笑眯眯的指着自个儿的鼻子,说着和,和。爹爹抱着她在院子里读书的时候,鸾和会在旁边练武。娘亲教她学舞的时候,鸾和会在一旁吹箫。她进宫拜见父皇母后贵妃娘娘时,鸾和也会不离左右。所以她大点的时候娘亲点着她的小脑门说,小没良心的,你娘我生你时难产了三天三夜,差点就进了鬼门关,结果你第一个能说清的字,居然是叫鸾和的名儿。如今凤鸣三岁。新治八年六月初六,月华皇贵妃诞皇三子龙元凛。同年十月初九,缔世义皇后诞龙凤双生,皇四子龙元旭,天慕公主龙元晴。宫中其余嫔妃,也有几人陆续为皇上添了龙嗣。现宫中皇子皇女已有了十多位小主子。而宛姨也因牵挂鸾王中间去了一趟辽城,在那儿停留了一月,回来时已身怀有孕,于新治七年十一月十七诞下宁乐郡主鸾安儿。只有凤相家如今只凤鸣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她爹是铁了心不让她娘再生了。而鸾和是见天往凤府跑,对家里嫡嫡亲的小妹都没这般亲厚。

偶尔司空宛颜会对阮阮半开玩笑的打趣道,我这哪是要娶你家姑娘做儿媳,根本就是白送给你家一个儿子。我们家鸾和只要一看见你们家凤鸣,就忘了自己是从谁肚里爬出来的了。这让凤天泽和阮阮很是欣慰,自己女儿将来有这么一个男子疼惜着,他们也会老怀安慰的。虽如今都还是屁大孩子,但还是要未雨绸缪,可以帮女儿好好**一下这个未来夫婿。

凤鸣早慧,天安城内无人不知凤相家的千金,当今圣上钦封的天惜长公主两岁便能识文断字,三岁时一曲霓裳墨画水袖舞名扬天下。曾经随口所作的繁花词也在民间广为流传,文人骚客无不惊叹这首颇有意境,朗朗上口的词竟然出自一个两岁孩童之口。

华灯初上,锦瑟人家,光阴缕缕绕丝华。花绒树下,烟雨刹那,瞬间梦里繁花。这是那年花灯会上,凤天泽抱着装扮成小公子的凤鸣,带着阮阮,司空宛颜,领着鸾和看花灯时,凤鸣一时兴起所作。

那时正值秋末,天气已初见寒冷,天安城内最为繁华的长安街街口种了两株巨大的合欢树。他们一行人途经于此,凤鸣着一身鹅黄暖色的棉锦袍,套一件金色灰兔毛翻领坎肩,头戴灰兔毛皮帽,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流云轩制的白底半筒小靴,腰上挂着佩璋礼时朝元帝所赐的暖玉凤佩,一双凤目稍稍上倾,由凤天泽抱着。一旁有阮阮和司空宛颜领着鸾和相随。

阮阮和司空宛颜皆披了镶白狐毛翻领的斗篷,鸾和着一身银丝锦缎制成的锦袍,银色暗纹理镶紫貂毛翻领坎肩,头上用玉扣束发,脚蹬一双黑色盘纹口马靴,专注的看着凤天泽怀里的凤鸣。

自打和司空宛颜从辽城回来,小小的鸾和变得越发的沉稳冷冽,用司空宛颜的话说就是越来越不如小时可爱了,只看着凤鸣时才眼睛发亮的笑。

时值花灯会,夜幕初初降临,长安街上的住户商家都开始点挂彩灯。未嫁的女儿家都身着彩衣,时不时用手捋绕青丝,神情中又是兴奋,又是期盼,还有些许的羞涩,不知是不是期望在花灯会上结上一份好姻缘。在朝天国,花灯会又被叫做姻缘会,在花灯会上,如果男子与女子会为中意,男子会向女子赠送花灯,女子会给男子回系一条配花的彩绳结。如果两家父母对彼此的家世都比较中意的话,是不会反对的,因为这样的姻缘会得到花神和灯神的祝福。这是从霞栖时就流传下来的。每年的花灯会都会成就无数的好姻缘,凤天泽和阮阮也是在花灯会结识,后来结为连理。凤天泽抱着凤鸣站在合欢树下,凤鸣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看着合欢树上飘下的花絮,眼睫微微颤动。鸾和站在不远处看着凤天泽怀里的凤鸣,眼睛一眨不眨。就是这样一个小娃娃,在他眼里已胜过一切,像是与生俱来从血液里就缠绕的羁绊。等她长大,他也会牵着她的手来逛花灯会,送她一盏最美的花灯,让她在他腕上绾上配花的绳结。让他们得到花神和灯神以及诸天神佛的庇护与祝福。

凤鸣在凤天泽怀里,轻轻张起小手托起飘下的合欢花絮。晶亮的眼睛看着,如樱珠般饱满的唇瓣轻启,鸣脆、婉转而又绵软的声音流淌出来。华灯初上,锦瑟人家,光阴缕缕绕丝华。花绒树下,烟雨刹那,瞬间梦里繁花。道出了那首繁花词。所有人都愣憧了片刻,包括旁边行走的路人。凤鸣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还是有几人听到了。凤天泽一脸惊喜的将怀里的凤鸣抱正对着自己,高举过头顶,看着身边的小妻子,眼中满满的都是满足与欣慰。朗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凤天泽的女儿,足以让为父和你娘以你为傲了。周围的人才从愣憧中醒过来,震惊着躬身行礼。凤天泽抱着凤鸣,牵着阮阮,和司空宛颜及鸾和一行人向着花灯会深处去了。那日之事后繁花词也慢慢流传开来。而那日,他们身边的行人中刚巧有一人是宫廷画师,便将那天之景画了下来,敬献给了朝元帝。朝元帝闻之也大悦,还对画师进行了封赏,并把那幅画转赐给了凤天泽。画上一行人,站在合欢树下,沐在飘落的花絮中,其乐融融,满脸的幸福与喜悦之情。凤天泽将凤鸣高举过头顶,与阮阮相视而笑,凤鸣睁着晶亮的眼睛微笑着看着爹娘,腰上滑出的凤佩熠熠生辉。司空宛颜将双手放在鸾和肩上,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鸾和在他娘身前神情专注的看着凤鸣,眼睛明亮,嘴角上扬。画轴侧边的空当处还提了凤鸣念的繁花词。多年以后,凤天泽还时不时的取出这幅画与凤鸣鸾和同看,取笑鸾和看着个小娃娃都看傻了。而这也成了鸾和自儿时起就陪伴着凤鸣,眷恋着凤鸣的最好见证。你可知道,你吟繁花词时,我已我心空旷,再也容不下旁的人,只为你的天下。旁人都看着旁人,而我,只看着你。


倘若说,一首繁花词让凤鸣在天安城里家喻户晓,那真正让凤鸣名扬天安的便是朝元帝的寿辰。

朝天国开国以来,朝元帝一向节俭,从未铺张浪费。朝天国开国时,国库空虚,内忧外患,宫内宫外都甚少饮宴。龙氏累积世代的财富,皆被朝元帝充做国库,多为军费赈灾之用。龙炎常说,国未定,君何安?百姓苦,君何乐?所以事事以身作则。百官岂敢越帝之尊,享乐尔?

朝天开国,重农兴商,轻徭薄赋。朝天本就物产丰富,地广开阔,人口众多。加之朝天兴农商的政策,和龙炎的仁义之举传扬天下,开国之时虽多有弊端皆被龙炎、凤天泽、鸾仕轩君臣三人以雷霆之势镇压。而朝天推行亦军亦农之策,军士皆可农耕,半日劳作,半日操练。兵丁皆配田地,自行准备口粮,出产多,军中还有褒奖,余粮可自行发配。可留与家人同用,亦可买卖。军中设回购处收粮,作为军事储备。所以朝天仅仅三年,便已恢复元气,兵强马壮,物资丰饶。这也是大筵和苗方愿意退兵与之和婚的重要因素。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对,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也是身为帝王者,最为现实之处。

这次的寿宴,是皇后与皇贵妃极力主张,为朝元帝操办的。在她们眼里,她们的夫君,是这世上像天一样的男子,不管开始是爱是策,也知道此生这男子绝不能独爱一人,可是他都是她们今生以后最大的依靠。她们也皆出自帝王之家,明白帝王的辛与乐,明白帝王的爱与恨,更明白帝王之命。她们没有不甘,她们都知道,这一世,他是她们的天,他是她们的命。他是她们的悲与欢,是她们的爱与恨。她们此生以后的一切都与他交织捆绑在一起,纠缠不休,互为一体。她们没得选,也不能摆脱,这是她们此生注定的。她们甚至庆幸,这样的男子,是她们此生的荣耀,超越他们的父兄。所以她们想让他长享安乐,尽欢、至悦,抚平他常蹙的眉。

龙炎出身贵胄世家,家族的显赫和累积的财富曾让他享过极致的荣华。可那并不是他的夙愿。龙氏一族,能够传承数十代,历数百年,经三个王朝隆盛不衰,对子女教导之严,非常人所能及。龙炎虽为独子,但性格尤为坚毅,并能忍人所不能。陀罗的巫父曾说过,龙炎为帝王之材,他日必将成皇。只是这件事只有龙炎的父亲和陀罗所知,连龙炎自己都并不知。只是如今却已一语成箴,龙炎已贵为帝王。

此次的寿宴,是宫皇后娘娘和月贵妃用自己的体己钱操持的,大筵和苗方公主大嫁时都带来了丰厚的嫁妆,毕竟都曾是两国国主手掌心里最为呵护的至亲骨血,虽远嫁联姻,可还是希望她们一世安康,衣食无缺的。所以嫁妆就成了最能体现此番心意的了。只是宫皇后和月贵妃都深知自己以后过的好与坏,赖的不是这些金银珍宝,锦绣绫罗,而是她们丈夫的心。所以虽朝元帝未曾开口,早在她们入宫之初,便已将各自三分之二的嫁妆献入国库。如此聪颖,知进退,识大体的女子,才是这二位入宫多年隆宠不衰的原因吧。

朝元帝不喜铺张,所以此次的饮宴也并未大行操办。金色的华锦从廊道里大殿里垂下,饮宴的瓜果蔬菜鸡鱼肉食多为宫人自行耕种饲养。伴乐伴舞的宫人也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亲自**。皇后娘娘善乐,箜篌、笙、箫、琴、鼓、编钟皆精通。贵妃娘娘善舞,自创的月光舞、飞鸿舞独步天下。两人配合起来总是相得益彰。如今皇后娘娘亲自抚琴,贵妃娘娘领舞,为皇上献艺。

只听琴声空旷高远,如高山流水般恢弘大气。贵妃娘娘身着月光锦制成的舞衣,款款而来,如同被月光笼罩包裹,自月宫中行来的仙子翩翩若飞,似要随时驾云归去。琴声似乎有形,缠绕着贵妃娘娘,和她一同飞扬,旋转,柔软,伴着她的每一举,每一步,如同又给她披了一件乐编织的霓裳。兴起处,朝元帝也拿出腰间的玉笛,和皇后的琴声,贵妃的舞姿相伴,三人琴瑟和鸣,互绕互融,如同他们此生彼此交织情感。只凤天泽一人端起酒杯浅饮,咽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年长些的皇子公主,还有臣下及家眷们也纷纷为朝元帝贺寿献艺。鸾和也舞了一套从鸾仕轩处承来的剑法。鸾和自小就比同龄的孩童欣长一些,可能自小习武,更显挺拔。眉宇间有股淡淡的霸气,冷冽,似有冰霜,完全不似孩童般的英挺。虽样貌极肖鸾仕轩,但和鸾仕轩的肃穆严谨威赫气质又不同。将一套承自鸾仕轩的家传玄乾剑法舞的大气磅礴,虎虎生风。让朝元帝频频称赞于口。

鸾和舞完剑归座,看着对面小小的凤鸣,脸上才冰消雪融,冲着凤鸣眨眨眼。凤鸣看着鸾和舞完剑,也自母亲身边起身,步到座前向着朝元帝糯糯的跪拜,鸣脆而稚气的声音说,祝父皇万寿无疆,长乐无极。儿臣也想为父皇献艺。朝元帝大悦,将凤鸣召到身边抱起。问,朕的天惜长公主想为父皇献什么艺啊?凤鸣端起脸看着朝元帝,笑着说,儿臣想为父皇献舞,父皇别嫌儿臣技拙就好。朝元帝哈哈大笑,对臣下说,朕的长公主要为朕献舞,如此小小年纪就如此贤孝,朕及凤卿有福。凤天泽端起酒杯拱手祝酒,与阮阮相视而笑。

阮阮带着凤鸣更换了舞衣,大厅内摆上了一幅丝绸制成的巨大空白画轴,四角镇着墨桶。众人纷纷疑惑的看着凤天泽,凤天泽只浅笑着饮酒。朝元帝虽不解,但也只是与凤天泽对饮。阮阮领着糯糯的凤鸣回到了大殿,让凤鸣站到卷轴的**便归了座。只见刚刚还觉得软软糯糯的小凤鸣如今已在画轴中摆起了起手式,白色的云锦霓裳带着长长的水袖,凤目上倾,唇瓣轻启,完全不似刚刚软软糯糯的小包子。乐起,凤鸣舞,凤天泽吹箫,阮阮执铃鼓。凤鸣的眼睛干净纯澈的如仙境的泉水,带着点净化的蛊惑。跃、旋、出袖,随着她水袖的摆动,让人忘了她是谁,自己是谁,谁是谁。只紧紧的盯着她舞动的水袖,看着墨汁随着她的舞动洒上画轴,心也随着墨汁滴落。

一曲舞毕,大殿上静的如同无人,都还在遐思尚未回转出来。他们只觉得如同被一只白色的凤凰引领着在大好河山下游走了一遭,尚在瑰丽山河的震撼之中,凤凰却飞走了,这才恍如隔世般醒转过来。只见凤鸣软软糯糯的身子向朝元帝跪拜,沾染着墨汁带着水袖的外裳已褪下被宫人拿走,小小的脸红扑扑的,气息微喘。凤鸣献拙了,请父皇母后各位大臣不要笑话。一幅巨大的画轴在凤鸣身后展开挂起,衬着她小小的身子越发让人震撼,赫然是一幅锦绣山河图,如同刚才瑰丽河山一般,众臣工的下巴都要惊掉了。这么小小的人儿,这么大的河山图,成人姑且未必能做到……这太让人讶异了。

儿臣祝父皇江山永固,国土无疆。凤鸣鸣脆绵绵的儿声,才将众人涩涩的拉回到现实。朝元帝、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也震撼了,惊诧了。南月公主三岁习舞,九岁自创月光舞,十四岁为朝元帝献飞鸿舞,舞名名扬天下,已足以为傲了。可眼前的舞者只才是个软软糯糯的的小人儿,一起一式都郑之又郑。月贵妃自问自己七岁之时都尚不能与刚刚的凤鸣相比。朝元帝也呆愣了,对着凤天泽道,凤卿,这……

凤天泽笑笑,陛下还是别问臣下了,臣下也解释不了。臣下和臣妻第一次见时也大为惊讶。臣下和臣妻每日都教导凤鸣琴棋书画舞,但从未要求凤鸣,只是让她耳熏目染,毕竟她年纪还小,臣下和臣妻只希望她快快乐乐。只一日在后园中,臣与妻看到凤鸣用披帛沾了园中的池水边舞边画大为惊讶,问她在作何,她说她在跳舞画画写字,这才获知。凤鸣问臣可否能帮她把水换成墨汁,给她一些大些的纸,水在地上片刻就干了,她练得画和字就没了,这才有了今天这一舞。

朝元帝仰天大笑,好好,惜儿真是老天赐予我们朝天的瑰宝。众臣也纷纷起身恭贺朝元帝,祝陛下万寿无疆,长乐无极,江山永固,国土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祝长公主殿下平安喜乐,永沐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阮阮牵着凤鸣再次去更衣,鸾和看着那小小的背影,眼睛晶亮晶亮的,那小小的人儿,会是他的妻。刚刚凤鸣起舞时,鸾和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快没有了,脖子上的朱丹熨烫着他的心口,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只白色的凤凰,却还是看着她飘然而去。他多怕以后牵不到她的手。他发誓,此生定要将她庇护在自己臂膀之下,死生相随。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他的脸重沐冰霜。

新治九年,朝元帝寿宴。凤相嫡女,天惜长公主凤鸣,一曲霓裳墨画水袖舞名扬天下。被朝元帝视为国之瑰宝,定为国舞。从此朝天国女子皆习此舞,他国女子也慕名而习。


夏末秋初,凤府的落叶每日都有人定时清扫,可还时不时的会飘落几片。凤鸣已然长开,凤目微扬,秀鼻挺翘,唇珠饱满娇艳,原来小小糯糯的身子如今拔高了一大截,身姿从来都是挺拔的,远不像个孩子,越发让人觉得她是有凤骨的,可人疼。

宫里朝元帝,宫皇后,月贵妃时不时的就召阮阮携凤鸣入宫伴驾,时不时的还让凤鸣小住些时日,还专门把碧暖阁指给了凤鸣,让凤鸣在宫的时候安置。

碧暖阁是前朝开国始皇永乐大帝为他唯一的公主暖霞公主专门修葺的。永乐大帝一生只娶一妻,后宫只有妙慧黠皇后一人,据说当年永乐大帝尚在草莽之时向妙慧黠皇后求亲时曾诺,此生弱水三千,只取尔一。妙慧黠皇后为永乐大帝诞了五位皇子才得了暖霞公主一个女儿。而暖霞公主最肖妙慧黠皇后,蕙质兰心,有勇有谋,最得永乐大帝欢心。永乐大帝曾言,若暖霞是男子,定传位于她。暖霞公主也是那一代龙氏的当家主母,与她的夫婿龙吉大将军同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而碧暖阁也是历代最受尊宠的公主皇子才能入住的。朝元帝如此待凤鸣,着实让人十分惊诧,毕竟凤鸣并不是他嫡亲的公主。皇后和贵妃倒是对此并未有任何不满,这提议貌似还是皇后和贵妃一同向陛下提起的。凤府的园子里,阮阮和司空宛颜正在凉亭里品茗。凤鸣斜斜的偎在阮阮怀里,司空宛颜怀里偎着的是自家小女儿鸾安儿。安儿年幼,性子活泼,一副天真无邪的娇憨模样,相貌更肖司空宛颜,眉眼五官与司空宛颜有九成相似,十足的美人胚子。自打安儿懂事起,就步了她兄长的后尘,成了凤鸣的忠实追随者,整天颠颠的跟在凤鸣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的亲热。把鸾和对她的无视再统统无视回去,鬼灵精样的。安儿最爱和凤鸣做同样的事,凤鸣习舞她便习舞,凤鸣读书她便读书,凤鸣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小尾巴样儿的有样学样,还时常和凤鸣同吃同睡。时不时的抱着凤鸣撒娇,冲着自家兄长示威,弄得鸾和小冰块无语又无奈,时常温度骤降,逮着机会就收拾她一顿。因为安儿也习武呀,平常的教习切磋都是鸾和指点的,鸾和还不趁机教导教导他这个小妹尊兄之道。今日凤鸣着的是雪色衣裙,长长的锦缎般的头发一半用同色的锦带束起,一半垂散下来,纤尘不染,让人觉得有股淡淡的仙气。说也奇怪,一般这般大的孩子都喜欢娇俏些的颜色,只凤鸣这般偏爱雪色的并不多。除了一般入宫时挑几身皇后贵妃娘娘恩赏的衣裙穿外,凤鸣多爱着雪色衣裳。如今这身,是鸾和让人送来的雪纙制的。雪纙是蚕皇玉蚕吐丝所织,玉蚕极少,几万只蚕里才能出几只,有时万中无一,所以雪纙是十分金贵的,而且雪纙质地轻盈柔软冬暖夏凉,一般的富贵人家也是穿戴不上的。这次鸾和不知从哪儿寻了三匹,留了一匹给安儿,剩下两匹就进了凤府,连带送进来的还有天安城里最好的制衣裁缝。安儿虽小,却是真鬼灵精,捧着雪纙就要找姐姐,说是要把料子给姐姐,所以三匹雪纙都进了凤府,为凤鸣制了几身衣。司空宛颜看着凤鸣穿着雪纙也是高兴,说惜儿穿着雪纙真是谪仙一般,以后再得了雪纙,都给惜儿留着。安儿在她怀里也附和着,好看好看,姐姐真是好看。其实司空宛颜也说不清为何自己这家人这般喜爱凤鸣,只是心里这般想了,便就这般做了。阮阮看着,也是高兴。自个儿和司空宛颜也是和凤鸣安儿这般长大的,想来以后凤鸣和安儿也会如她们这般吧。几人正谈笑,鸾和大步进了凉亭,满眼里只是凤鸣。给母亲和阮姨请了安,拉起凤鸣的手便向外走。安儿在后面不依不饶,嚷嚷着我也去,我也去,我和姐姐一起。被鸾和一瞪,今日的功练了吗?没练下去拿大顶去。安儿一看势头不好,转身便一头钻回了司空宛颜怀里,眼巴巴瞅着凤鸣被哥哥带走了,扁着小嘴一脸的愤怒。让司空宛颜和阮阮好一顿哄劝才乐呵,自己跑到假山边去拿大顶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我练完今天的功就去找你们,看你还有什么理由轰我,让阮阮和司空宛颜好笑了一顿。鸾和今日着了一身青色的衣衫,头发用青玉扣半束着,随着风吹拂发露出俊镌的脸。凤鸣在同龄的孩子里要高出许多,可是鸾和比凤鸣整高出了两个头,显得凤鸣十分的娇小。出了小园,鸾和便把凤鸣抱起,不再让她走路。今日穿着雪纙的凤鸣他可是中意极了,进了园子的那一刻,他的眼就再也挪不开了,只想把她带出来,好好说说话,省的自家那个鬼灵精妹妹和他争。一路上好些仆从都在偷笑,虽说这戏码看了好些年了,但是每每看都觉得自家小主子和鸾和少爷越发的般配。鸾和旁若无人,凤鸣云淡风轻。这些年,凤鸣也早已习惯,不管身边搁着谁,鸾和都能视若无睹的把自己偷出来,抱到一处哄她开心,尤其是安儿也在的时候,非得甩开这个小尾巴。凤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跟鸾和在一起时,她会格外的安心,似乎从小就是这样的。走了一阵,鸾和直接用了轻功,踩着湖里的落叶抱着凤鸣在湖面飘飞。他知道,凤鸣喜欢的,他第一次带着凤鸣飞时,凤鸣格外开怀。她用手轻轻碰触树叶,闭起眼迎着阳光微笑。他看的都痴了,险些从树上掉下。后来凤鸣时常会缠着他,让他带她飞,他自是万般乐意,所以每次,他把凤鸣带出来,都会带她飞一会。时常会带她飞到湖中心的水央阁,因为那儿安静,只有他们两人,就算安儿找过来,也只能从廊道里跑过去,那时他早就带着凤鸣飞走了。他将凤鸣安置在离水央阁不远的廊道里,拉起凤鸣的手问:“凤鸣,你嫁我可好?”这是第一次,他问出口。他知道,他们早已定了亲事,这一生,都将厮守。他知道,她还没有长大。可是这么些年,这么些日夜,打他记事起,他就想问,他就在等。他只想问她,无关父母之命,无关媒妁之言,只与她有关,只想她回答。哪怕她还没有真真长大,他也想知。他,视她为他的天下。“爹爹说,我在娘亲肚里的时候就和你结亲了。”对他的问,她多少有些不解,她自是要嫁他的。“你可愿意?”他一脸的紧张,气息微窒。“若是鸾和的话,自是愿意的。”她眉微蹙,稍一思索。他才堪堪舒了一口气,将凤鸣搂在怀里,“凤鸣,你要记得,你,愿嫁我。”凤鸣似是回应,莲藕般的手环住鸾和的腰,仰起脸来,甜甜一笑,鸾和哥哥。多年以后,午夜梦回,他们还是会梦见水榭楼阁,精雕的廊道里,一个青衣儿郎拉着一个雪衣女孩的手。“凤鸣,你嫁我可好?”他郑重的问“爹爹说,我在娘亲肚里的时候就和你结亲了。”她笑语晏晏的答。“你可愿意?”青衣儿郎一脸的紧张,似是不是对着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而只是对着心慕的女娘,郑重的求娶,气息微窒。“若是鸾和的话,自是愿意的。”她眉微蹙,稍一思索。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如上云端。她环住他时无声的说,我记得,我要嫁你。


小日子又过了大半,转眼间就快入冬了。司空宛颜知道又有一批军需辎重要运往辽城,就向朝元帝请了旨,随同前往,一是带安儿见见她爹,二是多年未见,已是相思入骨,想在辽城多滞留些时日,陪鸾仕轩在军中过个年,暖春之前不回天安了。

安儿这两天就格外的不安分,格外的黏着凤鸣,这几日都是住在凤府,和凤鸣同吃同住,小脸还常常纠成一团。一来是她格外想去辽城,看看咱们朝天的军队,看看她那了不起的战神一般英武的爹。二来是她又十分舍不得凤鸣。这几日,她就巴不得像八爪鱼一样巴着凤鸣了。打她记事起,最依恋的除了娘就是凤鸣姐姐了,她那个冰块哥哥总是和她抢姐姐,她自是不能让的。虽说哥哥看到姐姐时总是笑的格外好看,可还是姐姐更好看些,娘说过几日就要去看爹了,姐姐不能去,要许久看不到姐姐,那这些日自是要日日和姐姐在一起,多看看才是。

这日晌午,刚用过午膳,鸾和便领了四个丫头来了凤府,说是寻给凤鸣的贴身丫头。细看这四个丫头,差不多都是七八岁的样子,只是两两相貌相同,竟是两对双生姊妹。着的也不是普通丫头的布衣罗裙,而是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只是胸前腕处靴筒都纹绣了不同花纹,头发高高束起,额前也束着不同纹饰的额带,分别是梅兰竹菊。

这是鸾和从影卫里给凤鸣挑的,姐妹四个都是拔尖。梅花纹饰的是梅姿,擅使剑,一柄柳叶软剑藏在腰带处,环在腰间。兰花纹饰的是兰芷,擅使双剑,两柄精巧的短剑收在靴筒里。紫竹纹饰的是竹影,擅使暗器,银针、飞刀、火雷、金线,浑身上下都藏着玄机,即使一无所有,石子树叶在她手中也能致命。绿菊纹饰的是菊清,菊清擅使弓弩,两臂藏有袖箭,靴筒藏有三段弓身,弓弦收在护腕处,组合起来便是一把精巧的暗红色穿甲弓,可碎石穿甲,并且此弓可大可小,远距时也无虚发。

此外,兰芷善医,竹影善毒。梅姿和竹影互为双生,兰芷和菊清互为双生。心意相通,默契度本就高于平常之人,又修习了灵犀术,平时作战十人二十人也未必是她们对手。她们手腕拇指根处也都纹有暗含她们名讳的纹饰图案。影卫多是孤儿,自小便要接受严苛的训练,说是严苛其实都有些慢怠,用残酷也并不为过。一般暗卫训练落后只不过是驱逐淘汰,而影卫训练只有两种结果,生或是死。

早在霞栖国时,影卫制度便由暖霞公主创立,能够训练影卫的也不过龙氏和鸾氏两家,皇室也并未知。如今朝元帝主政,便将影卫训练全权交由鸾氏主理。最好的影卫都被送入皇宫,成为皇影卫。而能够配有皇影卫的也区区可数,大部分皇影卫都被以暗卫之资送往各处,谁是皇影卫只有他们自己和皇帝知道,而他们到死也不会说。

影卫一生只认一主,从未有主死他们尚在人世的。对他们来说,他们的命不是命,主子才是他们的命。只有他们死了,主子才有可能被伤害。这就是为什么只有皇帝才知道谁是皇影卫,假如有皇帝不愿发生的事,这些皇影卫会像暗桩一样第一时间被拔掉才不走漏风声。

那年去辽城鸾和便被他爹扔进了影卫,这便是为何从辽城回来后他变得越来越冰冷的原因。经过了那般的残酷厮杀,见过那般血腥的场面,只有两种选择摆在他面前,生,或死。没有昼夜和白天,没有休息和温暖,只有不停的杀戮和践踏。他满脑子能清晰印刻的只有凤鸣那张小脸,那双纯净而又蛊惑的眼眸,他想要保护她,从此她变成了他的信仰。

梅兰竹菊也是从这样的场景里滚过来的,她们进影卫时才都三岁。先是被挨饿,想要吃饱就要争抢,要打斗,后来要厮杀。先和她们同龄的孩子厮杀,后来是比她们大的孩子厮杀。起先只有两个,后来是三个,四个,最后是一群。然后才有武艺,有教习,有选择,被教导,被筛选,还有每天随时可能丧命的淘汰。只有她们的姐妹,永远都在身边,因为她们是双生,就要同进同退,同生同死。

早些年,明启君暴虐。便有了大批的孤儿进了暗卫和影卫,如今两者的质量和数量都比以往高出许多。梅兰竹菊都是影卫中的翘楚,各有所长,拳脚武艺也都是一等一的,都达到了皇影卫的级别。所以配给凤鸣,朝元帝也是知道应许的。

现在鸾和把她们领来,看着一身雪衣的凤鸣,对她们说,以后她便是你们的主子了。她生你们才能生,别说她死,就算她有点损伤,也得你们先死净。以后你们也不再是影卫了,只是凤鸣的丫头,你们已经被影卫除籍了,可听明白了?

这时一直站得笔直,只垂下头,静匿的如同标本般的梅兰竹菊才有些面面相觑。不再是影卫啊,这一生她们都没想过她们还能摆脱影卫二字。影卫影卫,就是像影子一样如影随行侍候主子的。一辈子都将见不得光,只得生存在黑暗之中。而如今她们居然不再是影卫了,只因为面前这位比她们小两三岁的雪衣小女孩成了她们的主子。她就像阳光一样照进了她们的生命里,驱逐了她们的黑暗。她们以后只是她的丫头,而她是她们的命。不,她是她们的光明。命没了没关系,而没有了光明她们将永远暗无天日。只有在真正的黑暗里呆过的人,才能知道光明有多重要,比命重要,比什么都重要。凤鸣看着眼前这四个黑衣女孩,两两面容相同,多少有些好奇。这是鸾和给她找来的丫头,看起来和鸾和差不多同岁,衣服上分别绣了梅兰竹菊的纹饰。面容都很清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静匿的如同不曾存在一般。只在鸾和说自己以后是她们的主子时眼中才闪过一丝诧异的光彩。

只听咚的一声,四人齐齐跪下,给凤鸣叩了一个头,道了一声主子。似乎有什么,在这一瞬,注定了。


梅兰竹菊已经进府三日了,起先总还是黑衣劲装。后来阮阮着人照着一等大丫头给她们准备了几身衣裳配饰,又命人给她们裁了几身衣裳都特地绣了她们名讳的纹饰,打了同样纹饰的配饰。她们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对着阮阮砰砰砰的磕头,让阮阮好一阵心酸。

本应该在父母跟前承欢膝下,躲在父母怀里撒娇卖憨,如今只为几件衣服配饰便是这般不知所措,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哪般的罪,要是父母还在世的话该是如何的心疼。便越发的待她们亲厚。

本就府里只凤鸣一个孩子,虽安儿和鸾和时常来,也不是日日在的。念着凤鸣年岁小,也尚未给她配丫头,如今鸾和一送就是四个,还都是可人的,一看就是知事懂理,知恩善报的,阮阮也是高兴。

凤鸣自是不把这几个丫头当下人,教她们识文断字,拉她们一同练舞习乐,还在她们额上眼角下画起了花钿。梅姿的画在左侧眼角,是一朵俏生生的梅花。兰芷的画在眉心,是一朵黄色的蝶兰。竹影的画在右侧眼角,是一节紫竹,带着一枝竹叶。菊清的画在右侧颧骨,是一朵拉丝绿菊,又清澄又妖娆。姐妹四个各有千秋,虽然相貌两两相似,韵味却又完全不同。这花细倒成了点睛之笔。

四人之中,竹影最大,次之是梅姿,再之是兰芷,最小的是菊清。她们也不知自己究竟几岁,不知自己生辰,在影卫里,这些对她们也未有意义。竹影冷冽稳妥,一双眼眸亮的惊人,却又漆黑一片,深的让人看不见底。双手十分细腻修长,身形在四人当中最为灵活。梅姿也冷,只是不似竹影般让人觉得刺骨,而是隐隐的有股清傲之气,有种似媚不是媚的媚姿。眼睛也很晶亮,只是不似竹影的那般幽深。双手指节比竹影要粗些,都有剑茧,虽不是如兰芷使双剑,但左右手都可使剑,左手的劲道比右手要更霸道些。兰芷给人的感觉是十分纯净,有些肖似凤鸣。虽历经几年血的洗礼,却犹如地狱之莲,干净却危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时常让人忘了她收于靴筒的双剑,挥出便手起刀落,取人性命。菊清最小,眼睛也如竹影般十分晶亮,眼神之中有股淡淡的澄澈,只是出手在四人中却是最为狠辣,臂力超群,身姿矫健,出手的箭从无虚发。四人如同从地狱走出的阿修罗,进凤府的那日便是重生了,再世为人。

画到兴头上,凤鸣对着小镜给自个也画了一个。在额正中描了一只泛着珠光的白色凤凰,头顶是一轮红光大盛的烈日骄阳。安儿看着不依,觉得有趣非闹着让凤鸣给她也画一个。凤鸣给她画的是日月同辉,一轮灿金的骄阳伴着珠白的月牙儿。

几人正戴着手铃在院里练舞时,鸾和来了远远的看了一会儿,便伺机过来抄起凤鸣就走。弄得梅兰竹菊差点出手,只不过连影都不见时从空中传过一句话,不许动。四人才一哆嗦,静立垂首。天知道在她们好不容易保下的小命里,鸾和是怎样可怕的存在。安儿可不管那么多,在刚刚反应过来时,便迈开两条小腿朝通往水央阁的回廊跑去。只不过这次,鸾和带凤鸣去的是假山后的碧掩亭而已。等她找过来,鸾和早和凤鸣说完体己话了。

碧掩亭周围都是青翠的松柏,不管一年四季来这儿,都是满眼的碧色。鸾和将软垫置好,抱着凤鸣坐下,将凤鸣抱在腿上,又用披风细细的裹好,才开始端看凤鸣。今日凤鸣着的也是雪衣,额上还画着白凤骄阳的花细。刚刚练舞,现在小脸上还有些细密的汗。凤目上倾,唇珠饱满娇艳的像鲜摘的樱桃。此刻,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鸾和。

鸾和又将包裹着凤鸣披风上的连帽紧了紧,才将凤鸣搂在怀中,将头搁在凤鸣的颈窝,才道,凤鸣,我要走了,去辽城。

凤鸣用白皙的小手捧起鸾和的头,清亮而又绵柔的声音道,鸾和哥哥。

鸾和抬起头,正对着凤鸣晶亮而纯净的眼眸。凤鸣,我此去辽城,不会随母亲安儿归来。而会滞留辽城,随父王上阵杀敌,要许久才会回来。

凤鸣看着鸾和,不语,只是眼中更加晶莹。

鸾和道,凤鸣,你可知我为何愿叫你凤鸣,而不似母亲陛下般叫你惜儿?凤鸣点头而后摇头。鸾和用手抚了抚凤鸣刚因练舞而粉了的面颊道,那是因为你爹说过,我们俩的名字和在一起便是鸾凤和鸣。此生,你会是我的妻。我们会举案齐眉,相偕白老。

凤鸣不言,只不过长长的睫毛下黑亮的眼眸能倒映出鸾和此刻的剪影。

鸾和又将凤鸣往怀里拢了拢。凤鸣,那日我问你,便是想知,鸾凤和鸣你可愿意?无关父母,无关他人,只问你的心意。虽你还小,可我却想知你的心意如何。凤鸣伸出手,捧起鸾和的脸,抵住鸾和的额头。鸾和将眼闭了闭。你可知,你那日回我,我有多高兴。此生,你是我的凤鸣,绝不相让。谁要与我夺你,我就算要拼的逆天改命也绝不放手。哪怕最后身死魂灭也在所不惜。

凤鸣将两只小手放在鸾和的眉心,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鸾和将凤鸣的两只小手重新放回斗篷,取下自己脖颈上一直贴身戴着的朱丹,给凤鸣系在脖里,道,凤鸣,这是我出生时便带着的朱丹,现在交予你好生保管。这朱丹有灵性,放在你身上我能感知到你的安危,你带在身上,也如我伴在你身边一样。现在你还小,莫要把我忘了。每年你生辰时,我都会回来看你。十年之后,等你及笄,备好了嫁衣,我便回来娶你,你看可好?鸾和给凤鸣挂在脖里的朱丹此刻发散出耀眼的朱光,如同凤鸣额上那轮灿烂的骄阳。

凤鸣伸出小手环住鸾和的身体道,鸾和哥哥,凤鸣绝不会把鸾和哥哥忘了。凤鸣等着十年后,鸾和哥哥来娶凤鸣。凤鸣会跟着娘亲好尚学,绣一件最美的嫁衣,好做鸾和哥哥的新娘,和鸾和哥哥鸾凤和鸣。

鸾和在凤鸣额上吻了吻,取下凤鸣腕上的一串手铃放入怀里。便将凤鸣仔细裹好,送回了园子。只在临行前,在凤鸣耳边轻声又说了一句,你等我。便离开了。

不久之后,司空宛颜也来接了安儿,道了别。第二日他们便要启程了。


眨眼间,鸾和去辽城已然将近五年了。那日司空宛颜带两子去了辽城后,鸾和便留在了辽城,协同他父王镇守辽城,抵御金月,只每年凤鸣生辰必回天安,凤鸣生辰一过便快马奔回辽城。虽鸾和滞留辽城时只是八岁孩童,但是次月便已经随父上战场杀敌。一晃近5年过去,大小战役历经不下数百,前后斩杀过金月三个部落领兵的首领,在军中的威望与他父王并驾齐驱,已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将军了。如今凤鸣也已长的亭亭玉立,一双凤眸波光流转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神采,虽尚未完全长开,却已具倾国倾城之姿,举手投足间难掩风骨,轻而易举便能将人震慑,真有如凤临百鸟般让人不由自主垂首的威仪。经常一身雪衣,让人错以为面前的是传说之中的凤中之皇白凤所化。每年九月十八,鸾和总会带着精心准备的生辰礼和一小盒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合欢花来为凤鸣庆生。第一年是一双镶满各色琉璃的小舞鞋,第二年是一本已然绝世多年的古书,第三年是张仅存于世的兽皮乐谱,第四年是颗硕大罕见的东海夜明珠,今年又近九月十八,不知鸾和又会为凤鸣带回什么。只是知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小盒合欢花。如今安儿和梅兰竹菊也已长大。安儿明艳娇俏,还惯黏着凤鸣。梅兰竹菊也已然褪下黑色劲装,惯着各色短装,一沉不变的只衣裳上暗含她们名讳的纹饰和高束起的马尾及系在额前的额带。梅姿惯穿浅粉,兰芷惯穿月牙白及淡鹅黄,竹影惯着紫,菊清惯着嫩绿。几个丫头各有千秋各具风姿。只不过每年鸾和回来总要收拾她们一顿,美其名曰教导武艺,以免她们保护凤鸣不周。有着鸾和那种变态的教导,几人的练起功来都是丝毫不敢懈怠,武艺都是突飞猛进,少有敌手。现在想着鸾和即将回天安,忍不住就是一哆嗦,天天昼夜不分的加紧练功,以免再被鸾和胖揍一顿。其实胖揍是肯定的了,只要能比之前一年轻些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见每次鸾和回来都将她们料理的多悲惨。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虽凤鸣并未把她们当做下人,她们却越发对凤鸣有了一颗敬畏之心,其实就算不是鸾和每年回来暴风雨般的洗礼,她们也想更加强大,好护她周全,练起功来也更加勤勉。凤鸣这几年唯一跟梅兰竹菊学会的武艺便是轻功,这让凤鸣刚学会轻功那年鸾和回来时对她们几人下手也轻了些。天知道凤鸣每次轻轻浮于半空时有多像谪谪的翩翩仙子,凤鸣还将轻功融合到舞艺之中,那次跳的飞鸿舞让月皇贵妃看的都目瞪口呆,自愧技不如人。而凤鸣现如今的轻功早已超过梅兰竹菊,这是鸾和每年趁着回来的空当教导的,还命人送回来许多珍贵轻功秘籍,像《九天漫步》《一叶飘》《云上舞》都是已然在江湖上消失多年的绝本秘籍,也不知鸾和是怎么得的。今日凤鸣正端坐在窗前,想着今年不知鸾和何时会到,她脖里朱丹发烫,散发着熠熠的朱光,她知道,这是鸾和离他越来越近了。她右手攥着脖里朱丹撑着下巴,左手抚了抚额上隐隐散着珠光的白凤骄阳光印。这是那年鸾和把这朱丹系在她身上后慢慢生长出来的,别人都以为这是她画的花细,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每年鸾和离别前总会吻一吻她的额头,每次鸾和吻过之后这印都会变的更深一些,更加清晰。便听到梅姿来报,元威太子带了口谕要凤鸣入宫伴驾,如今正在前面花厅。凤鸣便先让梅兰竹菊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饰,到前面去给太子请了安,又换了一身前几日宫皇后刚赏的朱红锦袍眠月裙,同色的织锦鞋,梅姿和兰芷给她梳了一个规整的发髻,便随元威太子入宫见驾了。元威太子容貌肖陛下七分,性子随宫皇后八分。陛下剑眉入鬓,龙眼黑白分明,波长而大,神气内藏,鼻梁高挺,有驼峰,唇括而饱满,双耳珠略垂而厚,脸型为申,棱角分明却不过分刚硬,满是英武之气。皇后娘娘鹅蛋脸,一双凤眼波长而秀,神气清亮,鼻峰高挺,鼻头圆润小巧,唇略薄,满是贵气。太子除鼻唇肖皇后娘娘,其余皆与陛下如出一辙。而皇后娘娘性情温婉端庄,待人宽厚贤孝,太子殿下便随了皇后娘娘性情温润和善,待人宽厚纯孝,平日课业也是出了名的严谨。今日和贵驰公公出来一同传旨,也是和凤鸣亲厚。在宫里,皇子公主甚多,可是能让太子殿下叫弟弟只有他的胞弟龙元旭和贵妃娘娘诞下的二皇子龙元陵、三皇子龙元凛,而能让他叫妹妹的也只有他的胞妹天慕公主龙元晴和凤鸣、安儿,其余只是按例称皇弟皇妹。能让太子殿下亲自出宫宣旨迎接的便也只有凤鸣和安儿了。刚刚元威太子告诉凤鸣,此次入宫,是要在宫里住上几日,凤鸣便吩咐梅兰竹菊带了几件宫装和些日常常用的物件,带着梅兰竹菊随太子上了车驾。此次太子来凤相府宣旨,二皇子也带了口谕去鸾王府接安儿。两队车驾恰好在宫门口碰头,安儿硬是吵着要上凤鸣的车驾,好和凤鸣说话。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打小就对这小丫头没辙,怎能不应允。太子殿下便和二殿下说,二弟,便叫安儿妹妹和惜儿妹妹同乘吧。咱兄弟俩打马在前,也赛一赛。龙元陵每次见到安儿都一个头两个大,这小丫头太能折腾,此刻巴不得不用和她乘。安儿刚要道她也要骑马,便见二皇子说了声大哥快走,二弟也刚想和大哥赛上一赛,便扯着太子殿下赶紧上了马,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安儿和凤鸣也上了车,一行车驾刚要进宫门,便听到后面有人打马追来,叫着凤鸣,却是鸾和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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